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的都是与英亲王有来往的奴才。”
“确定？”姬云汐不敢信，见寿松点头后，急急又问：“是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他们全部自裁？”
寿松摇摇头，示意长公主先上车后，又搀扶姬云海也上了宫中派来的马车，然后自己坐在马车外面。
第一场冬雪夹着暴雨，几乎下了一整夜，即使马车里燃着暖炉，姬云汐还是不自觉的打了个冷颤：“还没查出来，是吗？”
“不需要再查了，他们尊的是英亲王的遗愿。”
“他到现在还是英亲王？为什么不革了他的爵位？”姬云海插嘴道。
“人都死了，爵位虚名的革了还是留着又有什么意思？不过都是给外头的人看看罢了！……皇室的脸面，不能不顾及。等将来你们有了自己的家府，也就明白皇上的为难与苦心了。”寿松说着示意车夫赶车，迎着清晨彻骨的寒风，双唇紧抿。
“遗愿？这又是要搞什么鬼？难道做了这么多还不够，他还有别的图谋？究竟是给了那些甘愿赴死的人什么许诺，才能使得这些人连命都不要了？”姬云汐想不通。
寿松迷眼看路，悠悠道：“他是自幼从军的皇子王爷，当初也是个威名赫赫的常胜将军。跟随他出生入死的人，成千上万。那些刀头舔血的军人铁忠，不是寻常主仆关系能一语言尽的。当初储位更替的事，他有他的委屈，皇上也有皇上的无奈。好在，他要做的事都做完了，估计这时候……”
天色晴朗，万里无云。
寿松抬眼望天，许久后叹息道：“估计这时候他的铁忠奴才们都回到了他的身边，正与他一起在天色看着咱们。”
马车上静了下来，姬云汐默默的坐着，对于成王败寇这四个字，有了新的领悟：也成者未必舒心情愿，败者未必真是一无是处。
临瀚王朝历经几百年风雨，传嫡不传庶的老规矩，在她皇祖父那一代被破坏了一次，到了她们这一代，再次成了空谈。
嫡长子的荣耀，向来是其余皇子望尘莫及，就连自幼学的东西，都是其余皇子听都不能听一句的。
而现如今，听着为圣之道长大的姬弘德，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未来的皇帝会是谁？
与皇帝一样，从不曾想过要当皇帝的人，又要被命运的大手推上国君之位。
而未来的临瀚王朝，又将是什么样子？
姬云汐思绪飘远，越想越深。
皇宫之内，早朝的钟声已然响起。
所有府中有奴人自尽的臣子，纷纷将在尸体怀里发现的遗书奉到皇帝桌案。
他们都是从不曾与英亲王有半点瓜葛的人，可他们每个人的身边，竟然都有英亲王安插的眼线。
“要追查吗？”皇帝自问。
“怎么查？从何查起？”皇帝手扶龙椅，定定凝视脚下刻着双龙戏珠的紫檀脚榻：“罢了。……罢了！”
姬弘德被以太子之礼风光大葬。
太子的葬礼上，皇后没能出席，说是悲伤过度得了重病不能起身。
太子葬礼后第三日，皇上下旨，为英亲王重修墓葬。所有自尽而死的各府家奴，以及宫中奴才，先被集中到一处验尸，最后全部被赐到英亲王墓，随葬。
冬雪在那些奴才的尸身被放下葬的时候飘然飞落，足足下了七天七夜。
这是皇上登基多年以来，遇到的最冷的寒冬。
也是他最心寒的一个冬天。
姬云汐与姬云海在太子下葬后没几天，便移居去了逍遥王府。
皇后从去陈府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派去请安的奴才连皇后的面都没看到。
姬云海的醇亲王府还在休整布置。
礼部连上了三四回折子，想问皇帝的意思：太子新丧，两位王爷的婚事还办不办？
每一份奏折递上去，都是石沉大海。
礼部的人不敢直接问皇上，而眼看慕容云鹤的婚期就要到了，最后实在没办法，便对御前总管寿松围追堵截的逼问。
皇帝不肯给的答案，寿松又能说的出什么来。
被堵截的实在没办法，只好求青鸾：“把这些折子上要问的话，带去问问皇后娘娘吧？再拖下去，礼部的人不急死，我也要被他们掐死。”
青鸾没敢应求，连日来，她也是常去陈府求见，可她见到的永远都只有紧闭的院门。
“皇上为何不给礼部明示？你想过没有？”青鸾留下这么两句话，转身回了坤宁宫。
还能为什么，就是不想说呗。
大儿子刚死，另外两个儿子敲锣打鼓的娶媳妇，这事换做哪个当爹的会高兴？
至于为什么不给明示……寿松朝陈府的方向遥望，皇帝的苦衷，他怎么会不知道。
皇后对皇上的怨气还没消，那两位皇子与公主也对皇帝有气，这时候要是皇帝将他们的婚礼推后，这夫妻情，父子心，可就都要疏远到姥姥家了。
也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总要有个人先松口吧？
寿松皱眉跺脚，顶着一张苦瓜脸出了皇宫。
去等，去求，去耗着，怎么也得把皇帝的为难跟皇后好好说说。
各为其主，所以各怀心思，忠的都是一个天，办的却是两相不同的事。
寿松前脚出宫，青鸾后脚也离了宫门。
她没去陈府，而是坐着一顶藏青色小轿，直接去了逍遥王府。
“寿松肯定是替皇上说话，外头都只知道咱们临瀚刚葬了太子爷，并不知道太子爷的死因，所以是个人便认定了二位王爷的婚事得等明年！可外人不知道那是外人的，姬弘德都做了什么，咱们谁能忘？不说别的，两位王爷与二位未来王妃身上的伤可都还没痊愈呢！”
青鸾站在姬云汐身边，不接颜夫人递到面前的茶水，反而一把将颜夫人拖住：“颜夫人，这时候您也该有句话吧？难道真看着皇上就这么不声不响的把婚事给拖没了吗？”
颜夫人顺势坐下，无奈道：“这事不该是咱们能私下议论的，还是等乾清宫早日开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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