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皇龙颜震怒,不仅是是曼罗言而无信,还有曼罗此行丢尽了曼国的脸面!她若是寻常的公主也就罢了,她若是个男子也就罢了,偏偏她不是寻常的公主,也不是男儿身,她是曼国的皇太女啊!
得福领着一群人来东宫带曼罗时,听风吓的几乎晕倒,离尘原本就安排好了凝梦阁的人等在外面,若有人胆敢对主上不利,当即就会杀无赦。反是曼罗,镇静非常的示意离尘不要轻举妄动。
祥宁宫里皇太后听说了此时,当即气的昏厥过去。
曼罗被带走后,迅速将此消息告诉了方回到驿馆的祁渊,他自己则暗中调查此事。按理说昨日太医们为主上诊脉并未发现异常,这事儿会是谁透露出去的?即便太医有所察觉,周翔也算是主上信任的人,并不会乱说话。
祁渊看着手中的乌鸦传书,脸上布了一层霜意。鬼医从未见过主上这副模样,便凑过去了看了一眼那字条上的内容,却被祁渊适时的给揉捏作一团,然后化为齑粉。鬼医无奈的笑了笑,通常来说,主上不对他有所隐瞒,看来今早听到的传言果然不假,曼罗确实有了身孕。
这次他们这个无所不能的主上要犯难了。
鬼医不晓得为何,心中却有一丝快意。当祁渊冷不丁扭头瞥了他一眼时,他仍旧没忍住脸上的笑意,却还“噗嗤”一下笑出声来,“主上,您别怪我绷不住,您有孩子了,这是喜事儿,天大的喜事儿。”
祁渊冷笑一声,“这于本主,于七儿来说,真的是一件喜事儿么?”
鬼医知晓他在说曼罗身体的事情,当下有些尴尬,便也止住了笑,思虑片刻后说道:“清宁来信说,他们还有一日路程便能到了。韩筱依此番似乎有认女的打算。”
祁渊沉默了许久没有说话。他原本就是考虑到曼罗的身子才不愿要那个孩子,可那毕竟也是他的亲生骨肉,也是他此生的第一个孩子,哪有不想要的道理。此番不管是谁走露了风声,他都有法子护曼罗和孩子平安,可韩筱依若真认曼罗,承认她就是当年已逝的蝶妃,曼罗纵然坚强非常,可他也没有把握她能承受住那样的打击。
毕竟,她已知晓,她体内的噬心蛊,是韩筱依种下的,毕竟她此生经历的诸多痛苦都与她皇族的身份有关,她已对父君绝望,若是再有“死而重生”的母亲给她如此大的伤害,那她的人生将彻底变得灰暗!
对母亲的绝望,可以击败一切念想。他深有体会。
“阿鬼,你派人去将传言破掉,本主不想让她受到伤害,另外,你写信告知清宁,与韩筱依商量一番,能否不与七儿相认。”
前一件事情,鬼医答应的很利索,可是后一件事情,他却有些迟疑,“不管韩筱依是否与小小姐相认,一旦我们决定渡血换心,小小姐就会发现真相,若是那时她知晓,她活着是以牺牲自己的母亲为代价,只怕那个打击也会将她杀死。”
“她没有那么脆弱。”祁渊顿了顿,又摇了摇头,“兴许你说的没错,一个人有多坚强,就会有多脆弱。等韩筱依到了,直接带到本主面前,有些话本主想当面问一问她。”
“是。”
且说曼罗随得福到了龙华宫,锡珠不放心将消息告知了祁渊,但祁渊此时不便进宫,便悄悄等在一个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而他能看到曼罗,曼罗也能感知到他。
“啪”地一声脆响,在曼罗走进龙华宫正殿的那一刹那,曼皇便扔了一个茶杯出来,曼罗看着那砸来的茶杯嘴角微牵,轻轻侧身避过,茶杯落地,应声而碎。随之而来的是曼皇恼恨至极的声音,“你来的正好,你告诉朕,那个荒谬的传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曼罗依旧是那副淡淡神色,只是嘴角的那抹淡笑始终挂着,待她走近,才说道:“父皇也知传言荒谬,儿臣也是云里雾里。”
她脸上没有慌张,没有心虚,没有任何本该有的表情,反而淡定如初,是她自信自己并没有做过那肮脏的事情,还是她极会掩饰?一时之间曼皇也分不清传言的真假,但他仍然坚信所有传言都不会是空穴来风,曼罗定然是做了什么没脸面的事情,才诏来这样的传言!
“太医,你去给她把脉!”
那上前欲为曼罗把脉的太医,并不是周翔,也不是周翔的任何一个心腹,这是先前伺候玉贵妃的贺太医。此人已是知天命之年,身子骨却很硬朗,看样子平日里是很注重养生的,他的医术也不差,只是为人呆板,素来有一说一,有二说二,只是跟在玉贵妃身边多年,秉性不知有没有改。
“请殿下伸出手来。”那贺太医毕恭毕敬的走到曼罗跟前,微微躬身,十分有礼的说道。
曼罗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才伸出手,只是那片刻的打量却让贺太医的心颤了几颤,那个眼神有些复杂,他并没有看的太懂,只是估摸着,似乎有警告的含义,不,那更像是一种来自高位的威严。
贺太医看着那纤细白皙的手腕,一时竟有些忐忑起来,此时他脑海中的各种念头飞速的闪过,只要他伸出手便必然会出现一个结果,要么传言属实,要么传言纯属子虚乌有。可传言为真,而皇上为了守住天家颜面,必然会有所动作,而杀他灭口似乎是最好的法子。
这在外人眼里,能得皇上信任,是个美差,可稍微聪明的人,便能看出来这份信任所遮掩的“刀山火海”。
“贺太医?”曼罗淡声提醒他,“皇上还等着结果呢。”
贺太医擦了一把额角的汗,这才伸手将丝巾搭在她腕上,这一诊脉便诊的有些超乎了寻常时间,眼见着贺太医的眉头越皱越紧,曼皇不耐烦的问道:“你诊了这么久,到底有没有诊出个所以然来?”
那贺太医身体浑身一激灵,当即折身跪到地上,“臣惶恐,皇上,太女殿下脉象混乱,臣并未诊出有喜脉迹象,却察觉殿下体内似乎有一种毒蛊正在侵害着殿下!”
“什么?”曼皇的眼睛陡然睁大,似乎没有听清一般,重复着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启禀皇上,微臣并未诊出殿下有喜脉,只是感觉殿下体内正有毒蛊侵害。”
“毒蛊?什么毒蛊?”曼皇此时猛然觉得自己的心跳有些加速,只是他却尚未明白,这份紧张究竟是因为那个有可能受毒蛊侵害的姑娘是他的女儿,还是因为曼罗是曼国此时不可缺少的皇太女。
“似乎是毒蛊,微臣医术有限,不知是否正确,微臣请求太医署会诊。”
毒蛊,毒蛊。曼皇脑海中的记忆似乎正一点一点被揭开,倘若凤翔山那个山主真是韩筱依,倘若韩筱依先前并不知晓曼罗是他们的孩子,她真的会对曼罗下蛊也说不定,毕竟当年她曾对太后用过蛊,对他用过蛊,他甚至毒了整个后宫!
那个女子,善良的时候,是全天下最善良的女子,可她一旦发起狠来,毒了整个天下她都不怕!
“传太医,把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给朕叫来,得福,你马上去,叫他们速速来见朕!”
曼罗看着有些失稳的皇上,眸子里闪过一丝疑惑,父皇这样的表现,她可以理解为关心么?
这样的感觉她很陌生,陌生到她忽然很想逃离,温暖于她而言,可望而不可即,倘若靠的太近,最容易受伤的是她自己。她要转身,她想逃,却被曼皇叫住,“罗儿,你去哪儿?你待在朕身边,就待在朕的身边,哪都不要去。”
曼罗机械一般的止住步子,却抬头看向祁渊所在的方向,似乎在寻求帮助,她不善于把自己置身在这种被关心地场合里,她已经习惯了冷漠,习惯了筹谋算计,习惯了杀人杀心。她从小就没有体会过父爱是什么,这让她颇有压力。
祁渊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并用隔空传音之法跟她说话,“七儿,你别紧张,我一直在你身边,你只需想着那是你的父亲,你的亲生父亲。”
亲生父亲。曼罗的脑海中不停地回荡着这几句话,亲生父亲,在家国面前,在皇位与权力面前,又该如何对待自己的孩子?
历史上,不是没有杀孩子的父亲,也不是没有杀父亲的孩子。在皇权面前,相互算计的最凶的不就是有血肉关系的亲人么。
曼皇静静看着曼罗,以前都没能好好看过她,她所经历的一切,他知之甚少,可一个女子若能成长的这样优秀,她定然吃了不少苦头。他扭身走到主座前坐下,看了一眼曼罗,却不知该如何开口说话,安慰与不安慰,似乎都会尴尬。他很少关心她,他并不是一个好父亲,这一点他自己也承认,曼罗独立成长了这么多年,他看的出来曼罗对他的示好和关心有些抗拒,抗拒是因为不习惯或不想接受。
太医署的人见得福公公亲自来传皇上口谕,都不敢耽搁便跟着得福急匆匆的奔往龙华宫,得福在路上并没有多说,众人皆以为是皇上出了什么事,心中顿时忐忑不安起来。今晨,他们也听说了那些谣言,也知晓了龙颜震怒的事情,可这件事情说来确实匪夷所思,他们昨日才为太女殿下诊过脉,并无什么喜脉,怎么会传出那样的谣言来?
到了龙华宫,见贺太医也在,没有人敢在此时去询问诊脉情况如何,只是都往皇上跟前奔,倒是周翔站在曼罗跟前看了她一眼,微微躬身。
“都奔到朕这儿来作甚,快去给太女殿下诊脉,具体事宜让贺太医跟你说。”
众太医围着曼罗又是查看,又是诊脉,确实发觉了曼罗体内的异样。周翔最是了解内情,只是他医术纵然不差,却与曼罗他们仍旧相差甚远。加之先前殿下已不让他诊脉,他虽估摸着有事情,却没想到殿下的身体竟是被毒蛊折磨着。
众太医一致认为是毒蛊,却又分辨不出是什么毒蛊,商量了好一会儿才由作为太医署首席太医的周翔向早已等得不耐烦的皇上禀报,周翔跪在地上,回话道:“启禀皇上,微臣与诸位太医合力查看过了,太女殿下确实中了蛊毒,只是此蛊鲜少遇到,一时不知是什么蛊毒。”
“你们查了这么久,就告诉朕这些?”曼皇豁然起身,却有一瞬间的眩晕,他以为是站的太急,便扶着桌案立了会儿,待那阵眩晕过去,才瞪着那群太医说道:“说不出中了什么蛊毒,该如何医治?救不了太女,朕杀了你们!”
众太医吓得皆跪到地上,其中贺太医说道:“启禀皇上,太女所中蛊毒,虽暂时查不出是何种蛊毒,却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微臣诊脉时感觉到太女殿下心跳微弱,似是心腑受了创伤,只要从此下手,应该可以缓解,我等再细细研究,定能将此蛊毒查出来。”
曼罗轻笑,若真这般容易,便不会连医术惊绝天下的古怪先生也束手无策了。
只是曼皇在听到蛊毒是曼罗的心腑受到创伤时却忍不住跌坐到椅子上,喃喃说道:“噬心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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