疏远？
慕容云鹤背在身后的手指紧了紧，咽下呼之欲出的五味杂陈后，才温声下拜：“母后这是责怪云鹤了吗？若云鹤言语有失，令母后伤心，云鹤给母后赔不是。”
阔别两年，再见时，一切都变了。
曾经谦和有礼的如玉少年，此刻恭顺的眼眸中，染着挥之不去的沧桑苦涩。
皇后确实疼爱姬弘德之心远超对慕容云鹤的爱护，但她心中何曾不爱亲生之子。
“说吧。弘德究竟都做了什么。你又做了什么。”皇后忍着心酸，拉慕容云鹤在身边坐好。
入宫多日的慕容云鹤，日夜不出宫门半步。
皇后却一次都没有单独召他觐见。
即便是团员宴，他们母子也没能坐在一起。
身为异姓皇子的他，只能憋着千言万语，看着太子姬弘德，在母后与父皇间来往穿梭。
回想方才皇后说，她已经听一些人先说了，也听了姬弘德细说。
倏然一浪凉意拍打在心田，慕容云鹤默然想道：既然有时间听那些人去说话，为什么到现在，最后一个才想到问问我？在您心里，难道只有那个先皇后生的太子吗？
怨气化作冰凉的巨浪，狠狠拍打心田，慕容云鹤重重捏着座椅扶手，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却怎么都做不到。
“其实一切就是……”
日夜期盼母后归来的慕容云鹤，在巨浪的拍打中放弃了之前的想法。
竟一字一句的，真将太子交代他说的话，换成了自己原本想说的言语。
初秋的夜晚，比夏日多几分凉爽，却不至于会冷。
皇后雍容而坐，听着慕容云鹤很快说完，低垂着的眉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云鹤，兰娃山的山洞，是怎么回事？”皇后问。
“方才说了，那是东宫老奴做的。”慕容云鹤回答。
皇后保养得益的面容，微微动了动：“东宫的老奴？他确实是老奴，对皇家和太子也忠心都忠心耿耿的老奴，但你可知，他已三年不曾出过东宫大门？云鹤，母后想听真话，听你心里的话。”
看着皇后明显带着几分质疑的眼神，慕容云鹤心冷如冰：“那母后便一切当都是云鹤做的吧。所有事都是儿子云鹤所为！……没有理由，我就是作死活腻了。”
“云鹤！”
皇后被慕容云鹤的态度气到脸色发白，沉声呵住他的话后，又长长的叹了一声：“想不到，你终究还是与我疏远了。从前你总是最能明白我的心意……”
“云鹤记得，从前母后也明白云鹤的心意。只可惜时光冰冷，岁月无情，亲属之间，人心终究还是会凉。”
慕容云鹤赌气说完，抬手将茶碗中温热茶汤一饮而尽，想浇退心海中冰凉刺骨的巨浪：“忙了一天，母后饿了吧？山野困顿，虽有阿恒照应，但也比不得都城王府了，若不嫌弃……”
“云鹤。”
皇后再次截住慕容云鹤的话，用因情绪激动而发颤的手，紧捏绣松竹暗纹的锦袖：“你若有委屈，便好好与母后细说，何必说这些气话伤母后的心？”
“母后伤心了？那真是云鹤不孝了。”
噗通。
慕容云鹤笔直跪倒，毫不怜惜双膝撞在青砖。
“你。……明日母后会让人接你回都城。从前一切都是弘德不好，母后替他，也替姬姓一族，向你赔罪。年底太子大婚后，母后便让天照寺选择吉日，让你尽快与静婉成婚。从前你有的还是你的，日后该你有的，也会不会再委屈你……”
“母后觉得什么才是委屈？您替太子赔罪？呵呵，终究你还是与他更亲近的。他才是您的儿子？是了，他才是您的亲儿子！”
慕容云鹤淡淡面容不再淡然，几分苦涩夹杂着更多的失望，钢针似得刺得眼圈通红。
“您从前总说，云汐是给姨母生的，静婉是姨母给你生的。而皇家公主不能嫁与平民，陈家又不许阿恒入仕，所以我这个异姓皇子，民家王爷，便被定了娃娃亲。……母后，您与姨母只想着你们要什么，你们何曾想过我要不要这所谓的良缘？您只看到静婉轻笑卖乖，她背地里是什么心性，你了解几分？你们只凭着自己的好恶做事，太子必须继位，所以他做什么我们这些人都要忍让。您觉得子女应与陈家儿女结亲，便不管儿子喜好，硬将静婉与我为妻。皇后娘娘，儿臣斗胆问一声：在你心里，云鹤是什么？”
慕容云鹤两眼空洞的看着地上青砖，见皇后不语，便颓然苦笑后又道：“是啊，云鹤是您的儿子，父母之命自当唯命是从。所以，你说，要对太子恭敬，哪怕他有不对，也要忍让，我照做不误。甚至要我替他定罪受罚，我也从不抱怨。您说要娶静婉，那便娶吧。左右这条命是您给的，您说如何，便如何……”
“云鹤。”
皇后颤着双唇泪眼阑珊，哽咽着唤了慕容云鹤一声，随后便实在忍不住捏着帕子掩面轻泣起来。
世间为母者，哪有不疼儿女的。
多年来，皇后只觉得慕容云鹤温顺懂事，却第一次亲耳听到他的失望与苦涩。
皇后泣不成声。
跪在原地的慕容云鹤，呆呆望着皇后哭得发颤的身影，这才惊觉：“母后，您……是云鹤不好，惹您伤心了。”
“云鹤，我的儿，你……你知道娘亲的心有多痛吗？你是娘亲拼了命才生下来的，咱们进宫前的飘零岁月，多少次遇险生死一线，都是因有了你，娘亲才咬紧牙关一次次挺过来的。这么多年了，你已长大成人。你知道娘亲看着你站在众人之前，与静婉……娘亲以为你也是高兴的。我的儿，你若不肯，为何不早说。”
慕容云鹤握着皇后发颤的手，取了手绢轻轻替她拭去脸上泪痕：“父母之命，云鹤从未想过要违逆。况且姨母的身子也经不起伤痛，左右我已决意留在山野，而静婉一心要做王妃……她了做逍遥王妃便是心愿达成，大概也会改了恶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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