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那么大，停止装置又那么小，我们哪里找得到？”阿宾大声抗议。
女孩突然笑了出来，“我给你们一个提示，那个装置，就藏在我的身上喔，而我——”
话还未说完，女孩便一跃而下，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一丝眷恋，咕咚砸在地上。
四人全都放声怪叫，眼睁睁看女孩坠落在自己面前。女孩落地时，那巨大的声响，跟一颗大西瓜砸在地上没有两样。女孩头部也像西瓜那样惨不忍睹，鲜血瞬间喷溅而出。
他们几人全吓傻了，脑袋一片空白，林俊还往前冲了一步，双手好像想接她一样，当然已来不及。
“不——”林俊痛苦地发出惨叫。
“倒数计时已经开始，你们只剩十七分钟！”无法解释，女孩的声音又出现了，仍然在那栋楼顶。
他们惊骇地看上去，女孩果然就站在那儿，或许该说是另一名女孩，换了一套乳白色礼服，宛如白雪公主一般，迎风招展。
“我说过，你们要快点找到那个装置，才能阻止不幸发生——这套礼服可是我最喜欢的衣服呢！”
女孩笑着又跳下来，咕咚，掉落在凉亭旁边。
他们呆呆望着又一次跳楼事件，终于想通了，这就是这道关卡的内容，他们必须阻止女孩跳楼！
女孩又换过一套服装，站在楼顶，开朗地对他们笑说：“快，快点去找，装置就在我衣服里，快点停止这一切吧。”
咕咚，她又跳了下来，重重砸在林阴大道上。
女孩像是繁殖一般，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往楼下跳，全都穿着不同服装，好像舞台剧里的角色。
跳楼事件就像悲剧一般重复上演，黄胖和阿宾都不知所措，小森更是呆然站着，仿佛被这一幕吓傻了。
其中最难忍受的，就是林俊本人，他看见那些像极了周美美的女孩，一个个跃下，宛如凄绝的樱花坠落，不禁抱头痛哭起来。
黄胖不忍心道：“快，我们快去找停止装置，别让她再跳楼啦！”
众人望着满地的女孩尸体，这时咕咚一声，又从空中掉下一具。
“别跳啦，我求你别再跳啦！”
林俊跪了下来，将脸埋在水泥地上，就在他面前，恰好有一具女孩身躯，穿着小红帽般的斗篷装。
“是我错啦，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林俊接下来的泣述，把所有人都吓呆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跟你吵架，不该把你锁在阳台顶上吓你，但——但我真的不是故意，我——我真的不知道你会就这么——就这么——”
他说着大哭出来。
“你承认了，你终于承认了！”女孩在楼顶上尖叫，一袭英国爱德华式的多层次洋装，头上还戴着女帽。“你这么做对得起我吗？”
咕咚，女孩跳下来砸在地上，四肢诡异地弯曲。
“别再跳啦，我求你别再跳啦！”林俊不断朝女孩磕头，碰在水泥地上，声音不比女孩小，“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黄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来周美美跳楼背后，居然有这一层隐情，他说：“学长，那场意外真的是你——”
楼上另一名女孩笑说：“你们还剩十分钟找出停止装置，等时间一到，你们这关就算失败，所有奖金都会取消——记住，装置就在我的身上！”
说完，她也一跃而下，正面摔在水泥地上。
通关？真相
阿宾来到那名女孩身边，在女孩口袋掏了几下，没找着什么，又跑到另一名女孩身上掏摸，恶心地抹着手，“呸，哪来什么停止装置，地上那么多女孩，我看十万元奖金没希望了！”
“我知道啦——”
林俊瞪视阿宾，冲过去拽着他的领口，一个字一个字说：“是你对吧？这一关其实是你设计的，你在耍弄我对吧？”
阿宾从他手里挣脱出来，怒叫道：“谁耍弄你啦，你发什么神经？”
林俊又扑上去说：“还说不是，你知道我和美美的关系，故意设计这道关卡，你想耍弄我对吧！”
阿宾火了，一个柔道的大外割，将林俊摔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他骂道：“明明是你这小子对不起人，还敢怪在我头上，找打啊！”
小森脸色苍白看着这栋大楼，楼上又有一名女孩，裙角被风吹扬起来，他忐忑道：“阿宾，这一关真的……真的不是你设计的？”
阿宾瞪大眼说：“废话，有时间说这些，还不快把停止装置找出来，十万元奖金不想要了吗？”
小森犹豫了半天，来到一名穿淡紫色礼服的女孩身边，小心掏摸，生怕碰到女孩四溢的血水。
女孩身上果然有个装置，他急忙退开几步，咕咚，又一名女孩从楼顶跳下来。
“别再跳啦！”小森按下装置按钮，四周哔噜一声，楼顶上的女孩都不见了，仿佛一瞬间撤退了一般。
小森满脸汗水，握着金属装置的手，仍在不住发抖。
他们等了一会儿，果然一切都停止了，就只有林俊仍躺在地上，脸蛋朝下，双手握紧拳头。
阿宾惊奇地看着周遭，问小森说：“那个就是停止装置？”
小森望着手里的东西，有一处沾着血渍，连忙扔掉说：“我想应该就是吧。”
“但你是怎么找到的，地上那么多……难道关卡是你设计的？”阿宾不解道。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想出这种变态的关卡。”小森断然否认，“你不知道，周美美出事那天，身上就是穿那件礼服，所以我猜装置一定在那儿。”
阿宾恍然大悟，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喃喃说：“这下总算通关了。”
“小森同学，问你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美美出事当天穿什么衣服的？”
跌倒在地上的林俊，抬头看着小森，眼神中藏着的愤怒，仿佛随时会炸开。
小森退后一步说：“你问这个干吗？”他很害怕林俊的眼神，对阿宾说：“这小子害了人还敢那么大声，我们不能放过他！”
阿宾还没说话，林俊已经站了起来，握着拳头的指节发白，“美美坠楼，是教务长先发现的，第一时间就送到医院，没有其他人看见，你怎么知道她穿这件礼服？”
小森颤抖一下，差点被脚下一个女孩绊倒。
“你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林俊缓缓朝他走去。
阿宾和黄胖大惑不解，感觉这两个人之间，有一种没人清楚的羁绊。
小森以眼神向阿宾求援，想绕过林俊，却被林俊挡住去路。
在林俊逼人的气势下，小森拾起枪瞄准他说：“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开枪啦！”
他朝天空扣扳机，想吓退林俊，哪知枪不知是卡壳还是弹药用尽，硬是射不出子弹。
“你别过来！”小森边叫边退，满地都是女孩血淋淋的尸体，他想女孩身上那么多服装，准是表演用的，于是叫道：“我那天在楼里见过她表演，身上就是那套礼服！”
林俊停下脚步，仿佛无法反驳。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那件礼服就是话剧表演用的！”小森得意大笑。
“你说的没错，那件礼服的确是表演用的。”林俊也露出微笑，却是那种深恨不已的微笑，“只不过那天社团演出的，是由漫画改编成的《蓝宝石王子》。”
“《蓝宝石王子》，那又怎么样？”
“你根本没看过这出话剧对吧，《蓝宝石王子》的故事，是说一位拥有男人性情的公主，以王子身份历险复仇。美美演的就是这名王子，前面一大段剧码，她都穿王子服装，直到最后与心爱的人在一块后，才真正换上女装。”
小森听得目瞪口呆。
“最后一场戏时，美美上楼去换女装，但却一直没有回来，等我们接到教务长通知，才知道她……她已经……”林俊眼睛里都是泪水，伸手揉揉鼻子，“也就是说，她穿那件礼服的样子，没有别人看过——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小森一跤被女孩绊倒，恰好是那名穿淡紫色礼服的女孩，他怪叫爬开，看都不敢看女孩一眼。
“因为是你推她下楼的对吗？你到过顶楼，而美美也在那边对吗？”林俊放声大叫。
“不……不是……我……”
小森狼狈地想爬开，忽然一只细嫩的手抓住他，是地上的女孩，女孩仿佛活过来了，右手抓住小森的脚踝，不让他走。
小森惊骇怪叫，拼命抽腿，那只漂亮的手却像黏在他腿上一样，怎么都甩不开。
附近其他女孩的尸体，也纷纷动了起来，姿态千奇百怪，朝小森爬行过来。
“不！不要！快救我啊！”小森朝他们大叫。
阿宾和黄胖都看傻了，满地都是爬行的女孩，血腥怪异极了，他们哪还敢乱动。
女孩都发出一种相似的哭音，好像在泣述什么，又好像在诅咒，把小森团团包围，一个个爬到他背上。
小森在女孩叠成的血肉堆中大叫：“救命，快救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那天在楼顶只是想逗逗她啊！”他被女孩整个埋住，连人都看不见了，女孩还不断在哭泣，在攀爬。
“我只是想逗逗她，真的没推到她啊！”
林俊就站在前方看着这一幕，直到听不见小森的声音，整个人被淹没之后，他才低下头去。
阿宾看得腿都软了，心惊胆战说：“难道小森真的……真的……”
“学长，这是怎么一回事啊？”黄胖心脏病真的快发作了。
林俊深深叹一口气，悲伤地走回来，“我想你们此刻一定都已知道，这场测试是安排好的。美美的父亲，是游戏公司的主管，他和我都不相信美美是自杀，为了找出害美美的凶手，才设计了这个游戏。”
“游戏是你们设计的？但——但这些关卡，这座建筑物，你们怎么可能设计得出？还有——地上那些——”
“是假的，完全都是虚构的，你们感觉这儿像真的，但其实这只是一场脑内的虚拟游戏，是游戏公司开发出的技术，我们全都在睡眠中。”林俊娓娓道来，“美美的父亲，弄到学校的监视器画面，当天那栋楼的最高楼层，一共只有几名学生出入，其中就包括小森同学。我们以游戏名义，将他骗来这里，目的就是重建美美出事的现场，我参与进来的用意，是要诱他说出真相。”
“这一切都是假的？”黄胖不敢相信，但想了想一切过程，确实只有这样才有可能，“难怪我感觉自己没有心跳。”
阿宾愣住，也摸摸自己胸口，果然摸不到心跳，再看自己身上这件罩衫，这才有点相信，他忽然愤怒说：“你们也邀我来，是把我当成嫌疑犯吗？”
“你那天也出现在监视器中，我们才邀了你，谁有嫌疑我们也不确定，实在不好意思。”林俊抱歉地看着他们，对黄胖说，“尤其是黄同学，让你担惊受怕了那么久，很快我们就能出去啦——或者应该说醒来。”
“那么其他参与的人呢？”
“他们都没事，很快都能醒来，之后也不会知道整件事，我们只针对几名特定对象进行测试。”
“那小森呢？”阿宾特别关心自己的同伴，“他虽然做了错事，但你们打算拿他怎样，你们想害死他吗？”
小森此刻早已被埋进女孩堆中，女孩们仍诡异攀爬，渐渐爬成一座小丘。
林俊犹豫了好半天，余忿难消道：“美美或许不是他亲手害的，但他脱不了关系，我们会给他应有的惩罚，让他在这个空间里待上一段时间，吃点苦头。”
“待上一段时间？那是多久，你们该不会想饿死他吧？”
“饿不死他的。”林俊恨恨说，“以真实世界的时间来看，大约是三四个小时，这恰好是合同上的时间。”
“三四个小时，那还好嘛，就让他在这待着吧。”阿宾完全放下心来，笑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去？”
“很快，我们很快就能出去，待会儿工程师就会唤醒我们。”
林俊并没有说谎，只是真实世界和虚拟世界不一样，真实世界的一秒钟，是虚拟世界的五分钟，所以三个小时的真实时间，就是这个空间中的三四十天。
“是的，我们很快就能出去啦。”他的脸上缓缓露出微笑。
刊载于《奇幻·悬疑世界》2012年10月刊
会说话的树——大飞侠
大树说话了
后院有棵槐树，树干笔直，枝繁叶茂，像只撑开一半的巨伞。成片的羽状复叶在枝头交织成网，里面似乎隐藏着什么。
夏日午后，老槐树吸住了光线，独自闪耀着。
如果有风经过……那些散落在叶片上的光点会轻轻摇摆，发出沙沙声。
五月底，天蓝。小志站在自家后院里。
他抬头望着天，目光紧紧锁定目标。蔚蓝的天幕上有一架飞机，飞得很低。灰白色的客机看起来跟小志手里握着的玩具飞机差不多大小。他举起了手中的小玩意，眯起一只眼睛。玩具飞机刚好能遮住真正的飞机。小志一边笑一边慢慢移动自己的小手。
没过一会儿，天上的飞机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慵懒的白云，逆着光的树影。
“它占领了天空……”小志自言自语。这话说得一点也不过分。从这个角度看上去，天空的三分之一都被大树遮住了。
“咦？叫什么名字来着？”树影投射到他瘦小苍白的脸上。小志一时想不起这棵树的名字。小朋友的记忆总是充满选择性，如果不是特别感兴趣的东西，很快就会忘了。不过，快满五岁的小志知道的也不少。譬如，他能一字不漏地唱完《因为爱情》这种流行歌曲，他知道西瓜子不可以随便吞进肚子，他还知道自己的星座。
“哪里逃！”小志的声音很精神嘛。
“天马流星拳！”他对准了大树，用力挥出一拳。
看来……大树还是那个样子。小志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咯咯地笑起来。如果真能打出动画片里流星般的成群光束……这棵树一定会变成碎片吧？
一天又一天，特定的那些时间，他总是自己和自己玩。
小志一家三口住在离市区很远的工业老区，房子是租来的。爸爸在一家汽车类杂志社上班，专门负责新车上市的图片编辑工作，朝九晚六。每天光是坐地铁回家就得花上一个多小时。妈妈以前是爸爸的同事，她生下小志以后就离了职，在家当全职太太。家里原本就不宽裕，选择在家带孩子也是艰难的决定。
小志患有先天性心脏病，需要家人仔细照料。
“妈妈怎么还不回家？”小志呆呆地望着大树，心里想着妈妈。大树不断发出沙沙声，像是要告诉小志什么。
除开周末，妈妈每天下午四点会准时出门买菜，大概五点左右回来。妈妈很会做饭，家里每天的菜都不一样。爸爸到家的时间几乎都在晚上七点以后，他一进门就意味着可以开饭了。爸爸只要看到一桌热腾腾的美味，疲倦的脸就会立即舒展开来。
最近，就算有好菜，爸爸也很少笑，老沉着一张脸。小志还小，他哪里知道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妈妈有时候会轻轻摸着儿子的脸蛋问道：“小志最爱的人是妈妈还是爸爸？”小志给出的答案总会让妈妈露出自豪的表情。其实在小志心中，爸爸的分量和妈妈是一样的。
因为……爸爸讲的故事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每晚，小志入睡前，爸爸会坐在床前给他讲故事，多以童话故事为主。就算困了，小志也会支撑着睡意听完故事。直到爸爸说出那句“好了，故事讲完了”，小志才肯闭上眼睛。
故事里什么都有。每天打架的猫和老鼠、会唱歌的石头、能变幻模样的狐狸……一阵风吹来，院子里的槐树又开始沙沙作响。
“喂！”有声音传来。
是谁？
“喂！喂！”
谁在说话？
“喂！小志。”
“你……你是谁？”那声音一点都不熟悉。
“是我……我就在你身边。”
“快出来！妈妈就快回来了！她不许我跟陌生人讲话！”小志吓得后退了两步。
“我不是人，你也不会感到陌生。我是院子里的大树。”喑哑的声音由远及近。
“大树会说话？”小志半信半疑，但声音的确是从那棵大槐树的方位传过来的。
“骗人！”小志鼓起勇气走了过去。他瞧瞧大树背后，什么也没有。粗大的树干紧挨着黄褐色的矮墙。小志站上花台，踮起脚尖，把头伸出院子边缘的矮墙。什么也没瞧见。墙的那一面是隔壁邻居家的后院。
小志从花台上跳下来，慢慢走回大树面前。大树继续说道：“呵呵，相信了吧？你可以叫我‘会说话的大树’。其实在你们搬来之前，我就住在这里了。”
“这样啊……可……你没有嘴巴……怎么能说话呢？”小志的声音变得越来越小。
“别害怕，大树不会伤害你。你走近一些，把耳朵贴在我身上试试。”大树的声音很沉着。
“身上？好吧……”小志靠了过去。
树皮粗糙却又感觉温暖。声音真的变大了！听得很清楚！哇！这棵大树会说话耶！
“相信了吧？是我的心在对小志说话。”
“嗯，嗯，听见了。”小志还舍不得移开耳朵。
“大树也有心脏？”小志摸着自己的胸口，瞧了瞧四周。一大片绿，包围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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