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丑丫手里的汤匙掉落在桌上。

    “怎么了？”慕容云鹤问。

    一双深邃眼眸，凝望慕容云鹤：“那人做尽手脚，究竟是什么目的？”

    “不知道。大约是对父皇的恨意太深，所以不想咱们好过吧？”

    “那他为何不直接在宫里动手脚？说句犯上的话，若不想让皇帝舒心，他的手脚应该在前朝，在东宫，毕竟皇帝心里最重要的一是朝政，二是太子啊！若他不想让皇后娘娘舒坦，那么这些年用在娘亲身上的毒药，也可以用在娘亲身上，或者你们这些皇后娘娘亲生的孩子身上啊！为什么他费尽心思，动的却是陈家？”

    慕容云鹤不是没想过这些。

    朝政与太子才是国本，而费十几年光景做这些细碎之事的英亲王，若真计较起国本来，恐怕七八分胜算还是有的。

    明明有机会翻身为尊，却选择蛰伏不动，这不是英亲王的性格。

    除非，他对翻身为尊，根本不感兴趣。

    那么他对什么感兴趣？

    慕容云鹤将视线投向丑丫手腕上，那洁白如雪的玉镯。

    若他心里仍对母后含恨，就算母后与我百毒不侵，云海与云汐呢？他们俩是在母后身边长大的，若他们有任何意外，无意都是对母后最沉重的打击。

    头疼。

    慕容云鹤举手揉着紧皱成团的眉心，无奈长叹：“他与陈家并无冤仇。大约咱们是一开始就想错了吧？可能那些信件画像，都是他从别人手里得到的。”

    “不可能！一定就是他！”

    丑丫这话，可谓是说得斩钉截铁。

    慕容云鹤揉眉的手猛然停滞：“为什么？”

    “因为……因为……”丑丫咽了口吐沫，心里慌了一瞬，然后才说：“直觉。就是很强烈的那种直觉。”

    女人的直觉？慕容云鹤摇了摇头，放下揉眉的手，重新端起粥碗。

    上官云菲与姬云海彻夜对饮的事，在早饭后传到了丑丫的耳朵里。

    “该成全她们。”丑丫定定然望着慕容云鹤，生怕他会不肯。

    上官云菲家世显赫，并非寻常舞姬歌女，姬云海也尚未封爵，在宫外连个自己的府邸都没有。

    如何成全？

    难道要以逍遥王的名义，将府中妾室转手相赠？

    这不是成全，而是毁了上官云菲的余生。

    “还是要从云菲父母那里入手。不过，上官家世代为官，有些东西，他们是不会放弃的。如果发现我这里不能投靠，云菲只会被送去东宫。”

    “云菲是他们的女儿啊！难道他们只想着自家的荣辱，完全不在乎云菲的幸福吗？”

    “拥有的越多，欲望越盛。在功名利禄面前，儿女，不过都是棋子。”慕容云鹤将丑丫肩头掉落的小碗接住，又干脆伸手将她另一肩头上的小碗也拿了下来：“别再练着些了，我慕容云鹤的女人，不需要做任何事给别人看。人生苦短，谁知下一秒是祸是福？别把好好的时光浪费在这些没用的琐事上。”

    咕噜……

    丑丫一低头，头顶的首饰盒落入慕容云鹤手中。

    “不练就不练，反正我走得再好，坐得再好，也换不了农家丑妃的名头了。……你说从云菲爹娘那里入手，可有法子了吗？”

    法子？

    都城百姓对逍遥王归来很是看好，宫中皇帝最近又对东宫太子多了苛责，这时候谁说什么，上官云菲的爹娘都不会放弃与逍遥王结亲的念头。

    没有更大的利益能改变上官家的决定，一切都是枉然。

    “王爷，若是当初皇后与皇上都不肯赐婚，你还能娶我为正妃吗？”

    丑丫忽然问这样的问题，让慕容云鹤有些意外。

    “若他们不肯赐婚，那我便终生不娶。除了母后或者姨母与舅妈，我不会让你对其他任何女人跪拜低头。”

    这样的回答，很令丑丫感动。

    可这不是她想听到的答案。

    “我的意思是，如果皇上与皇后都不允许，皇子的婚事便不能随意结合。对吗？”

    很意外丑丫的问题，但答案是肯定的。

    “那皇上与皇后亲自指定的婚事，是不是旁人也不能不从啊？如果皇上指明了要上官云菲嫁与三皇子为妻，上官云菲的爹娘，敢抗旨吗？”

    慕容云鹤只用刹那便明白丑丫的意思：“不敢。……不过云海尚未封爵，父皇应该不会为他指婚的。”

    明媚微笑，在丑丫脸上转瞬即逝。

    低头又想一会，丑丫烦躁得如邪魔上身似得乱扭乱晃，将浑身上下的铃铛全都弄响。

    “为什么还不给云海封爵呢？难道皇上没钱给云海置办府邸了吗？要不把咱们王府割一半给他好了，反正咱俩也用不到这么老大的地方。说不定你们兄弟俩住在一起，东宫那个坏家伙也不敢再对你们乱使手段了呢！”

    封爵，开府建衙，这是历代皇子都会有的。

    临瀚祖训，嫡长子继位称帝，其余皇子由新帝分赏封地，迁居之后不得传召不可随意回归都城。

    这是历朝历代不曾变过的规矩。

    虽说在他们这一代，皇帝膝下只得了三位皇子。

    其中，与先皇后所出的嫡子，早早便已立为太子。

    继皇后慕容熹所生的皇次子，则幼年便异姓慕容承袭母家王爵。

    而三皇子姬云海，则一直以皇子身份居于宫中，封爵之事，似乎从不曾被提上桌面。

    是啊。

    为什么还不给云海封爵呢？

    慕容云鹤心中想到很多种可能。

    比如，皇后娘娘舍不得云海出宫居住？

    或者，皇上太过疼爱云海，所以在择定爵位与府邸之事上，举棋不定？

    不会是这样。

    慕容云鹤暗暗摇头。

    皇后连掌上明珠姬云汐都能留在蛮楚太后身边，又怎会因溺爱而耽误云海前途。

    而皇上，他虽对几个孩子都很慈爱，但他心中最重的一直都是幼年丧母的姬弘德，这是世人皆知的事实。

    只有姬弘德才配得上世间最好的一切，他们兄弟俩，不一直都是陪衬角色吗？

    陪衬？

    慕容云鹤眉心一跳，幽深眼眸闪出一丝阴暗。

    皇帝按着云海的爵位不封，是想将这顺水之舟放在姬弘德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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