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

    他叫来小二到走廊，沉声问道。

    小二手指指向前方的长街，“往那边儿去了。”

    “你去忙吧！”孙里吩咐一声，小二退下。

    走到窗边，临窗远眺，长街人来人往，哪里还有那两道绯红的身影？

    他心里不禁涌起淡淡的失落，叹息一声，往酒肆的酒窖方向走去。

    而这时候，凤雪衣和榕伊在九尾的带路下，绕过了一条窄巷后，到了一个低矮破败的小庙。

    小庙里供奉着土地公婆，却无人拜祭，神像和案台上都堆积了厚厚的一层灰，和纵横交错的蜘蛛网，地上堆着不同厚度的干稻草，和几只吃剩下的窝窝头。

    想来这是乞儿们的住所，如今三国乱，辰国的第二大都城玉凉虽未波及其中，但却有其它省份的避战乱的人跑到这里，找一个安身立命之地，尽早为以后作打算。毕竟谁都不知道，这里什么时候也会被牵连其中。

    “什么人，出来！”

    破庙内突然传来悉率声响，榕伊神色一凛，一声清喝，手自袖中出，一把短匕直直往土地公神像的身后射去。

    “姑娘饶命，饶命啊！”

    妇人啼哭的声音从里面传出，少顷，一个瘦可见骨的妇人从土地公公后面的案台钻出来。她颧骨奇高，一双眼睛因为过度削瘦而显得分外的大，脸色蜡黄蜡黄的，找不出一点血色。露在外面的双手布满了冻疮，一根根手指肿得像萝卜，看起来极其可怕。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乞丐婆子。

    可是，眼力好的凤雪衣和榕伊都看出了不寻常。

    “你是何方人氏？为何流落在这里？”

    榕伊冷眼微瞥妇人一眼，皱眉问道。

    妇人低着头，抽抽噎噎的道：“民妇西城人氏，因战乱和幼子流落至此，却因是寒冬，无一技之长，只能整日乞讨养活幼子。姑娘行行好，民妇什么都不懂，就放过民妇吧！”

    说着，脸上流下清泪，掩面啼哭。

    “你说谎！”

    凤雪衣制止榕伊挥匕的动作，上前一步，挥手间，拉起妇人的右手狠狠扣住她的腕骨，冷声道，“你说你流落至此，以乞讨度日，那你能告诉我，你手上这枚玉扳指是打算留作何用的？”

    “姑娘明鉴啊！”

    妇人被捏痛嚎啕大哭，“这是民妇婆婆留给民妇的传家宝，就是丢了性命民妇也不敢轻易当了它啊！”

    “你还撒谎！”凤雪衣冷笑一声，“西城是有过几次规模不小的战役，可是远没有严重到让百姓流离失所的地步！而你的口音分明是地道的吉新口音，你是大辰的人！”

    狠狠一甩，手无缚鸡之力的妇人顿时狼狈倒地，然后便是没了动静。

    “走！”

    凤雪衣朝榕伊丢去一个眼神，后者会意，二女转身，刚走出去三步，就见那‘没动静’。的妇人突然暴起，一抹寒光自她袖中亮起，从后方直逼凤雪衣的颈项。

    凤雪衣没有转身，甚至都没有停住脚步，似对这一切毫无知觉一般。

    妇人以为自己将要得逞，心中刚一喜，却不料那匕首还没贴上凤雪衣的颈项，就觉得手腕一麻，一团白色毛球赫然出现在眼前，伸出前爪，轻轻一拍。

    就那么轻轻一拍，温柔得像去拍蚊子一样，可也就是那样温柔的一拍，尖利可断金的匕身断为两截，哐啷一声掉在地上，妇人尚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腰间一紧，身子顿时悬空，再往下看时，脚已经离地好几尺。

    “不知死活！”

    凤雪衣转过身来，冷瞪那妇人一眼，将她窘境尽收眼底，唇角勾起冷冽的弧度。

    被高挂在房梁上的妇人此时脸上却没有了先前的怯懦之色，她紧咬住唇，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凤雪衣。

    孩子的啼哭声，突然响起。

    凤雪衣朝已走至身后的榕伊看一眼，榕伊会意，往孩子啼哭的方向走去。

    妇人被挂着已经是明显的心浮气躁，现今又看见她们的互动，脸色顿时大变，凄声厉喝，“住手，不要碰我孩子，不要！”

    榕伊顿住脚步，不再往前走。

    凤雪衣微扬起下巴，静待后文。

    妇人脸上浮现悲戚之色，眼中有泪流下，凄声道，“小女子确乃大辰吉新人氏，姓凤，名香琴，乃是凤氏旁系的族人。凤氏第一大族乃是将军凤浩朗那一脉，世代为国尽忠，最后将军战死菱和城，一大族断子绝孙。我们旁系族人本听族长号令，去祭拜将军，可京中惊变，将军被查出通敌叛国，其罪证还是府内的管家呈给皇帝。那狗皇帝大怒，连下三道圣旨，削职、解散凤家军、灭凤氏三族！”

    “灭……三族？”

    凤雪衣身体重重一颤，瞪圆了双目，面色惨白，连连退了五大步，绊倒了门槛，方才险险站定，身体却不受控制的在颤抖。一种森凉从血液里升起，以最快的速度在四肢百骸蔓延开来，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沉浸在悲痛里的妇人泪流满面，哪里能看到凤雪衣此时的异状，厉声大叫，“三族啊！三族啊！凤氏族人像猪猡一样被赶到宁玉门，午时千条人命齐齐归西！归西啊！”

    那一日，宁玉门，尸堆成山、血流成河，成人间地狱。

    三族之人，血染皇城！

    凤氏，灭门！断族！断子绝孙！

    凤雪衣死死的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眼泪却是大颗大颗的从眼眶迸落。

    三族，三族啊！

    凤氏一族，为国尽忠，满门忠烈，以满门子孙断绝为代价，打下江山，却不拥兵自重。甚至在皇权更替期间站中立地位，远离皇城不偏帮任何一位皇子，卷入夺嫡的斗争里。

    可是驻守边疆换来的结果是什么？

    皇帝的猜忌、奸臣的陷害、府内仆人的背叛！

    家破，族灭！

    “北辰熙，你好狠的心！”

    以忠良的骨血为龙椅的基石，你夜夜入眠时，难道就听不见忠良泣血的啼哭声吗？

    捂住唇的手松开，于袖下，紧握成拳，尖锐的指尖深深陷入皮肉里，却似不自知。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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