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汐郎朗而谈，振振有词，掷地有声。
藏在桌下的手，紧紧攒着丑丫的手指，微微颤抖。
她是气急了。
灯火阑珊，华光璀璨。
丑丫侧着脸，一瞬不瞬的看着姬云汐的侧面，几乎忘了呼吸。
“你该是男儿身。”皇后沉叹，随后单手扶额，不再说话。
碳火稀疏，煨着铜锅里的菜肴。
姬云汐手指颤抖的厉害，几次想捏住筷子，都没能成功。
一片表皮金黄的藕片，被送到她碗里，捏着筷子的，是她身侧坐着的慕容云鹤。
“二哥。”姬云汐看了慕容云鹤一眼，随后便低下头来，不再说话。
滚烫的泪滴，扑簌着落在衣襟，在翠绿色的蜀锦上，晕染出淡淡花朵。
“菜都凉透了，我去做个新的来。”丑丫轻声说完，朝慕容云鹤眨眨眼，然后拉着姬云汐：“公主要不要一起？”
厨房窗内亮着一盏油灯，丑丫先进门将其余灯烛点亮，然后才招呼姬云汐进去。
“二嫂吓着了吧？”姬云汐问。
方才还强忍眼泪的长公主，竟然还有心思问这个？
丑丫咽了口吐沫，回答说：“说话的人是你，万一挨打受罚，苦的也是你……我只是想着怎么替你求饶，省的看你挨打要心疼罢了。”
“母后会伤心，但不会责罚我。”
灯下佳人，泪雨如洗。
对于姬云汐方才说的那些话，丑丫很是赞佩，也觉得那些话非常有道理。
但到底身份有别，皇后与公主之间的对话，不是她能随意插嘴议论的。
“方才想做个宫保鸡丁，后来佳彤说要做鸽子汤，宫保鸡丁就被换成了滑炒鸡片，公主一定没吃过炸串吧？来来来，看我给你做个拿手好菜！”丑丫自说自话的忙叨着，故作轻松的哼着小曲儿，切菜热油。
“嫂子不觉得我不孝吗？”姬云汐问。
眼泪止不住，所以说的的时候抽抽搭搭，那楚楚可怜的小模样，比花花小时候还招人疼。
丑丫将刚鸡蛋打在刚剁好的鸡骨块上，从面缸里抓了一小把面粉：“全心全意替娘亲着想的孩子，怎么会不孝呢？明知爹娘有错，却怕责罚不敢说，那才是不孝呢！”
应该先把面粉放在碗里，打鸡蛋进去搅匀，然后再放鸡骨块。
光顾着跟姬云汐说话，顺序错了。
想着这些东西是要做给姬云汐吃，丑丫狠心违背了她那勤俭节约的宗旨，将面粉放在一个大碗里后，重新又打了几个鸡蛋。
稍稍加一点点盐，还有胡椒粉。
拌匀之后，在灶头里添些木柴，等到油温差不多了，这才将鸡骨头在面粉鸡蛋糊里滚一圈，随后赶紧丢到油锅里炸。
很薄很薄的一层蛋液面糊而已，刚入锅，便传来微微焦香。
四五块炸透之后，丑丫用一个干净小碗将它们装好放在一边，然后开始炸其他食材。
油温随着火力渐渐沸腾，将锅里正在炸的东西捞出来控油，方才炸的那一小碗东西，又被倒进去复炸。
小火炸透，大火炸香。
出锅后，快手撒上一层薄薄的椒盐之后，丑丫将小碗递给姬云汐：“趁热吃。很香的。”
“嫂子不吃吗？”
丑丫又开始低头忙乎：“给你炸的，快吃吧！”
姬云汐眼眸一暖，双手捧着小碗，小孩子似得站到丑丫身边。
“那里有筷子，或者你可以试试用竹筒里的竹签扎着吃。我小时候啊，家里穷的一年也吃不上几回鸡，我娘几乎是想尽一切办法给我做好吃的。那时候我最高兴的事，就是端着我的小碗，站在锅灶边等着……”
一块炸好的鸡骨块，递到丑丫嘴边。
姬云汐柔声道：“咱俩一起吃吧？”
丑丫抬头看一眼姬云汐，随后嘿嘿一笑，大赫赫的晃晃脑袋：“那好吧。”
左手撩起面纱，右手想去捏鸡块。
姬云汐躲开她的手，直接将鸡块送到她嘴里：“我好羡慕你，能有自己的娘亲在身边疼惜。我从小身边只有宫人奴才。宫里有很多很多好吃的，但母后的手艺，只有太子才能经常吃得到。”
内外酥透的炸鸡骨，啃掉了薄薄的那层蛋液面糊，其实里头并没有多少肉。
丑丫用最快的速度将鸡骨啃净，然后吧嗒吧嗒的嚼着：“你羡慕我干啥？你好歹还能时常看到自己的娘呢！我？我是……我是被人存在娘亲怀里的。说是将来回来接，谁知一等十几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一直到前几天，我才终于弄清楚谁是我亲娘。”
“那养你长大的娘亲呢？”姬云汐问。
“病死了。我娘一生没有嫁人，因为跟村里人行径不同，而且懂些旁人不懂的，所以就被村里人欺负，说她是妖妇。可我娘心善，别人都欺负到家门口了，她却还忍让着以德报怨。唉。”想到娘亲的死因，丑丫就气不打不出来。
但现在该死的人都死了，娘亲也早已入土为安，再气愤也只能是跺跺脚，狠狠的骂两句了。
姬云汐小口小口的吃着，认真听完丑丫的话，然后问：“那你的亲娘是谁？她为什么把你存放在这么个柔善到无力自保的人怀里，迟迟不去找你？……她是出意外了？还是为了什么宏远缘由，说是身不由己？”
“我娘亲她……”丑丫语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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