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过是一个商贾贱女生下的贱胚子，还真当自己是血统尊贵的嫡女了，当了皇帝又怎样，当了皇帝她的身上也流着贱民的血！”
“娘娘，小心隔墙有耳……”其中一个太嫔小声提醒道。
“她若敢要哀家的命，方才就不会只杀了哀家的猫。”宁贵太妃气的捂着心口直皱眉头，那个贱人竟然还提起了彻儿，说是看在彻儿的面子上才不与她计较，若是她的彻儿还活着，她又何须看那个贱人的脸色！
可一想起方才曼罗眼中的狠厉，她仍旧不寒而栗，她从未见过一个人的眼睛是那样的，看似平静，实则杀气腾腾。那只猫临死前的惨叫，在耳边如何也挥之不去，那个贱人竟然就那样当着她的面杀了白猫，那样冷冽的警告，她明白，只是不甘心啊！
“曼罗，总有一日，哀家会将你踩在脚下，将今日哀家在你面前遭受的耻辱悉数讨回来！”宁贵太妃眼睛微眯，狠声道：“哀家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且说清宁听闻主上那样的论断，心里一惊，也很是不解，当初云池设计曼宫那日，莫姚差些被云池打死，是小小姐出手救了她，并将她送到宫外去，她如今怎么还未醒悟，竟帮着曼辰来对付小小姐了呢？
然而清宁既然探查下来，果然在曼辰那里发现了端倪，大多时候曼辰都会将自己关在寝殿里，不许任何人打扰，一关便是几个时辰。清宁夜里悄悄去他寝殿外面观察了许久，果然断断续续能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还有一个声音嘶哑的男声，想来那便是“银丝木偶”魅影了。
他们的谈话虽听的不完全清楚，可断断续续的也能听到些只言片语，清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悄然离开，心里不由愤道：两个忘恩负义的东西，竟然在算计小小姐的江山！
清宁将此事禀报给祁渊，祁渊露出一抹淡笑，意料之中的事情。
祁渊将手中的奏折用朱笔批注好，放到桌案的右边，又拿起走手边堆摞一起的一本奏折，这些都是已挑拣好了又急又重要的奏折，下面着急等回复，七儿眼下躺在床上不能翻阅处理，他便只能代劳了。
这些处理奏折的批注意见，他都在在曼罗醒来时和她商议，他了解曼国，就如同了解璟国，可他毕竟不是曼国的皇帝，他可以代曼罗处理朝政，却不能代替她成为曼国的皇帝，纵然她并不想当皇帝。
“莫姚他们可有与云池等人联络？”祁渊大笔一挥，模仿着曼罗的字迹，几乎是一模一样。
清宁看着那有力而不张扬的字迹，心叹：字迹如人，主上模仿小小姐的字迹几可以假乱真，此字如小小姐本人一般，不张扬，却是十分有力的一个人。
“眼下尚未发现。”清宁抬头看了一眼祁渊，转了话题，“主上，您处理咱们璟国的朝政也没见这般用心过。”
“呵。”祁渊轻笑，“对她，本主也不知为何总愿意付出全部心力。”
“这不像您。”清宁眉间情绪不明，“您先前从不是这样，您脸上虽然平静淡然，您虽然也重视与我们之间的情义，可您从未因为一个人这么劳心劳力，甚至能付出生命过。”
“以前没碰上。”祁渊搁下笔，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缓缓一笑，“现在遇到了，便会不由自主的去做这些了，似乎不做，心里就痒，就放心不下。清宁，未来你也会遇到这样一个人，让你爱之如生命，让你总能为她放弃自己先前的原则。”
清宁站在一旁没吭声，倘若将来有一个人会让他像现在的主上一样，那他宁可不遇到，这样他就仍会是现在潇洒自由的清宁，他不想变得失去自我。
祁渊侧头看向他，淡淡问道：“你不想遇到这样一个人？”
“不想。”清宁回答的很干脆。倘若这种情，就是彼此受苦，那要来又有何意义。
“你觉得这是苦，我却觉得这是甜。”祁渊站起身，走到床榻前，静静看了曼罗片刻，嘴角便不自觉的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笑，他的眼中暖的仿佛能融化一切，似乎他的视线里除了她一人便再也看不到别人。“纵然自从她转了性子之后，身体就一直不好，纵然她被噬心蛊折磨的死去活来，纵然她会经常吐血，昏迷不醒，纵然她和别人不一样，未到双十年华时便拥有了一头白发，纵然她只喜欢纯红与纯白，可只要看到她，我觉得我的心就会变得柔软，就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柔软而温暖。”
清宁体会不到那种感觉，他也不想体会。
“看着她受苦，看着她疼痛，我无法做到默然，那些时刻我总恨自己为何不能代她承受痛苦。”祁渊缓缓坐到榻前，轻轻执起她的手，“从前，因为母妃的缘故，我被整个皇族嫌弃，当云国提出要质子时，父皇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就选择了我，在云国，我受了多少欺凌，寒冬腊月，我忍冻挨饿还要遭人毒打，那时我便发誓此生我一定要活成人上人。后来我遇到了古怪先生，他说我是不可多得的武学奇才，我亦确实没有辜负他的期望，武功修习到这个程度，我一心想要权势，一心算计天下，甚至将天下当做一局棋，以游戏的态度看这世间百态，谁都有可能成为我的棋子，谁也都有可能成为我的弃子，我要的只是江山天下，权势霸业……”
“可您现在不这么想了。”清宁提醒他，“当初我们几个与你一起闯天下，为的就是您心中的那份霸业，为的就是开创一个崭新的人间天地，为的就是能够名留青史。当您掌握了璟国，成为了璟国太子时，我们都以为那离我们的目标很近了，可当你登基称帝成为璟国的主宰时，我却又忽然觉得那离我们的目标更远了。”
“是啊。”祁渊抬头看向清宁，眼中忽然有些歉意，他之前从不会觉得亏欠谁，“清宁，你们死人跟在我身边十几年，最是了解我的性子，我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更改，因为在做决定之前我已从各个方便深思熟虑过。你们若是想离开，我不会拦着。人各有志，我不想再勉强你们。”
“为了一个女子，放弃你十几年的坚持，真的值得么？”清宁上前一步，双眼紧紧盯着他，“真的值得么？”
“值得。”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回答，祁渊心中早已确实做出决定了，“我祁渊往后的生活只为她而存在。纵然不能为她而生，为她而死，可我能做到她生，我生；她死，我死。”
清宁站着没有再说话，他即便不能体会他此时的想法，却也能感觉到他们同生共死的坚定。
睡梦中的曼罗眼角忽然滑出一行泪，清宁静静看着，竟震惊地发现主上与小小姐，原来早已心意相通，纵然一个醒着一个睡着，他们也已通达彼此的想法。他心中忽然长叹一声，罢了，罢了。
“既是已做出了选择，又怎么中途离弃。”清宁缓缓垂首，“主上，不管您做何选择，清宁都会誓死追随。事实上，您可知晓，先前的您强大到我总觉得不属于人间，像神，又像魔，如今倒有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祁渊淡淡一笑，没再接话。先前的自己，又何尝不是连他自己都怕。他没日没夜的练武，没日没夜的读书，他要博闻强识，他要独步天下，慢慢拥有了这些的时候，他就开始算计天下，将手中的棋子安插到任何可以安插的缝隙里，只待有朝一日启用，一举毁灭他国，赢得天下。
现在，他亦开始有些喜欢现在的自己了，就像清宁说的，他不再活的像神，又像魔，他终于将自己活成了一个人，一个普通人。
凝香从外面走进来，脸色有些凝重，跟在她身后的是一身黑袍的清奕，此时整个人都透着一种肃杀之气，祁渊与清宁都知晓，每每清奕这副样子时都是已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且是不利于他们的大事。
清宁诧异的看着清奕，问道：“你这副表情，是发生了何事？”
清奕神色异常凝重的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径直走到祁渊跟前，沉声道：“启禀主上，死灵被大量放出来了，如今已经代替军队，在边疆参战。”
这果然不是个好消息，祁渊看着清奕，知晓还有更差的消息，“还有什么，便一并说了吧。”
“璟国和曼国已分别丢失十七和二十一座城池。”清奕顿了顿，继续说道：“两国边境几乎全线失守。”
“还有什么？”
“死亡之灵，所过之处，人畜不留。”
清宁震惊地当即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便是连素来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祁渊亦是惊诧地看向清奕，似乎在消化这个让人震惊地消息，片刻之后才问道：“你的意思是，璟曼两国失守的三十八座城池，已成空城？”
清奕点点头，身上的肃杀之气越来越重。他的眼中头一次露出灰色，颇有些无措的看着祁渊，“主上，死亡之灵无法杀死，再照此下去，会有越来越多的城池成为空城，最可怕的是，那些亡在死灵手中的人，大都也变成了死亡，牲畜则是直接化成一滩血水，我们该怎么办？”
祁渊面色沉冷的站起身，“眼下死灵的往哪些城池去了？”
“暂时没有动静。”
“没有动静？”祁渊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云池此人阴狠，最会一鼓作气，此时既然已拿下三十八座城池，按理说会乘胜前进，忽然失去动作，这不像他的风格。”
“兴许他们是在筹划更丧尽天良的阴谋。”
祁渊脑中各种想法在飞速转动，他忽然顿住问道：“慧空与狄龙走了几日了？”
清宁与清奕对视了一眼，齐声道：“半月有余。”
“该到边疆了。”祁渊坐下喝了口茶，“慧空会想方设法拖住师父与狄龙，只要师父与狄龙决定按兵不动，云池便是心急也没有办法。”
“可慧空大师，若无法拖住他们呢？或者说拖不久呢？那些死灵仍旧会霍乱百姓。”
“对付死灵，不是完全没有办法。”一道虚弱却清冷的声音忽然想起，几人齐齐转身看向龙榻，见小小姐竟已睁开了眼睛。
祁渊疾步上前，动作轻柔的搀扶她坐起，养了这半月，她的身子已好很多了，自从她拥有彼岸杀的武功后，她的伤口总是会恢复很快，只是此时精神还是很差。停朝七日过后，接下来她每日上朝回来便会一直睡觉，祁渊摸着脉象无恙，却也无法解释这究竟是为何。
凝香倒了些水，端给曼罗，祁渊接了细细吹了吹才递到曼罗嘴边，她下咽仍然不顺畅，只是比先前好了许多，每次都只能吃些流食。
曼罗喝了口水，任由祁渊轻轻为她擦拭嘴角的水渍，缓缓一笑，“还记得我登基不久曾去巡视过禁军和京畿营么？那日我带回了一些身强力壮且武功较高的将士，后来还有一批从各地军营中选拔出来的将士被送到京城，可是到了之后却又不知去向了？”
祁渊点头，“记得。”
“那些人，便是我为死灵准备的敌人。”
清奕与清宁齐齐一愣，而祁渊与曼罗却相视一笑，祁渊宠溺地摸了摸她的发丝，“原来你也有准备。”
“看来你也做了准备。”曼罗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原来他们总能做到不谋而合。
清奕与清宁，还有凝香，越发不解了，清奕上前一步关切的问道：“两位主上请恕属下愚昧，敢问你们要如何对付死亡之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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