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星夜兼程,已经到了过了三水城,直奔清县县令府衙。
御驾停下,凤雪衣将凤簪簪回发中,撩开帘子,从身侧取出一个用黑布包裹后,探出身来,轻轻一跃,便是落在了地上。
“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早就知悉她会到来的消息,已经掌控了清县的柳二带着一干部下早早的就等候在门口,见她从御驾上下来,都是恭敬的撩袍下跪,口呼万岁。
凤雪衣微微颌首,手上的包裹,这一刹那,无比沉重。
“平身。”
扬手,示意他们起身。
柳二一干人谢恩后方才站起,见外面风大,就将她迎了进去。
大军的将士由熟悉这里的人带去休息了,凤雪衣和柳二等人去了暖阁,将到门口时,让其他人先在外候着,只叫了柳二一人进去。柳二虽然不解,却也是行了进去。
婢女沏上一壶碧螺春后,款款退下。
凤雪衣坐主位,示意柳二坐下,她自己则是端起杯子,浅浅的啜了一口。
柳二并未觉得口渴,却也是端起了茶,用茶盖子微扇那淡淡的茶香,眉心却是蹙起,心底莫名的一阵不安。
他不安,凤雪衣其实也是一样。
她在犹豫,在犯难,在想,要用怎样的口吻告诉一位父亲,他日日渴盼归来的女儿已经成为一堆飞灰?
且,死得那般惨烈。
热茶升起的淡淡白色烟雾迷了眼眸,她,沉默良久后,终于是抬起头来,“柳爱卿,这是千千。”
双手捧起手上的包裹,她遥遥递给他。
柳二其实一早就注意到了她手上那不同寻常的黑色包裹,却只以为那是她的随身之物,却不曾料想竟然是……
他手上的茶杯‘嗵’。的一声掉在了地上,茶水溅湿了长靴。
他的表情像被定格一般,久久,才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颤抖,“皇上……您……您说什……什么?”
“千千死了,为了不让孤受威胁,咬舌自尽!”
凤雪衣深吸一口气,面色表情未变,眸中却是盈满了泪水。
那一个陪伴她走过多年时光,见证她的蜕变的爱笑的女子,她曾以为她们只会因为各自成家而分开,却是不想到会在那一夜,决绝自尽。
只为--她不用受到胁迫。
“皇上,不必难过,这是小女的命。”
柳二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脸上却不再有笑容,他步履沉重的走过去,跪倒在她的面前,举手接过装着女儿的骨灰的黑色包裹,抱在怀里,紧紧的,像是要抓住与女儿的最后一点联系。
抬起头,他含泪道,“她为大启牺牲,是柳家的荣耀,皇上无须自责!”
将黑色包裹放在一边,他双手撑地,重重叩了三个响头。
“平身。”
凤雪衣自座上走下来,扶起柳二,哽咽道,“节哀。”
柳二摇头,朝她深鞠一躬,抱起地上的黑色包裹,走出门去。
步履沉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的心坎上。
凤雪衣终于是忍不住的紧紧的捂住唇,昔日爹听闻她的死讯之时,也会不是如他这般?
又或许,比他更隐忍压抑?
闭上眼眸,两行清泪滑下面颊。
再睁开眼睛时,凤眸红艳如火,唇齿间迸出冷冽的三个字,“夜、御、廷!”
巨大的希望一夕间变成绝望是几乎能让一个人摧毁的,凤雪衣第二日见到柳二的时候,不过隔了短短一夜,于他却像是过了十年那般的漫长。
乌发已白,额头、面颊上的皱纹加深了不止一倍,那一双浊黄的眼睛却是亮的出奇。给人的感觉就像瞬间燃起的熊熊火焰,狂烈的燃烧之后,便是灰飞烟灭。
失去至亲,人生最痛。
凤雪衣能体会他此刻的心情,却是无力安慰他什么。
在清县停留两日后,会合后的大军往丰都开拨,此时漠北传来消息,在阑珊的帮助下,齐衡带领的将士已经顺利抢占了西城,又有北方霸主的放行且结盟,现在将士的人数已经超过八万,直攻蛮子的部落。
“榕伊,带人传话给阑珊,我要扎答阑的人头!”
离丰都还有两天的行程,此时天色已晚,月朗星疏,凤雪衣负手站在赤海岸边,望向那拍着巨石的波涛,对着榕伊命令道。
“是。”
榕伊应一声,转身足尖点地,几个起纵间已是不见了踪影。
“出来吧!”
她走后,凤雪衣没有回头,却是对着身后轻唤。
鹅黄色的衣袂在那黑暗的礁石后一闪,沉默一阵,似下定决心一般,终于是走了出来。
她耳边黑色的蝴蝶扇动着翅膀,那斑斓的翅膀金色的光芒忽然一闪,之后再无动静。
女子正是画桡。
“七。”
凤雪衣并未回头,却是闭上了眼眸,念出数字。
画桡面色未变,身体却是一僵,尔后,垂下眼眸,静默不言。
“代替孤,驻守丰都。一切事宜以都由你暂代处理,避免迎战。”凤雪衣不带丝毫感情色彩的说完,往前走,任那凉水沁透了锦靴,她却未停住,一步步的往前走。
“您怎会知道赤海的秘密?!”画桡的脸色终于变了,追上去,不顾尊卑,扯住凤雪衣的长袖,不让她往前走。
“这海水在子时会变成血一般的红色,在卯时又会变成蓝色,有手札记载,这赤海的海底有一块东灵宝玉,能解百毒,修复身体。”凤雪衣淡淡一笑,一寸寸的将袖子从画桡的手里扯开。
“所以刺杀两帝后,带大军到丰都不光只是安将士和百姓的心,是为了寻找宝玉!”不是疑问,而是肯定。画桡脚下一个踉跄,倒退三步,脸上一片愕然。
原来并不是她不关心皇,只是关心一直隐藏于心底,从未对人提起。
今夜若不是她来这里,也定是一早就发现了自己的藏身之处,故而才做出此等安排。
“赤海危险,我去!”
画桡往前几步,拦在了凤雪衣的身前,坚决不让她以身涉险。
“孤去!”
凤雪衣斩钉截铁般的说道。
玖兰的病,因为为她操劳国事而致,她无法下手要月怜决的命,只能取他的肉,再用宝玉改变自己的体质,便从自己身上取下血和骨,为他作药。
他的情义她无以为报,仅仅能做的就是保住他的性命。
长袖一挥,直接是将画桡摔回岸上,她不再犹豫,猛地扎进水里。
“皇上!”
画桡惊恐的大叫一声,想去拉她上岸,却连站起身都做不到。
她急得都快要哭出来,却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平日冷冷静静的一个人,这下是彻底失了方寸。
风渐大,月隐云中,海面潮水突然暴涨,漫天猩红高高长起,又重重跌下,一大片血色弥漫,海水艳红如血。
而今,正值子时。kfYV3CVOqu5RygoNDVhFXY0544y0EtbsXIZTfKfyyR1g+Ur1cdXH7GCVmpCuddGk8hqRX7DlK7FU01inh5Mpz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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