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家大院在正月十三这天,在门口已经高高挂了两个大红灯笼,灯笼在风中飘乎乎地燃着。
常贵带着二十几个胡子,太阳还没下山时就出发了,他们骑着马,背上驮着火枪,火枪里填满了火药和枪砂。常贵作出攻打马家大院的决定时,胡子们都傻了,他们以为自己掌舵的在说胡话。
当常贵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命令后,胡子们终于明白了,常贵这是要报私仇。报私仇不是不可以,每个来当胡子的人都有私仇,不管大小,大家伙嗷叫一声就去了,报仇并不是件很难的事。可马老六是谁?众人心里都清楚,马老六当胡子那会儿,他们还没出生呢,当年的马家六兄弟,号称马家六胡,拉杆子占山头,手下足有一百多人,敢和官府叫板。虽然马老六洗手了,但马老六的名字让后起的小胡子们胆战心寒。既然,掌舵的说了,那还是要攻打的,一切就都要见机行事了。虽说他们是胡子,命还是每位的,在保住命的前提下,见机行事吧。
众胡子在这种心理的驱使上,他们来到马家大院外,看见那两个高高挂着的红灯笼,心里一点仇恨也没有,有的只是一点点灯笼带给他们的温暖。
常贵自然是一马当先,他喊了一嗓子:冲,进马家大院你们想拿啥就拿啥。
说完常贵一马当先冲了过去。常贵先挥起手里的砍山刀,只一下就把那两个灯笼砍了下来。马家大院门前顿时漆黑一片。有心急的小胡子,放响了手里的火枪。顿时马家大院就乱了,人喊狗叫的。
常贵并没有一下子冲进马家大院,厚重的大门拦住了他的去路,他下了马,用刀去砍马家的大门。
这时的马家院丁已经上房的上房,上炮楼的上炮楼,一场枪战打响了,火光和硝烟顿时笼罩了整个靠山屯。马家的院丁和胡子们在暗中对射着。
在射击的空闲里,马老六在炮楼里说话了,马老六喊:外面是哪方兄弟呀。
常贵听到了,在外面喊:马老六我操你祖宗,明白的话你就把夏草还给我;不明白,我今天就点了你的老窝。
马老六不用问就知道外面是谁了,他什么也没说,拔出腰间的双枪,向喊叫的地方射击。
马老六一射击,小胡子们就傻了眼了,一个小胡子喊:不好,马家有钢枪,快跑。这一喊有如一声命令,二十几匹马同时向黑暗中跑去,门前只剩下常贵一人了。他知道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是无论如何也冲不进马家大院。他放弃了努力,骑上马,马老六的子弹“嗖嗖”地在耳边飞过。如果不是黑天,他早就成了马老六枪下的鬼了,他端着火枪,冲马老六射击的方向,“呼通”就是一枪,然后就跑了。跑了很远,常贵还在喊:马老六你等着,有我没你,有你没我——
常贵带人攻打马家大院事件,在靠山屯轰动了,人们都知道常贵当了小孤山掌舵的。
常贵走后,在大雪那一天,爹还是如约地把桂花娶了过来。那时,人们都不知道常贵去了哪里,去小孤山当胡子只是人们的猜测。
常家娶桂花那一天,马老六还差人送来一些散碎银子,还带来了话:常贵要是回来,有啥难处就找马家去。显然,马老六已经知道常贵当胡子了。
常家娶桂花的那天,下着大雪。马老六和夏草坐在热炕上正喝着红糖水,唏溜唏溜的。
马老六说:常贵家娶桂花了。
夏草说:桂花是个好姑娘。
马老六说:常贵怕是去了小孤山了。
夏草说:常贵真倔,要是我就娶了过日子。
马老六说:他是想娶你哩。
夏草就笑了,用手抚摸着挺起的肚皮,眯着眼睛无比受用的样子。她脑子里又闪现出和常贵在后山坡上男欢女爱的场景,但只是一闪念,很快就翻过这页了。眼前一切那么实实在在,坐热炕,喝糖水,夏草做梦也没想过的。肚子里的孩子在踢腿,夏草“哟”了一声。
马老六就笑眯眯地说:又动了,这么淘气,一定是个儿子。
夏草就无限幸福地笑。
常贵当胡子的事一旦浮出了水面,人们的情绪就起了变化。
桂花的爹第二天就把桂花从常家接回去了。剩下爹一个人,他开始吸烟,一袋接一袋的。没多久,姐来了,姐一来就在炕沿下抹开了眼泪。
爹狠狠地说:别哭,为那个没出息的货哭不值。
她还是哭。
爹说:就为了夏草,嗯?桂花哪点不如夏草,他疯了。
姐说:爹,以后这日子咋整?
爹说:“不管那个货,让那个货被人打死,乱刀跺死,乱枪轰死……”
爹紧一阵慢一阵咒着。
她只能抹泪。
常贵带人攻打马家大院的第二天,夏草和马老六有了如下的对话:
夏草说:看来常贵真当了胡子,他这是王二小放牛,不往好草上赶呐。
马老六抚摸着夏草的肚皮:昨晚惊着孩子没有?
夏草说:那倒没有,我是怕常贵真的攻进来。
马老六轻轻一笑,拍了拍腰间的两把短枪:也不看看我是谁,我打打杀杀时,他还在他爹的腿肚子里转筋呢。
夏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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