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上朝吗？”

    凤雪衣迷糊觉察到身边的动静，微微蹙了蹙黛眉，却是不愿睁开眼睛，模糊的呢喃道。

    “你再睡会儿，等天亮用过早餐要想出去的话，到我府里叫卫临。”夜御廷整理着衣冠完毕，脚踏在踏板上，穿起皂青长靴，一边分神答道。

    “嗯。”她轻应一声，翻了个身，抱着枕头继续睡，被子被她脚一踹，顿时掉了大半边在地上。

    “都这么大了，还踢被子，笨。”夜御廷嘴上这么骂着，却是轻轻的拾起被子，小心的盖在她脖颈下方，确定她没有醒来的迹象后，这才行至那块可以打开的地板前将之揭开，跳下地道，往来时的路走回去。

    半刻钟后，他回到了王府，刚推开门就看见一道黑影朝他扑来，他眉心微拧，下意识的就要出手，却在下一刻借着那熹微的晨光看清楚了来人的脸，紧皱的眉心松开，他身子一侧，径直入门。

    “王爷，等等啊！”扑了个空的卫临站稳身子，看王爷已经入房，急忙叫道。

    “将我的朝服和热水一并送来。”屋子内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额！王爷该上朝了啊！

    卫临嘴角一咧，恢复常色，赶忙奔去打点，不一会儿就带了丫鬟将东西端了过来。

    夜御廷换了新袍子，洗漱一番后就去上朝了。

    朝堂之上，还是如以前那般众朝臣说着一些关于赈灾、边防的政务，往昔听这些夜御廷都会无聊的想睡觉，但是从昨夜听了凤雪衣一番犹话后如醍醐灌顶，今天他听得格外的认真。

    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他本是武艺高绝之人，眼力耳力之好当然不在话下。这也让他不仅能听到朝堂众臣上前大声说见解、分析形势、提出意见，更能听到人咬耳朵时的窃窃私语；其中不乏他认为的太子党羽对他所在派系人说的讽刺、攻击的话；也不乏他派系的人说着怎么讨好他的话。

    而他的父皇，高坐在那九龙九凤的座上，单手撑头似睡未睡，朝臣慷慨言辞他也不理，只是在人以为他睡着了的时候，突然开口说出来的话便是一针见血，让众臣惶恐俯首叩拜。

    原来，这就是帝王！

    无需诡辩之长才，无须用将士镇压，只需一双能清明的眼睛，一颗七窍玲珑心。能看透事情的本质，从其中抽丝剥茧，找出最核心的问题，一举解决，让人信服。

    夜御廷终于懂了，袍袖下的双手紧握成拳，暗暗发誓，“灵儿，为了你，我一定会学着当一个帝王，一定！”

    夜御廷在暗暗观察着老皇帝、观察着众朝臣，还听得这般认真，不止是分属他派系的人注意到了这奇特的情景，就是老皇帝也注意到了。

    于是，散朝后，老皇帝在御书房单独召见了夜御廷。

    “父皇，召儿臣过来有何事？”

    夜御廷在陈公公的带领下到了御书房，先行了一大礼，恭敬的问道。

    老皇帝搁下手中正看的奏折在案台上，朝陈公公挥了挥手，“下去，没有朕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

    “诺。”陈公公眸色有些怪异的在夜御廷身上打量，却碍于老皇帝的命令，即使有心旁听，也不得不退下。

    门被从外合上，老皇帝却并没有出声唤夜御廷起身，只是又拿起那奏折，旁若无人的看着。

    夜御廷垂首，也不出声，就那么一直跪着。

    半刻钟、一刻钟、三刻钟。

    时间缓缓过去，又不知道过了多久，老皇帝终于像是想起来自己案台前还跪着的儿子，这才搁下奏折，抬手往上招了招，“起来吧！”

    “谢父皇。”夜御廷早跪得双腿麻痹，听老皇帝这么赦令，应答一声，先是掌心按地一只腿缓缓支起，膝盖传来的酥麻和僵硬感让他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幸而他动作快的稳住身形，好不容易站稳身时，酥麻的双腿不停的打着颤，他的上身却是如挺拔的劲松一动不动，脸上眸中看不出任何不耐烦的神色。

    老皇帝眸中精光一闪，终于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微微一松，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廷儿，来，坐到父皇身边来。”

    “儿臣不敢。”夜御廷恭敬道，“如今这是在御书房，父皇乃是天子，儿臣不敢逾越。”

    帝王心，诡谲擅变，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这是灵儿昨夜才教他的。

    老皇帝望着这几乎是一夜蜕变的儿子，脸上的笑容也是更多了些，将椅子移开少许，他起身走到夜御廷身侧，“廷儿，听闻你感了风寒，现在可是好了些？”

    “求父皇恕罪，儿臣一时糊涂才做出贪杯三日不醒的错事，以后再也不敢了。”夜御廷急忙下跪，声音更是低了些，一脸忏悔。

    “不是别的缘由？”老皇帝眸中精光再次一闪而过。

    “回父皇的话。”夜御廷的声音听起来颇有些心虚，“这酒是酒楼的掌柜新制出的酒，儿臣有朋友嗜酒如命，得了这酒遣了奴才送了儿臣一些。儿臣得了这酒，本想也送些过来聊表孝心，但御医却说父皇不能多沾酒，儿臣闷闷不乐就自己喝了，然后一时贪杯……就……”

    他愧疚的不敢抬起头来，脸上的潮红越发的深了。

    “哦！”老皇帝露出若有所思的笑容，“那酒你府上可还有？”

    “父皇您龙体……”

    “很久没喝了，尝尝鲜也好。”老皇帝打断夜御廷的话，脸上虽有笑容，却也隐隐有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深锁在眉宇深处，不怒自威，让人不敢与之辩驳。

    夜御廷面露为难之色，“待会儿臣回府就送过来，只不过那酒好喝是好喝，却是醉得快，还望父皇以龙体为重，莫像儿臣这般贪杯，以至耽误了正事，咳咳。”

    说到最后，他脸上尴尬之色难掩。

    “难为你有这一片孝心了。”老皇帝眸色微闪，却是欣然一笑，扶起夜御廷来，“先不急，陪朕去你母妃那里一趟。”

    夜御廷眼皮一跳，却是缓缓起身，搀着老皇帝，低应一声，“诺。”

    “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娶正妃了，你的庚帖，你母妃已经送到礼部了。”临出门前，老皇帝提点道。

    夜御廷低眉顺眼答道，“婚姻之事，但听父皇和母妃的安排。”

    他的灵儿是支持他、相信他的，她说只要他在乎他，那个虚名不要也罢，若是他不在乎她了，就是以江山为聘她亦不嫁。得如此淡薄名利的女子为妻，真是他的幸运。

    想到那清贵无双的女子，他的眼角眉梢不知觉笼上一层喜色，丹唇微勾，笑弧浅扬，那浅浅笑容犹如迎风初绽的曼陀罗花，瞬间倾城绝艳。

    他路过的地方，不止是宫女太监看傻了眼，就连那巡逻的侍卫也有好几个看走了神，差点没跌倒。

    “前几日你还倔强的说非娶那凤姓女子不可，如今怎如此听话了？”

    这话说完，老皇帝顿住脚步，看向他的眸子里带着浓浓的审视意味。

    夜御廷亦是停下脚步，不卑不亢道，“母妃教训了儿臣一顿，儿臣在府中痛悔之前过错，这才惊觉自己让私情蒙蔽了心，不知天高地厚，儿臣决定自此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老皇帝眉梢微挑，举步继续前行，似是漫不经心道，“听说最近你母妃宫里来了一个女子，年纪不大却是才貌双全，朕有心将她许给太子，廷儿以为如何？”

    夜御廷眉心一突，心知这是父皇对他的考验，当下稳了稳心跳道，“自古美女配英雄，大哥智勇双全，女子能伺候大哥，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说到这里，夜御廷微微一顿，才状似为难的道，“只是大哥已经有太子妃和侧妃，以及姬妾舞姬数人，那女子要真是才貌双全，也定是心高气傲，要她自愿下嫁，也是有些困难的。”

    强扭的瓜不甜，所以您还是别乱点鸳鸯谱了成不？

    “所以这事就交给你办！”老皇帝灼灼的目光望着夜御廷，“那姑娘就是你带回来的那一个--凤铃。”

    不是说能割舍儿女私情，那就彻底的割舍，肯或是不肯？

    看着夜御廷骤然僵硬的脸色，老皇帝也是沉下了脸。

    “男女授受不亲，那女子又是母妃的人，这事还是母妃安排最妥当。”夜御廷努力的压抑自己内心不断涌上的浮躁，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咬牙应道。袖袍下的双掌，生生被抠出十个月牙印来。

    “她是你的救命恩人，这是你报恩的好机会。”老皇帝却是不肯放过他，步步紧逼。

    夜御廷心里重重一沉，口气再控制不住的变得强硬起来，“正因为她是儿臣的救命恩人，若是儿臣真去劝说，耽误是她一辈子。”

    “不过区区一个商贾之女，让她嫁给太子难道还委屈了她不成？！”老皇帝怒的一拂袖，面容上顷刻寒霜遍布。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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