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变化,有时让她也开始怀疑,他真的死了,就死在她手上。
清弈的剑猛地扫过来,她站在灵柩上只微微侧身就避开了那把闪着寒光的剑。清宁始终不相信事情会发展到今日的地步,可他看着整个随行队伍身上的孝衣,再看着她脚下漆黑的棺椁,却又不得不相信这个事实。
曼罗的红练猛地掷出,直击清弈的面门,被同样拔剑出鞘的清河斩断。双方就这样陷入了僵持对峙的局面。人人都震惊于她武功的暴增,没有人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武功增长如此迅速,除非……她用了非常手段。
曼罗忽然跳下灵柩,在他们都不及阻止的情况下,猛地一掌推开了那已经钉紧的棺害,尸体腐臭的气味顿时扑面而来。
清弈见此大骇,纷纷举荐就刺。这个女子何其狠毒,主上已然薨逝,她却还要打开棺盖,让他死后的尊严荡然无存!
素来沉稳、喜怒不行于色的清弈嘶吼着要杀了她!
清宁眼尖看到曼罗的身体趔趄了一下似有后仰的趋势,害怕清弈与清河的剑真的刺中她,急忙拦住清弈与清河的剑,正是那时曼罗的身体后仰,仰面倒在了地上,睁着的眼里死灰一样的绝望。
清河一把甩开清宁,怒道:“清宁,你到底帮着谁的?主上被她杀了,连棺椁都被她打开了,这等大恨你还能忍?你若下不了手就滚到一边去,休要妨碍我们!”
清宁却没有让开,他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却无人过问的曼罗,忽然嘶声道:“你们看看她的头发!”
“我要杀了她,还看她头发作甚!”清河继续冷声道。看那样子,倘若清宁再不离开,他便会连清宁一起杀了一样!
清宁丢掉手中的剑,忽然呜咽道:“主上死了,小小姐的心也死了,你们看她的头发,她的黑发正在寸寸变白!”
清弈的瞳孔缩了缩,低头看向曼罗,果然瞧见她来时还是一半白发一半黑发,此刻那半边黑发竟一点点也变成了白色!这是何等让人惊诧的事情,一个人的头发就这么一寸寸由黑变白!
“你们忘了主上曾经说过的话?不管在各种情况下,她都将是桃花岭的女主人!”清宁继续嘶吼着,“如今主上尚未入土,你们便将他最爱的女子也杀了,你们两主上的命令置于何地?你们真的要杀了小小姐么?”
清弈震惊的看着曼罗,默不作声。方才清宁说主上死了,她的心也跟着死了,如今看她这情形,头发寸寸变白,心可就是死了么!
清河长叹了一口气,忽然泄气了一般将剑丢在地上,扭身将棺盖合上,合上之前他深深看了一眼棺里躺着的人,纯白的衣裳,已有些腐化的脸白的没有半点血色……他从来不知晓那样一个儒雅尊贵的人儿,会这样在大业尚未开始之前就死的。即便现在亲眼看着祁渊的遗体,他也不相信祁渊会死,那个像神一样存在的人,真的会死么?
可是这张谪仙一样的脸,又有谁会拥有?
曼罗就这么躺在地上,不知何时她的口中开始往外吐血,清宁看的心惊肉跳,急忙奔过去扶她坐起来,用衣袖不停地为她擦嘴角,可那血像是找到了出口一般,一直往外流,看那样子像是要流完全身的血才会停一样。
清宁的灰衣沾了大片大片的血,急得更是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来,他惊慌失措地看着清弈和清河,抖着哽咽的声音问道:“怎么办?这该怎么办?”他嘶吼着叫鬼医,“鬼医,鬼医,你快来瞧瞧啊!”
清弈和清河见此模样,心也不由都提了起来。自从主上出事之后,他们见了曼罗就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杀了她,可此时此刻,见她这般模样,更是心痛的不得了。
从她十岁开始,他们因为要时常伴在主上跟前,便也时常伴在她跟前,主上对她的情意他们也都知晓,寻日里便也将她当了主上夫人看待,说话做事便也亲近不少,他们几乎都是看着她长大的,又岂会真的下去那个狠手!
清河奔出去拉了躲在人堆里的鬼医,梗着脖子说道:“你快瞧瞧,你快给她瞧瞧!”
鬼医原本就知晓叫嚷着要报仇的这几个人别看叫嚷的欢实,没有一个能下去手的。他低头看了一眼曼罗,忽然长叹一声,在心底道:都是孽缘啊!主上,你此番终于知道她的心思了吧?你狠心一走了之,却让一个女子硬生生为你白了满头的发!
他伸手为曼罗把脉,脸色却忽然一变,忙再仔细去探她的脉搏,脸上凝起一股悲凄,难怪一个人的武功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暴增这么多,即便有古怪先生和茶山太婆的纯正内力过度给她,让她武功大为精进,却也不会是这个程度。
那噬心蛊,大大缩短了她的寿命,便也大大加快了她的武功增进之速度。曾经主上曾问过他人一旦中了噬心蛊该如何解,当时他追问是谁中了此蛊,主上没有回答他,原来竟然她!那下蛊之人的心思,何其歹毒啊!
噬心蛊,顾名思义,毒蛊噬心,本就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折磨,倘若没有镇解之药,受蛊之人便会被毒蛊一点点啃噬心脏而死!
“如今,救还不如不救。”鬼医松开曼罗的手,叹息一声,站起身来。
清宁惊诧地看着他,“鬼医,你此话何意?”
“她种了噬心蛊。”
“蛊?”便是清弈也惊诧起来,“小小姐自己就是蛊毒高手,谁能对她下蛊?”
鬼医摇了摇头,“再厉害的人,也有栽跟头的。先不说任何高手都不能说是这天下第一高手,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便是那身边亲近之人,若起了别的心思,便是最难防的。”
“谁要害她?”鬼医为曼罗把脉的时候清河一直在旁边看着,他觉得曼罗这样的情形,定然是中蛊有一段时间了。“她是曼国的镇国帝姬,一个女子处在那样的高位,明的暗的敌人只怕不少,只是谁的心思这么歹毒,竟用此卑劣手段!”
“也许,主上的死,并不是我们想象的那样了。”鬼医望了一眼天空,不晓得为何,内心忽然有些沉重,像是压着了一块石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你们知道什么是噬心蛊么?”
听他这样一说,几人便觉得那定然是一种难以去除的蛊了。清宁睁大了眼睛看着鬼医,“噬心蛊,是什么?”
“顾名思义,噬心蛊,便是一种噬心的蛊。前期,毒蛊蛰伏在人体内,若不苏醒,受蛊之人不会有任何察觉。也不会觉得不适。可此蛊一旦苏醒,便会开始啃噬人的心脏为食,受蛊者不死便要一直忍受心脏被啃噬的折磨。”鬼医顿了顿,看着已然昏迷的曼罗,再次叹息了一声,“此蛊还会控制人的心神,让人在不自觉的情况下做出一些事情,而清醒时并不记得自己曾做了什么。”
清弈猛地睁大了眼睛,“是了,平日里小小姐与主上那般恩爱,怎会忽然下此毒手呢,那日我等阻击黑衣人,曾看到小小姐双掌之间绽出一朵硕大的血色曼陀罗来,接着她便红着眼睛几乎见人就杀。这便也是天下盛传小小姐变身地狱修罗,一步杀一人的原因。当时主上以桃花岭主陌颜的身份出现,本是想帮着小小姐又不叫人知晓他与小小姐‘和好如初’的真相,谁曾想主上甫一出现小小姐便直接用那把削铁如泥的匕首刺进了他的心脏……”
鬼医点了点头,“兴许,当时她红着眼睛大肆杀戮,便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下做出的。不然,她也不会自责心痛如此。”
清弈等人纷纷点头,清宁更是泣不成声。清河也扭头看向别处,心像是被刀划了一道口子般,硬生生的疼。
清弈抹了一把脸,重新看向鬼医,“如今,真的没有法子救了么?”
鬼医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她现在只是偶尔被毒蛊控制意识,尚未受那噬心之苦,可看她这般模样,心也是死了,活着便也如同一具行尸走肉。倘若控制那毒蛊,终有一日会被噬心,到时便会日日疼的死去活来,直到死去。可那时的她,会被毒蛊折磨的失去一个人的尊严。”
“这毒蛊不能驱除么?我见旁的蛊毒用些引子都是可以诱引出来的……”
清弈的话尚未说完,鬼医便摇了摇头,“此蛊蛰伏在心脏里,此时说不定就是心脏里的一滴血,若是诱引的话它会立即醒来,即便不啃噬心脏,单是爬出来的那个过程也能要了她的命。”
“怎么会这样?那就只能这样,无救了么?”清河顿时有些无力地靠到了拉着灵柩的马车上,狠声道:“究竟是谁,如此狠毒?”
此时一个僧衣和尚手持禅杖缓步而来。这些人都识得此人,这是来云国的半路上死皮赖脸要跟着小小姐的和尚,据他自己所说,他是曼罗山莲花寺的住持慧空。
慧空走进了之后,先是念了声“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接着才说道:“多谢几位施主仁心,不杀这位女施主。”
清河冷笑一声,“你这和尚也是可笑,我们杀她与否,跟你有何干系,让你来谢?”
慧空微微躬了躬身,“贫僧乃出家之人,这位女施主与贫僧乃是好友,实在是该关心一二的。”
“关心完了便走吧。”清河此时没有心思说什么话。
慧空也不客气,道了声贫僧告辞,便去清宁怀里抢曼罗,清宁自然不会给,便伸手推了一下慧空,谁知也不见慧空如何动作便避开了清宁的手,还抢走了曼罗,抢便抢了,抢了背起就跑。
清宁一跃而起便去追,清弈与清河紧随其后,鬼医本不打算掺和,可又想知道一个和尚抢一个身份不可小觑的女子做什么,便也跟了上去。
他们几个桃花岭的大人物都前去追了,他们几个的直属部下便也跟着追了上去。正背着曼罗跑的欢实的慧空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这后面黑压压一片人都在追她,当下便有将曼罗扔下独自逃跑的冲动,后来想了想有些不厚道,便继续背着曼罗飞一样地往前跑。
“好大胆的秃子,快将小小姐放下!”清河边追边喊。
慧空跑了许久,见他们还在后面紧追着不放便有些妥协了。停下来看着他们,大喘了几口气他们也追了上来,一大帮人将他团团围住。慧空顿时摆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来,“施主们不必客气,送了这么远就别送了,快回去吧,你们主上的棺椁还在那里呢!”
“好一个油嘴滑舌的和尚。”清河冷笑一声,“乖乖将我们小小姐还回来,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了。”
“施主就是太客气了,非要送这么远,那让贫僧再给你们送回去?”
“口气倒是不小。”清河记得清楚,当初这和尚死皮赖脸要跟着小小姐时曾和小小姐动过手,败了才赖着不走的。虽看他平日里也是吃斋念佛,可总觉得他不是什么正经和尚,哪有出家之人赖在一个女子身边不肯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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