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女途-第二百六十七章祁渊的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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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后,曼罗简单吃了些膳食便去寝殿歇息了,忙活了一整天,她的身体早已吃不消,全靠她自己硬撑着。

    祁渊在她入睡后便从寝殿退了出来,留下听风在里面照顾。

    慧空缓步走到他跟前,手里还抱着一只碗,远远的就闻到了浓浓的药渣味。祁渊微微皱眉,“她还能支撑多久?”

    “两个月吧。”慧空抱着药碗微叹一声,“不过我不会让她死的。”

    祁渊侧头看向他,“我明日再亲自去一趟凤翔山,可韩筱依执意不肯救她的话,你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这个……”慧空顿了顿,“这个我已经和大师兄在商议了,韩筱依若愿意救她自然是好,倘若她不愿意,你也放心,我与大师兄倾尽此生医术,也不会让她死。”

    祁渊的视线停留在慧空的脸上,他这个人原本就善于观察,以前也没少观察过慧空,可似乎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毫不遮掩的看慧空。

    他外表一副青衣和尚的样子,手中时常拿着一串佛珠,念着“阿弥陀佛”,俨然一副得道高僧的样子。很难想象,他能在曼罗山上的曼罗寺一个人生活十几年,那样的孤寂,便是这世上最隐匿的人也难做到,十几年来没见过另外一个人。

    “曼罗山上的血色曼陀罗,开的好么?”

    “很好。”说到那片“血的海洋”,慧空的脸上扬起一抹微笑,“各色的花都有,花开一千年不败,罗儿见了,定然十分喜爱。”

    良久,祁渊点头,“她最爱的便是那血色曼陀罗。”

    “倘若有一日她支撑不了,我便将她带去那里。”

    祁渊冷笑,声音也是极淡,“师叔,倘若有一日她活不下去了,这世上亦只有我能为她选择最后的归属地,只有我才能与她同生共死。”

    慧空愣了愣,再次被那声“师叔”刺痛,他们年龄并未差多少,却硬生生隔着一个辈分。便是这个辈分,让他永远无法正大光明的以挚爱的身份站在她身边。他悻悻的点头,“我知晓。”

    “师叔近来也十分劳累,便早些回去歇着吧。”

    慧空点头,转身欲走,却又猛地顿住脚步,迟疑了一下转身看向祁渊,“我明明是出家人,明天是你们的长辈,却爱上了她,你是不是很耻于与我说话?”

    “没有。”祁渊说的坦白,“爱是没有界限的,没有什么辈分之分,更没有什么教理之分,你会爱上她,是因为她值得被人爱,我从不讨厌喜欢她的人,这只会让我加倍想对她好,想为她着想,唯有如此,她才会在我身边,倾世温暖。”

    “你有这份心胸,难怪能容天下。”慧空缓缓点头,“她能遇到你,你能遇到她,都是上天最好的安排。”

    “往后仍要辛苦师叔了。”

    “不必说见外的话。”慧空转身离开,嘴里却一直呢喃道:“我为你们而生,也将为你们而死,你们都不必说见外的话,这是上天的安排。我遵从天命,心甘情愿。”

    祁渊站在东宫门口,良久,缓缓说道:“七儿,我亦能倾尽天下,换你安好无恙。”

    黑夜里传来一声乌鸦的叫声,祁渊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没有一颗星子的夜,敞袖微摆,人已掠入了黑夜里。

    坐在上临城最好的酒楼里,祁渊用两根手指捏着一个做工精致的酒杯,却只是看着,并不喝。他有一个习惯,从不喝酿制不精致的酒。

    酒桌的对面坐着紫衣慵懒的华丹诚,他混不在意的为自己斟酒,然后一饮而尽,“今日的大典,我去了,她终于走上了那数百级的台阶,站在了曼国权力的巅峰,只是那明黄的龙袍,不配她。”

    祁渊倒掉杯里的酒水,把玩着酒杯不说话。他也觉得那明黄的龙袍不配她,这世间唯有那如血的红色,才配得上她。幸好,他早有准备,命那些为她做红衣的人为她制作了一件红色的龙袍,他看过了,那是如血色曼陀罗一样的红,是这世间最纯正的红色,衣上团龙蟠绕,是五爪金龙。

    她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女子,也是这世间最聪慧的女子,她也该拥有这世间最独特的东西。

    “祁渊,我总觉得她越走越远,你可有察觉到什么?”

    “华阁主的洞察力确实惊人,今日不过远远看着,便能认出是我。”祁渊放下酒杯,淡淡一笑,“她是否走远,都有我陪着,华阁主不必担心。”

    “倘若她真的被仇恨蒙蔽眼睛,变得冷血无情呢?”华丹诚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祁渊,“倘若她为了杀云池,为了灭云国,真的不择手段,残害无辜,你也要陪着她一起么?”

    “原来我竟不知晓华阁主这般忧国忧民。”祁渊神情淡淡的瞥了一眼华丹诚,“星罗阁究竟查到了什么?”

    “云池此番在曼宫里这么一闹,便是将你们的师兄妹情义弃之不顾了,曼宫里那血流成河,尸堆如山的场景我亲历了,以曼罗的性子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她与云池之间定是结下了血海深仇。”

    想到那日的场景,便是祁渊也无法做到不动容。不过一日一夜的时间,便能将一座辉煌的皇宫变成一个修罗场地,那么多曼国将士死在自己人手中,她曾最为信任的将军竟也选择了背叛,她心中岂会不恨,岂会不怨。

    她越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他也担心有朝一日她会情绪失控而乱杀无辜,彼岸杀的威力远远超过他的预计,可那样绝杀的武功她究竟是怎么学会的?

    “去年在云国,她差些失手杀了我,你可有看清她当时的情形?”

    华丹诚的思绪飘到去年的那一日,她是怎么忽然情绪失控的,他不知晓,就看到她的眼睛血红,就像她的衣裳一样,血红的,她几乎见人就杀,祁渊那样厉害的人,不过刹那就倒在了她的匕首之下。“那日,她用那把匕首刺中你时,你是将计就计,还是猝不及防?”

    祁渊摇头,“以我如今的武功,便是再猝不及防的事情我也能迅速做出判断,而不会那般几乎没有招架之力的被她刺中。”

    “或许,你还有别的打算。”华丹诚邪邪一笑,“像咱们这样的人,满腹算计,能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机会,既然那个场景于你而言并非猝不及防,那兴许是你别有用心了。”

    祁渊摇头,“那个时候没想这么多。”

    华丹诚忽然陷入了沉默,若是连祁渊都无法招架,那曼罗的武功究竟是有多强?他无法想象,曼罗失控时能一招打败祁渊这样世间已不多得的高手。倘若有朝一日,曼罗不再克制自己,那这天下可还有能阻挡她之人?

    “古怪先生。”这是华丹诚能想到的最强的人,“古怪先生,可能制服她?”

    “师尊的武功,我从未探到实底。”祁渊起身走到窗外,推开窗子迎着凉风而立,“我眼下要考虑的不是她将来失控会如何,而是如何才能留住她的命。”

    这也是华丹诚在意的事情,可倘若曼罗变了,他亦无法接受。他看向祁渊,“韩筱依仍不肯下山来救她么?”

    “由不得她了。”

    “你要去凤翔山?”

    “嗯。”

    华丹诚端起酒壶,顿了顿,又搁下了,“还是我去吧,你留在这里守着她。”

    祁渊惊诧,扭身看他,“这可不像华阁主说的话。曾几何时,华阁主最不愿看到我与她在一起,而今竟然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来。”

    “有些事看开了,心里便也敞亮了。”华丹诚站到另一个窗子旁,斜倚着窗台,脸上挂着混不在意的笑,可眼里仍旧透着孤寂,“此时倘若她说想和我在一起,我必定会欣喜若狂,可我知晓她不会,那我便只有选择成全她。”

    倘若此时,她想要他的命,他也会心甘情愿的给。这世上不只有祁渊一个愿意为她生,为她死的人。祁渊能做到的,他也能,可他终究不是祁渊,终究不是她心底的人。

    “我们似乎,都变了。”祁渊微叹一声,“都在变的柔和而隐忍。”

    怨苍天不负吾愿,愿我等都有好的结果。

    “祁渊,你能否接受罗儿变的不可理喻?”

    “能。”祁渊坚定的点头,“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爱她,只因我知晓,她的改变是被逼无奈,不是出于本心。”

    “正是如此,才要竭力阻止她做出违背本心的事情。她曾是医者,她走仁心,不能让仇恨将她变成一个刽子手,失去她的本性,否则,她知晓后也不会开心。”

    没错,她曾是一个医者,治病救人,救死扶伤,她本性纯良,是这天下硬生生将她逼得不走不走上那条极端的不归路。

    祁渊没有接话,只是静静看着远方,他们都是算计天下的人,他们最不该有的就是仁慈,可他们恰恰又特别珍惜那点仅剩的仁慈。

    “华阁主,我有一事相托,不知华阁主可否答应我?”

    “你说,何事?”

    “你选择成全,我委实感激不尽。曼国与云国之间必有一战,届时天下便会大乱,乱,便意味着不可掌控,谁也不知晓将来究竟会怎样,尽管我胸有成竹杀了云池,灭了云国也不是多难的事情,可我怕的是云国灭了,云池死了,七儿也会支撑不住了。”

    华丹诚脸色一紧,“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的身后事。”

    祁渊神色淡淡,仿佛说出的不过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可听在华丹诚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浪,“你此话何意?”

    “韩筱依为了祸乱天下,收了七个徒弟,除了楚青衣外其余六个皆有来头,可她担心不好控制,便对我们六人下了毒蛊,云池中的痴情蛊,七儿中的噬心蛊,你可知晓那藏在我体内的是什么蛊?”

    “更为棘手些。”

    华丹诚的脸色顿变,“这世间还有比噬心蛊更为棘手的蛊毒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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