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说,姐,你想妈妈了。
小玉说,姐,你是说小唐老师,你是想见小唐老师。
小玉说,姐,你想回家,妹妹带你回家,一定带你回家。
大玉又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小唐老师。大玉想见小唐老师,可是,到哪里去找到小唐老师呢?小玉跑出了医院,望着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流,她的泪水汹涌而下。
人有时的第六感往往是准确的。从大玉走进小诊所的那一刻开始,小唐就开始心神不宁,总是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这样过了两天,小唐再也坐不住了。他觉得他要去长安,去找大玉,这一次,他什么也不管了。他去请假,可是厂里不批。小唐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小唐说你批不批我都要走。小唐背上了他的吉他,坐上了前往长安镇的汽车。一路上,小唐如坐针毡,他隐隐地感觉到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当小唐找到向日葵的大排档时,才发现,向日葵大排档已改了名字,叫老乡大排档了,一问,向日葵不知去了何方,大玉不知去了何方。小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他一直以为,大玉不会走的,她会一直在向日葵大排档等着他的到来。小唐又找到了小玉打工的普威工艺厂,厂里的人告诉她,小玉去沙井看她的姐姐大玉去了。小唐又问了十几个和小玉要好的工友,终于打听到了大玉在沙井的地址,他又找到了沙井。
当小唐背着吉他出现在大玉住的ICU病房门口时,小玉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大玉在和小玉断断续续说了那几句话之后,就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经过医生的允许,小唐和小玉进入了大玉的病房。小唐终于不能控制自己的悲伤了,他握着大玉的手,失声痛哭了起来。大玉再一次醒了过来,她醒过来,就看见了小唐。大玉的眼睛里有了一丝光亮。大玉说了一声你来了,嘴角泛起了一个微微的笑。
小唐轻轻地握着大玉的手。
小唐说大玉你要坚持住,你要好起来。
小唐说大玉是我的不对,我不该离开你。
小唐说大玉,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爱你,我不能没有你。
大玉的手在小唐的手中轻轻动了一下,大玉的嘴在一张一翕,这一次,小唐和小玉都听清了大玉说的是灰姑娘三个字。
小唐点了点头,泪水流了一脸也没有擦。小唐轻轻拔动了吉他,深情地唱了起来:
怎么会迷上你,我在问自己/我什么都能放弃,居然今天难离去/你并不美丽,但是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我总在伤你的心,我总是很残忍/我让你别当真,因为我不敢相信/你如此美丽,而且你可爱至极/哎呀灰姑娘,我的灰姑娘……
小唐唱到这里,已唱不下去了。大玉将小唐的手和小玉的手轻轻合在了一起,一颗泪从她的眼角滑落。
大玉走了,带着小唐和小玉的爱。
而害死大玉的凶手呢,那个黑诊所的医生,却闻风而逃了,小玉只是在警察那里得到了两张黑诊所医生的照片。
2003年底,那时我还在深圳的一家打工刊物当记者,偶然的机会,我听一个做警察的朋友说到了这样一个故事,说是一个打工妹,姐姐死于黑诊所的医生之手。妹妹于是一边打工一边寻找凶手,这样一晃就是三年,三年来,差不多走遍了珠三角的每一个镇,她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探访一间又一间的黑诊所上。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害死她姐姐的那个黑医生,把他绳之以法了。在朋友的介绍下,我找到了那个妹妹,妹妹对于她四年来打工追凶的事情不怎么愿意提,却对我讲了上面的这个故事。在她给我讲上面这个故事的时候,一个戴眼镜的男孩坐在她的身边,他一直没有说话。妹妹告诉我,这三年来,她走到哪里,他就陪伴到哪里。他就是故事中的小唐。而她,当然就是那个小玉了。
我提出了一个要求,问小唐能不能再唱一曲《灰姑娘》。
小玉说,小唐把他的吉他烧了,他说了,再也不弹吉他了,也不唱《灰姑娘》了。
小唐笑了笑,却变戏法似地拿出了一把新吉它。小唐说他又买了一把新吉他。
我看见小唐和小玉眼里都闪动着爱的火花,于是知趣地结束了采访。
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小唐和小玉早已不知漂泊到了何方,但是我相信,有了爱,他们一定会生活得幸福的,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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