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眼中，他只是小少爷。”红鸾空洞的双眸只有在看向小孩之时才会浮现出些许温度。
红鸾说这话的时候，她身边的黑衣男人倏地握紧了她的手，似是想要说什么，却又表达不出来。
红鸾见状忙替他转达：“更何况，鬼域都已经变成了现在这个鬼样子，我们不求小少爷多厉害，只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能够自保。”
邵燕璃的视线在两人之间略一来回：“你和他……”
似是看出邵燕璃心头疑惑，红鸾唇角微勾：“姑娘可是在好奇袁哥为何无法似我一般开口说话？袁哥当初被云行帆设计，被其割断了喉咙，从此便再也没法说话了。不过不要紧，我能懂就行。”
邵燕璃愣了一下，这才注意到两人的手竟然至始至终一直紧握着，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该告诉姑娘的我们都告诉姑娘了，姑娘现在能否告诉我们愿不愿意将小少爷从此处带出去？”
“你们真打算让我带走他？”
“小少爷再在此处待下去早晚一天也是死，倒不如……”
邵燕璃语调微扬：“你就不担心我对他不好？”
“姑娘若真会那么做，那方才就不会去抱小少爷了。”
邵燕璃语塞，低头看了一眼怀中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紧揪着她衣服莫名信赖的小孩，心头不由得一软。
“我可以答应你们的请求，但是你们也要知道一旦他和我定的契约，他就不再是你们鬼界的王了，而是我的人。”
红鸾闻言眼中划过一丝感伤，却很快的被其压了回去，恭顺道：“这是自然。”
邵燕璃点了点头，直接低头去问怀中小孩：“你愿意跟我走吗？离开这里，和我定下契约？”
“为什么要离开这里？契约是什么？红鸾姐姐和袁哥哥也会跟我们一起离开吗？”
孩子瞪着一双澄澈的大眼睛注视着自己，若非之前亲眼看到这孩子号令百鬼的模样，邵燕璃倒真要把他当成孩子了。
事实上，这也确实只是个孩子，只是这个孩子比一般的孩子要来得危险得多。
不等邵燕璃说话，红鸾已经先一步开口笑道：“小少爷喜欢这位姐姐吗？”
小孩怯生生的看了邵燕璃一眼没有说话，红鸾却已经知道了他心中的想法。
红鸾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鬼域开启，他们能够保住小孩的可能性并不高，更别提为孩子重铸血肉之躯了，可是如果不这么做的话，小孩的魂魄会越来越虚弱，甚至到了最后会和他的母亲一样灰飞烟灭。
所以他们才不得不铤而走险与魔族做交易，一方面是为了向云行帆报仇，另一方面便是希望能够保住孩子。
看到邵燕璃等人的时候，红鸾便知道这伙人不简单，而在邵燕璃伤到她的时候第一感觉并不是多气愤，而是开始设想这人能否助他们一臂之力，带小少爷脱离此处。
当然，那时的红鸾也只不过是有些动摇而已，真正让她下定决心的是刚刚。
小孩的突然失控是她和身边之人都不曾预料到的事情，而小孩的这一失控已经昭示着他们的失败，当时红鸾几乎是没怎么细想便朝着小孩所在的方向飞了过来，做好了与小孩同生共死的准备，却没想到看到的竟然是从小只和他们亲近的小少爷扑在一个陌生人的怀里哭。
那一刻，红鸾才终于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求眼前之人帮他们将这个孩子送出这里。
“红鸾姐姐和袁哥哥有事情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小少爷先跟着这个姐姐好不好？”红鸾一脸慈爱的看着这个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孩子，眼眶微红。
“红鸾姐姐和袁哥哥要去哪里？宝宝不能跟着一起去吗？”
“我们要去的地方只有大人才能去，小少爷还小，不能去。不过等小少爷长大了，就能来找我们了。”
邵燕璃拧了拧眉，对于红鸾这种哄骗小孩子的方式不是特别赞同，却也到底没有多说什么，默默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准确的说是两鬼互动。
小孩一听要跟自己从小到大在一起的哥哥姐姐分开，眼眶红红就要落下泪来，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硬是把泪含在了眼眶里面要哭不哭，看上去更加惹人疼了。
“就不能不离开吗？”
“小少爷忘记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了吗？小少爷总有一天要长大，我们却不能一直待在小少爷的身边，所以小少爷要学会自己长大，然后再来找我们。”
邵燕璃拧了拧眉，总觉得红鸾说的这些对于这个孩子来说过于深奥，孩子未必能够接受。
但出人意料的，小孩在听完红鸾的话后沉默了片刻，竟然接受了红鸾这个一听就很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鼓着那张肉嘟嘟的小脸道：“那那个契约……”
红鸾震了震，深深的看了邵燕璃一眼后，哑声道：“契约是我们把小少爷交给这位姐姐的凭证，等小少爷长大了，变了样，我们可能就不认识了。有了契约，我们就能认出小少爷了。这是我们以后和小少爷相认的凭证。”
小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向邵燕璃的目光亦多了几分信任。
邵燕璃就这么近距离的目睹了一场大人忽悠小孩子的戏码，伸手摸了摸小孩的头，恰如其分挡住了他的耳朵。
“你这么骗他不怕他以后知道了真相怨恨你？”
红鸾微怔，微微垂下的嘴角带着些许苦涩的弧度：“活下来比什么都重要。”
邵燕璃眸光上说了一下，沉默良久方才接了一句：“既如此，我也向你保证，只要这个孩子今后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定视他为亲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他。”
红鸾与其身边的黑衣男人闻言俱是一愣，红鸾没再说话，可那双空洞的眸子深处分明是带着几分感激与宽慰的。
鲜红的血液自邵燕璃的指尖滴落，砸在孩子额头的正中央。霎时间，耀眼的亮光自一大一小身上绽放而出，又迅速消散。
等到亮光散尽，邵燕璃的掌心处便多了一个小小的红点，而小孩额头的位置也多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小红点，点缀在小孩白皙的皮肤之上，犹如朱砂一般鲜艳欲滴，倒是为小孩增添了几分可爱。
邵燕璃看了一眼掌心与小孩额头上的红点，转头正打算和两人说点什么，却发现犹如萤火虫一般的光点正一点点的从两人的身上散开，那分明就是……魂飞魄散的征兆！
“你们……”
“鬼域坍塌，我和袁哥早就已经只剩最后一点精气停留此处，为的便是小少爷与这份执念。而今，大仇已报，小少爷也已经找到了托付之人，我们两也该好好的休息下了。”红鸾说着转头同身边之人微微一笑。
男人下意识的握紧了两人交握的那只手，邵燕璃虽然看不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可从两人对视的那双眼睛便能够感觉得到两人之间那份旁人无法插足的身后感情。
这就是他们的爱情吗？矢志不渝，生死相随？
邵燕璃说不出自己是个什么滋味，只觉得有那么一点心酸，一点难过。
为了压下这个难过，邵燕璃提出了自己心里最后的一个疑问：“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红鸾转过头来：“姑娘请问。”
“那个女人，那个生下云轻衣的女人，在你死后为什么还要划花你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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