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初郁子耀顶着流言掷重金买下它的原因,不外是因为郁彗说了句喜欢。
‘喜欢’这两个字曾经那样值钱,而今亦逃不过身微命贱的命运。
可惜了这宅子。
从此不知会辗转谁手,会不会就此荒废。
郁彗让人敞开堂屋前后的格栅门,让风与月光穿堂,他热了一壶茶,坐在和式茶桌后面,等顾清章来。
他已经不想知道顾清章究竟在他身上都调查到了什么,正如这所宅子的所在被郁家隐藏的如此深,可依旧让顾清章找到了,他没打算去探清顾清章的目的,那是他们政客之间的事了,与他再无关系,即使顾清章目的不纯,他也不会插手,就留给郁子耀自己解决,他应该会乐见一个送上门的公安部缺口。
至于他为什么还肯见顾清章,也许是因为顾清章在对他说话的时候总是欲言又止,而他现在恰好无事,因此决定听一听。
说来也是巧。
门房里等着见他的除了顾清章,还有郁子耀的一位秘书。
两个人都有话对他讲。
可郁彗宁愿听顾清章的。
“坐。”郁彗烫杯斟茶,主人姿态迎接这位等他等至入夜的客人。
顾清章从黄昏等到黑夜,仍然谦和温文,从郁彗的手中取过茶盏时,双肩些许前倾,很有礼地对主人低了下头。
郁彗手肘撑在桌边,看着顾清章的模样,突然笑了出来。
顾清章不失风度地问了声:“怎么?”
“没怎么,”郁彗的坐姿很随意,“我在想你要跟我说什么。”
“道歉。”顾清章直言。
“道哪个歉。”
顾清章略有缓顿,放下茶盏,正色看向郁彗,说:“所有。”
郁彗轻挑一下眉,无关痛痒地勾了勾唇。
“我对你没有别的目的,对郁家也是。”
“我爷爷已经卸任,顾家无意在政坛里多做牵涉,我对你的所有认知,都来源于公安部调查科三年前对郁家进行的秘密暗察。”
郁彗很自然地做出‘原来如此’的反应,而后问道:“那你们都查出什么了?”
“不是什么有价值的讯息。”顾清章轻声答复,“因为真正有价值的东西,是我最近才确认的。”
郁彗在光影里向他投去目光。
“这件事只有我一个人知道,并且我没有要对谁汇报的意愿。”顾清章容态认真,诚恳道:“我没想过伤害你,我不知道郁总没把他要结婚的决定告诉你……”
“他没告诉我,所以你来告诉我。”郁彗说完,倏尔间抬了抬手指,没把顾清章带着歉意的话听下去。
顾清章坦诚止语,把信与不信的选择权交给郁彗,只是平易道:“我没有骗你。”
郁彗有一丝不解地说:“你没有骗我,也并不打算对付郁家,那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为了和我聊天当朋友?”他疑惑着笑了笑。
“如果我说是因为我喜欢上你,我对你有好感,这个答案,你相信吗?”
顾清章如是回答。
令郁彗不想中止思考都不行。
“顾清章,你……”
面前的男人不顾他的怀疑,不加顾虑地坦白:“你这样聪明,为什么不想一想,我已经得到了郁家最大的秘密,那何尝不是一件打击郁子耀权位的武器?可是我却替他瞒了下来,我是为了什么呢?”
他这样反问郁彗。
郁彗记起,那一晚顾清章送他回家,在车上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个曾经光芒万丈让人不敢直视的郁彗,为什么不见了?
“你那时就已经知道了,我和郁子耀的关系,是吗?”
“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我察觉错了。”
郁彗静默须臾,笑了一声。
他闭着眼告诉顾清章:“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郁彗这么释然的表现力,看在顾清章的眼里,心竟然沉了起来,感应到一地凄凉。
他还没有立场痛其所痛。
单单就只是沉重惋惜。
替郁彗感到怅然。
如他所说那般,他因为好感而接近郁彗,不管郁彗信或不信,他对郁彗是信任的,是无所隐瞒的。
他认为郁彗不该留下来,也不会留下来。
“你如果想走,我可以帮你。”
郁彗还未及把顾清章的表白当作表白,他把顾清章对他过于准确的猜测当作是一种职业素养。
他以为他一视同仁。
不止是对他郁彗一个。
因而他笑着问:“你想怎么帮我。”
顾清章却回答他:“那要看你想怎样离开。”
郁彗停下来盯着他。
“你想拿着行李直接脱离郁家,离开北京,离开中国,已经是不可能的了,郁子耀限制了你的人身自由,你现在哪里都去不了,你在另寻方法,不是吗?”
郁彗的语气变冷了,“所以呢?”
顾清章并无变化:“所以,你该考虑的不是逃走的方法,逃走的方法有千百种,但郁子耀一定会找到你,再把你带回来。你该考虑的是让他对你放手,让他死心,让他把你的人生还给你,让你自由地离开。”
顾清章说,“我并不了解郁子耀,我对他的判断和认识,其实和外面许多人都差不多,你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怎么才能让他对你放开手,怎么让他死心,这个决断权,只在你的手里。”
郁彗觉察出他在指的是什么。
“我很乐意效这个劳。”顾清章有一种鬼使神差的冲动,这份冲动自他认识郁彗那天起就上了头,他屡屡抑制,却频频失败。
他没想过会提出这种提议。
几乎对自己百害无一利。
可偏偏就是想做。
“军政系统里,能牵制郁子耀权力的人已经不多了,你去找别人,最能预见的结果是连累不相干的人被X安针对,既然这样,不如来找我。”
顾清章看着郁彗的眼睛,清楚对他说:“我想为我的喜欢和好感做点事,哪怕只是利用我也没关系,我自愿被你利用。”
“郁副愿意给我这个被利用的机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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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他没给他任何答复。
可顾清章的话却让郁彗失了眠。
导致他第二天在私刑进行中走了神,被刺鞭抽出来的血溅到身上,染脏了衣服。
稍误了一会儿会客的时间。
洗掉一身血腥,略显随性地穿了一件深紫底暗纹浴衣。
他进了屋,屈腿坐于软榻之上,对等候他的来客轻然一望。
“我和楚少……好久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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