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二人便是掀起天下大乱的古怪老头和地狱之城的城主狄龙。
堂内两侧站着几个面无表情的人,你若仔细去看,会发现他们连眼睛都不曾眨过,就像是没有生机的死人。
然而堂中站着的女子,视线从那些脸上一一掠过,如今这屋子里的每一个人都是她熟悉的,有曾经所敬重的老者、有她此生最不想伤害的兄长、还有她曾最信任的亲信、还有她最厌恶的人……
那老者的目光在堂内扫视一圈,最终停留子那白衣女子的身上,忽然冷笑一声,“丫头,瞧瞧老头子我对你多好,你不愿离去的人,我都给你召了回来,此刻你的心中应是很开心,不过也不必谢老头子我,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那女子的眼睛微微眯起,却只看着那个老人,并不开口说话。
那老头看她眼睛微眯,嘴角的冷笑更深,“你不必用这种危险的眼神看我,你所谓的危险在我眼中不过都是小把戏。”
“知道师尊活得久,见识广,武艺高,我又岂敢对师尊怎样。”
“哼。”古怪老头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在这里乖乖听话,老头子我念着师徒一场,也不会为难你。”
“显然师尊已在为难徒儿了。”那女子声音清冷,眼眸深深,看不出喜怒。她缓缓抬手指向了其中一个死灵,淡淡道:“师尊让这些我曾熟悉的人,站在我两侧,便已是为难,难道师尊没感觉到么?”
“师兄,你何必与她浪费口舌。”狄龙的视线在那白衣女子身上扫了扫,冷然道:“依我看,即刻杀她取血,唤醒苍炎得了。”
古怪老头瞥了一眼狄龙,喃喃道:“今日初七,离月圆之夜还有八日,现在杀了,又有何用。”
狄龙当即闭口,这些日子被这女子搅的心烦透了,竟忘记日子。先前派出去的死灵大军,被什么血影卫队和灵犀卫队打的落花流水,先前占有的城池此刻几乎全部被收回去了,窝的他心里十分憋屈,若非师兄拦着,只怕他早就将这女娃杀了泄愤了。
“父上大人——”一个仍有些稚气的声音忽然滑进众人的耳中,那白衣女子心中当即一震,是洛儿。她想转身去叫那孩子,可身子转了一半又猛地顿住,不能认了,那毕竟是别人的儿子。
狄洛跑到堂前,“扑通”一声跪到地上,接着又是一个响头磕到地上,再抬起头时,额头已经发红,可见方才用力之大,“孩儿听闻父上大人抓了娘亲,求父上大人放了娘亲!”
“娘亲?”狄龙的眸子陡然一缩,厉声道:“混账东西,你娘亲早死了,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狄洛跪行一步,背脊挺的笔直,“孩儿的娘亲的确死了,可孩儿的义母还活着,眼下既被父上抓了,孩儿恳请父上放了义母,求你了!”
狄洛原本就心烦透顶,此刻听自家儿子口口声声叫他的阶下囚为娘亲,他简直要疯了,他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桌上之物皆是一跳,甚至还有茶盏出现裂纹,可见其用力之大,他抬手恨恨的指向狄洛,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的义母?为父怎不知晓你还有个义母?未得为父允许,你怎可私自认下义母?你个背弃祖宗的东西,为父白养了你这么多年!”
古怪老头瞥了一眼桌上的茶盏,面无表情的扭头看向狄洛,正要开口说话,视线范围内却忽然出现一个青衣僧服的男子,他已浑浊的老眼骤然眯起,难道他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也是来求情的?
狄洛看着盛怒的父亲,眼神依旧坚定,并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当你杀了我母亲的那一刻,我认谁做父,认谁做母,就再也与你没有关系!”
白衣女子的身子猛地一震,洛儿的母亲是狄龙杀的?
堂内的气氛陡然变寒,狄龙脸色铁青的瞪着狄洛,那样子看起来下一刻他就会冲过去杀了那个才十一二岁的孩子。
慧空此时也已走到,看了看狄洛,又看了看狄龙,视线从那白衣女子身上扫过,忽然一怔,这个背影,竟是那么像她……
原本还在犹自看戏的古怪老头视线忽然一凝,轻咳一声,道:“昱儿有事儿么?”
慧空的视线从那女子背影移到古怪老头脸上,面无表情的微微躬身,“贫僧法号慧空。”
古怪老头脸色一凝,冷笑一声,“慧空,好一个慧空。当年天下寺庙无一个敢收留你,你自己剃了头发又如何,没有佛祖承认,你仍旧是我南宫熠的儿子。”
“自五十年前你出手杀了我之后,世上再无南宫昱,我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江湖流浪子。不管有无佛祖承认,贫僧眼下都是曼罗寺的和尚,法号慧空。”
古怪老头此刻似乎体会到了方才狄龙愤怒的心情,他们上辈子究竟做了什么孽,这辈子竟被后辈刁难至此。
白衣女子豁然回首,眼里流露出一丝震惊,没想到慧空竟然有此遭遇,她先前只是怀疑慧空并非只有他看上去的年龄,也隐约猜到慧空与古怪老头的关系,可他那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扯出往事如此之多。
五十年前,“死”于亲生父亲之手,他心中定然难受极了,还有那曼罗山上十几年的枯守,就为了等一个他所认为的命中注定的人。
慧空,他这一生应是过的很不快乐。
古怪老头目眦欲裂,怒道:“我真后悔,当初又救了你,难道我救你回来,就是为了让你和我作对的么?”
“贫僧也十分后悔。”
古怪老头神色一怔,“你后悔什么?”
“后悔前世坏事做太多,今生竟做了你的儿子!”
“你说什么?”古怪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杀气,站在前面的女子,看的真切,不动声色的右跨了一小步,正好挡住慧空,是以当古怪老头耐不住愤怒豁然出手时,那白衣女子恰好挡住了那凌厉一掌。
当那女子被古怪老头那一掌打的倒飞出去时,慧空的眸子陡然紧缩,那双眼睛,似乎很熟悉。他伸手欲接住替他挨了一掌的女子,却被已飘到跟前的古怪老头挡住,眼瞅着又一掌劈过来,慧空的一只手被古怪老头抓住,另一只手反应自然慢了一些,就在这千钧一发之刻那女子倒飞的身体忽然顿住,她脚上一勾,勾住慧空的肩膀,身体以一种几乎难以达到的弧度折弯,手掌变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咚”的一下打在古怪老头胸口,许是用力过大的缘故,她被反震的再次倒飞出去,难得的是古怪老头被那猝不及防的一拳打在胸口竟也接连倒退了两步,眼神震惊的看向那落到地上打了一个旋儿的女子。
方才那女子竟然袭击了他,而是打中了,还被逼退了两步?
此时这几张震惊的何止古怪老头一人,便是慧空也是惊讶的扭头看向那个从地上缓缓站起并弹了弹身上灰尘的女子,这是他今生看到的第一个成功击中古怪老头并将其逼退两步的人。便是一直坐着的狄龙也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他自知武功非凡,可若与古怪老头动手,却也无法近其身,这女子竟成功打中了古怪老头?
这老头活了一百多岁了,武学上早已达到了一个常人无法企及的地步,他那个高度纯粹是武学天赋加时间跨度沉淀来的,他若是天下第一,只怕那天下第二还比不过他一只手。
曼罗,竟然是八十年来,第一个出手打中古怪老头的人!
而古怪老头此时的感觉并不大好,他摸了摸方才胸口被打的地方,竟然摸到了一枚银针,他愣了愣,拔出银针,赫然看到那银针在太阳下闪出了一丝不属于银针的亮光,他的眸子眯了眯,银针竟然淬了毒?
此时那女子已站起来,在地上滚了几圈,白衣上沾了好些灰,她皱着眉头弹了一会儿,终究没能清理干净,便轻轻叹息一声,真不知道那个一直白衣翩翩的男子,是怎么把这样的白衣穿的那么干净的,即便一天要换三套衣裳,却也不能保持的那么干净啊!
“这银针上是什么毒?”古怪老头捏着银针,冷声问道。
此时慧空的视线才被引到那枚银针上,眸子里更是惊诧,这女子动手的时候竟然顺势刺了一枚淬了毒的银针到古怪老头身上?
而狄龙听闻之后,迅速奔了过来,果然瞧见古怪老头的右手拇指和食指间捏着枚银针,他看向那女子的目光不由又深了几分,便是在那样短暂而又危急的时刻,她竟然还能算计到银针?
怪不得眼睛几乎长到头顶的祈渊会看上这女子,心思和祈渊一样,也是个缜密到摸不着边际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这句话说的还是不错的。
白衣女子停了弹灰的东西,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古怪老头的手,淡淡道:“也不是什么剧毒,天机杀罢了。”
说实话因为离的远,她并未看清他手里是否捏着一枚银针,只是方才她确实刺了一枚银针到他胸口,依着方才的力道算,那枚银针就算没有连根没入,也差不多了,竟还是被这老头发觉,看来果然不好对付。
天机杀,天下第一剧毒,她竟漫不经心的说不是什么剧毒。这个女子,果然不简单,难怪能以女子之身,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帝女,一步步走上龙椅,成为一代女帝,且还将曼国治理的井井有条。
她能凭借自己的力量走上帝位,又能将已然稳定好的曼国江山拱手相让给曼彻,这个女子的心,大着呢!
狄龙的眼里不知不觉流露出一丝激赏来,可随即又摇了摇头,这女子心思深,若成为敌人,必当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虽然眼下这里只有她一人,掀不起什么风浪,可狄洛视她为义母,慧空将她当作天命之人,愿为她生,为她死。
他们不得不小心谨慎。
“曼罗,你可真是好能耐,竟对自己师父下此毒手,你不怕天打雷劈?”狄龙厉喝一声,质问道。
那白衣女子不以为然,冷笑一声,“你们做了那些丧尽天良的事,都不怕天打雷劈,我又有何之惧?”
曼罗?慧空豁然扭身,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个白衣轻盈的女子,她竟是曼罗?难怪方才看她背影个眼神,总觉得熟悉。只是为何她不与他们相认,还穿成了这个样子?
狄洛更是跳了起来,原来娘亲竟然在这里!娘亲不是只爱穿红裳么?怎么如今也穿了白衣?还有娘亲为何要将脸裹的那么严实?
“罗儿?”慧空试探性的唤了一声。
那白衣女子并不否认,似乎微微笑了笑,“没错,我是曼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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