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他就没再来过,曼罗不练功不去祥宁宫时便坐在窗前抚琴,即便是抚琴也会不自觉的出神,目光游离看不出在想什么,这个时候即便是听风听雨也不敢上前打扰,旁的人更是不敢靠近。
倒是七皇子自年后每天都往景阳宫跑,跑来也不去吵曼罗,就坐在一旁一边听她抚琴一边吃着听风听雨为他准备的糕点,大多时候也都是安静的,他不去吵曼罗,也不许别人去扰他。每每都是曼罗出神好一会儿才发现背后坐着乖巧的曼辰,每次看到曼辰她就会想起狄洛,继而想起宁儿来。
大抵是因为他们年岁相仿,又都如此乖巧的缘故吧,总觉得他们很像,总是会不经意间想起宁儿,他们母子只有那六年的缘分,此后他们永生永世都要错过了!
眼瞅着上元节就到了,曼罗的身子也完全恢复了,只太后还是常病着,曼罗便也去的越发勤快了,有时白天几乎都待在祥宁宫,陪着太后聊天,吃饭,给太后讲一些民间的奇闻异事,哄的太后很是开心,笑脸便也多了许多,身子也轻松了不少。
锡珠时常都是站在跟前陪着一起笑,看着曼罗的神色也温和了许多,心道太后总算是没有白抬举她,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儿,也是个聪慧伶俐的,知道靠着太后。锡珠的视线再次落到曼罗腰间的玉佩上,自从大年初一后她便一直戴着这枚玉佩,看做工确实是很细致的。她忍不住问道:“奴婢看三公主这枚玉佩挺好的,倒不像是宫里的物什儿,可是在外面打造的?”
终于沉不住气了,还怕你不问呢!曼罗伸手摘下那枚玉佩放在手掌心,笑道:“可是一位友人赠送的,其实是一对儿的,左右可以合在一起,只是我嫌两枚一起戴着太坠,就只佩戴了一枚。”她说着把手伸向锡珠,笑道:“姑姑可是喜欢这玉佩,那便送给姑姑吧,左右我那里还有一枚。”
锡珠连忙摆手,推却道:“公主的玉佩奴婢怎么敢要呢,再着跟在太后身边多年太后也赏赐了我好些玉佩,奴婢只是瞧着这枚玉佩新奇,三公主快收起来吧!”
那一刻曼罗清楚的从锡珠眼中看到了畏惧,虽然一瞬而逝可可还是被她敏锐的捕捉到了,看到华丹诚所说的那人便是这锡珠了,因为是星罗阁阁主的东西所以她出于敬畏而不敢轻易触碰。曼罗自第一次佩戴此玉佩时便发现了锡珠看这玉佩的神色,心中猜测那人会是她,可曼罗依旧想不明白,华丹诚是璟国大臣遗子,锡珠是曼国太后的贴身侍婢,他们是怎么联系到一起的呢?
太后喝了一口曼罗泡的茶,笑滋滋地说道:“你这丫头这会儿子倒是阔绰起来了,哀家见你整日戴着这玉,应是极喜欢的,你便收起来吧,哀家再赏她块玉便是了。”
太后既是如此说了,锡珠又不敢收,曼罗便收了起来,撒娇道:“皇祖母前些日子赏了罗儿那么多些好东西,现在出手可不就阔绰了么,不然该叫人议论小家子气了。”
太后笑着点了一下她的脑袋,“就你呀会说话,这样日子净哄哀家开心了,哀家活了大半辈子了,以为这世间的好东西大多都见过了,也尝过了,谁知真正的好东西都在民间叫你给碰上了。”
“皇祖母若是喜欢,罗儿能出宫了便给您带些回来,您亲眼瞧见了才觉得稀罕呢!”
听到出宫这两个字,太后的脸色微变,正色道:“可不许再说出宫的话,除非将来你嫁人了。”太后说着看向窗外的天,喃喃道:“身为皇宫里的女人,便再不能出宫,说起来哀家进宫四十多年了,鲜少出宫,即便去皇家寺院进香祈福才出去,可自从哀家病了便再也没出过宫,每天锦衣玉食的,都快忘记外面是什么模样了……”
曼罗看着太后,心里不觉有些悲哀,这便是皇家女人的命运,看似高高在上,可天地就只有头顶一片脚底一片,每天争来争去就争个能体面老死宫中的结局,那些争输的却是怎么死的都有……人若这般活着,那该多悲哀啊!
曼罗把玉佩重新挂在腰间,然后伸手拉住太后的手,动容的说道:“皇祖母,孙儿往后每日都来祥宁宫陪您,给您讲外面的世界,可好?”
太后自知不该说那些话,可方才不知为何却说了出来,她侧头看着曼罗,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你有这番孝心哀家高兴,往后你得空便来,不得空便忙你的事情,离宫这几年,宫里的规矩兴许也记不大全了,哀家找了两位教习嬷嬷打明日起教你宫规,总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叫人挑着错处。”
曼罗垂首,“多谢皇祖母。”
此时外面通传太监尖声说道:“晴妃娘娘到——四公主到——”
说话间晴妃领着曼乐已经进来了,晴妃见曼罗也在,脸色不由一怔可还是保持着脸上的浅笑,朝太后福了福身,“臣妾恭请太后万安!”
曼乐也跟着福身:“乐儿恭请太后万安!”
太后瞧了一眼她俩,淡声道:“都免礼吧。”
晴妃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来,看了一眼曼罗说道:“三公主也在。”
曼罗起身朝她行了一礼,笑道:“闲来无事,便来陪陪皇祖母。”
听到皇祖母这三个字时晴妃的眉梢微挑,她整日皇祖母皇祖母的挂在嘴边可不是在告诉大家她才是嫡妻生的嫡女么?这宫里只有她一人能称呼太后为皇祖母,这便是她的不同于别人之处。她淡淡一笑,“这就对了,没事多来走动,你皇祖母瞧见你也高兴,说不定身子就好了呢!”
曼罗点头浅笑,“这是自然。”她说着端起桌上的茶递给太后,“皇祖母再喝些茶。”
她揭开杯盖,香气顿时流溢出来,太后不由深呼吸多闻了几下,这才接过来浅饮了几口,赞道:“这几日哀家喝你泡的茶,总觉得与旁人泡制的不同,仿佛格外香些,口感也好,哀家此生还未喝过这么好喝的茶呢!”
这是自然,她这泡茶的手艺可是跟茶山太婆学的,前世她随云池出征途经茶山,军队停驻茶山休整,她便去寻茶山太婆央求了几日才学到这份手艺,后来军队拔营她不得不离开,便求着太婆把泡茶的秘诀交给她,太婆拗不过她便说了秘诀,她则全都记录下来,闲了便跟着学,后来倒有几分太婆的手艺了,可云池却把她穷逼致死……如今这茶随跟茶山太婆的手艺还差的远,可也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皇祖母有所不知,孙儿离宫这些年曾有幸遇到茶山太婆,便求着她学了几日这泡茶功夫,这才让皇祖母喝到孙儿泡的茶,不然孙儿可不敢献丑呢!”
茶山太婆。所有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不由愣住,据说这茶山太婆泡出的茶那是世间仅有的,香气四溢久久不散,能够养气丰神,茶水入口香气缭绕在唇齿之间,入肚后肠胃有一种舒暖闲适的感觉,且这感觉传至四肢百骸,顿时令人神清气爽,舒服似飘在云端一般,真可谓此茶只有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相传茶山太婆鲜少传授茶艺,她虽身在茶山可人却行踪不定,去寻她的人很多却很少有人能够见到她,她曾对外宣称传授茶艺只看缘分,没想到曼罗她竟然有幸得到茶山太婆的真传!
曼乐当即嫉妒的冷哼一声,撇着嘴说道:“我当茶山太婆的茶艺多好呢,也不过如此!”
曼罗不以为意,知笑笑不语。
太后却不满的瞥了一眼曼乐,看的她浑身一激灵,急忙禁了声。晴妃陪笑道:“乐儿失礼,还望太后不要见怪。”
太后把茶杯放到桌子上,对曼罗说道:“哀家的嘴都被你惯坏了,日后怕是只想喝你泡制的茶了,能得茶山太婆真传,也算是一段奇遇了。”她忽然想起除夕那晚曼罗在宴会上弹奏的曲子不由问道:“哀家听着你的琴艺也属难得,不知是从何处?”
曼罗微微一怔,心道虽同是闻名天下之人,可那古怪先生是比茶山太婆还要高超古怪的人,这也是江湖人给他“古怪先生”称号的原因之一,茶山太婆已让她们惊讶了,万不能再说出古怪先生的名讳,树大必然招风。
她缓缓一笑,诚恳地说道:“我的琴艺不足挂齿,都是自己闲暇无事时自己练的。”
晴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虽然她不想承认可也知道曼罗的琴艺绝不是短短几年就能练到这个地步的,除非她师从高人!这个曼罗,离宫六年,再回来竟然浑身上下都是迷!茶艺、琴艺在这宫里皆是独一无二的,眼下还不知道她身上还藏着什么让人惊讶的技艺呢!她的手在袖中慢慢握紧,曼罗,绝对不能留,否则乐儿的光芒便会永远被她遮掩住,再无出头之日!必须寻个机会除了她!
太后也知曼罗没有说实话,可她没有深问,她看了一眼曼乐,缓缓道:“四儿,你多跟你三姐学学,不可贪多,必得学精。”
曼乐心里虽然一千一万个不愿意,脸色几乎涨成了猪肝色,可还是站起来恭敬地福了福身道:“乐儿遵命!”
太后转头看向晴妃,“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么?”
晴妃的脸色微僵,随即笑道:“臣妾来看看太后身子如何了,二来也是想请太后示下今年的上元节要大办么?”
“晌午的时候宁妃已经来请示过了,依着哀家的意思便是一切从简吧。”
晴妃脸上挂起淡笑,“臣妾也是这般想的,可宁妃的意思是除夕宴因为刘才人闹的那么一出害的三公主中毒病倒,好好的年没有过好,想在上元节补一下,皇上也是这个意思,臣妾便有些为难了。”
曼罗听后笑道:“皇祖母,上元节儿臣有些想法,不知能否帮着出出主意。”
太后把有些凉了的手炉递给锡珠,又看向曼罗说道:“这自然是好,你在民间见识了许多咱们在宫里没有见识到的新奇玩意,就帮着宁妃和晴妃办这次上元节吧,让大伙都瞧瞧外面的玩意儿。”
曼罗躬身,垂首道:“儿臣遵旨。”
晴妃的脸色变了几变,冷冷瞥了一眼曼罗硬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了回去,不管怎么说太后毕竟是太后,万万不能得罪的,要收拾曼罗有的是机会!
随后太后要去休息便将她们都打发走了,晴妃临走前给了曼罗一个充满警告意味的眼神,曼乐则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曼罗混不在意地笑了笑,只不过是被刺激了一下便都气成这副模样,可知她看着独孤皇后的惨样时心中是何感觉?她在心底冷笑一声,晴妃,你在这宫里坏事做尽,该是还债的时候了!
她刚走出祥宁宫不远,宁妃跟前的贴身婢子月玲忽然走到她跟前,福了福身说道:“三公主,我家娘娘有请。”
听风紧张的看着曼罗,曼罗浅笑,宁妃终于也沉不住气了。她对月玲缓缓一笑,说道:“前面带路吧。”
宁妃找她何事,她大概已经猜到了,在这宫里,合作才是双赢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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