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情藏在夜色中,跟着默然地坐在我身边。
“这地方你有印象么?”我单手支在脑后倚靠在树上。
“有。”他独特的冷质音色在这个夜里也渗了淡淡的温柔,“那时候的午休和体育课你老是躲在这棵树下睡觉,有一次还睡过了头被班导捉去罚站。”
我不由笑了,“我也只有那一次好不好?而且那时你不是也跟着我一起罚站,还有脸笑我。”
他态度有些奇异,没再接着我这话头而是有些窘的转移话题,“这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很隐蔽呀。”
我的视线透过头顶的枝桠凝视着墨蓝的夜空,“第六感吧。小屁孩,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他也跟着我一起看天,“也许有,但必须是我亲眼所见我才能相信。”
我闭上眼睛沉默了下来,好半天,我静静的说,“小屁孩,我曾经做了2个关于未来的梦。你要不要听?”
他回一个单字,“听。”
“第一个梦,我梦见你订婚了,并且还打算今年结婚。”
“是和你吗?”
我轻声说,“新娘不是我。”
他默然无语,转头看向我。
“第二个梦,我梦见我未来至少会生2个孩子,头胎是龙凤胎。”
他这回没有说话,而是静待我的下一句。
我偏头跟他对视,“如果,你将来有一个女儿,你会给她取什么名字?”
他愣了下,但随即脱口而出,“陈圆圆。”
我“哈”了一声,控制不住自己想荒唐大笑的欲望。
果然如此。
那个在冥冥中操控世事的神实在是不出意料的恶趣味呀。
众生的一切苦难喜乐在他眼中也许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只要戏演得好看……就什么都可以。
他沉默地看着我,而后腰间一紧我就被他纳入怀中。
我僵了一秒,然后绷紧的身体便缓缓放松,“小屁孩,你相信命运吗?”
他没有开口,我倦倦地眯着眼接着说,“你相不相信,我见到了两个不同的未来。”
他低头看着我,没有接话。
“呐!”我牵起嘴角,“被我骗到了吧,刚才我的演技逼不逼真?”
他搂紧了我,不说话。
“如果有一天……我消失了,你会不会忘了我?”如果有一天,我又回到了原时空2007年,或者是2008年,或者干脆是别的平行空间,会有人知晓这个躯壳里是我又非我的“我”吗?
他收紧手臂,波澜不动的脸上变了色,“任金笙,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被他像面人一样烙在怀里,摇着头安抚他,“别慌,今晚我喝高了,全是些胡话。”
他将下巴抵在我发上,努力回复冰山气质,“以后要禁酒。”
我好声好气的说,“不禁。但我答应你以后都不说这样的话,好不?”
他不满地又追加一句,“也永远不准消失。”
这又不是人力所能控制。
但我还是应了声,“好。”
四下渐渐的沉寂下来。
我在他怀里又依了良久,直到感觉这个姿势有点腿麻,便将两只手抵在他胸前想推开他活络一下手脚……
咦?推不开。
他纹丝不动,稳如盘石。
我加大力气再推一次……汗,还是推不开!
仰头刚想对他说什么,却被那双灼热的眼吓到,一句话硬生生梗在喉间。
控制不住的又想起在办公室那段暧昧,我尴尬又羞窘的僵在他怀里。
他仿佛猜出我此刻在想什么,沙哑着声凑进我说,“任金笙,我想再来一次。”
我的脸“轰”地一下炸锅了。
抵着他的肩我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这样啊……”
他的热气拂在鼻间,感觉他的一只手向上扶在我脑后,另一只手也热烈地将我挤压向他。
我脸暴红,用尽所有力气也无法撼动他一丝一毫,全身只隔着一件薄薄的秋装和他紧贴在一起。
丫的,他又变身了!
我心跳如鼓,抵在他肩上的手揪紧他的衣服,慌张地瞪着他慢慢俯下的脸——
烫。
他的唇很烫,在碰到我冰凉的唇一刹那我不自觉轻颤了一下,但后脑被固定得牢牢的,动弹不得。他的唇压在我嘴上先定了几秒,而后拦在我腰间的大掌越收越紧,他的嘴也越压越用力,接着滚烫的唇动了一下,感觉到我的牙关被撬开,之后是……舌,舌头!
我唔了一声,惊慌地瞪大眼。他也没有闭眼,在月光下那双氤氲的眼和我对视。
蓦地嘴巴一痛,我低叫一声,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他稍稍松开对我的钳制抬起我的下巴察看伤情,但另一只手还是牢牢地将我锁在他怀中。
嘴里都是他的味道。我缩回下巴捂住嘴,脸热得可以煎蛋,他急促的喘息声也惑人的回荡在耳畔。
刚,刚才就是传说中的舌吻?!
我试探地动了下舌头——咝,好痛!幽怨地抬眼瞪着眼前这个一脸不餍足的罪魁祸首,他哪里是接吻,明明是吃人!
他眼神迷离的又凑过来,大掌再度轻易地将我制住,沙哑着声要求,“再来一次。”
我捂紧小嘴,努力摇着脑袋。
他单手不费吹灰之力地将我的手拿开,舔舔我的唇再度欺下来——
混……唔唔,混蛋!
那一晚被他抓着食髓知味地啃了也不知道多少次,隔天上班顶着红肿的香肠嘴面对整个公司的暧昧眼光时,我硬是一脸镇定的坚持,“是食物过敏的!”
年底是各行各业的旺季,堪称是一年中的最后绝响,往往年末最后一季的收益可以抵得上平日的两倍。
在这个四方都大肆敛财存钱过年的时日公司自然未能免俗,我和陈曦因为工作也自然渐渐减少了见面的机会。
经过那个血腥一吻后我们的关系算基本落实,脱离了友谊走向更高峰。然后……
然后就该尝试着像普通人那样约会。
周六早上,两人约了一起去爬山。
我和他对着地图研究了良久,终于敲定去那个传说中的情侣胜地,凤鸣山。
山不高,不陡,算平缓。
景少,人多,情侣更多。
“很无聊吧?”他看着正前方,眉宇间微有些懊丧。
我不动声色地瞟了瞟他的侧脸,“不无聊。”
傍晚下山,途经树林灌丛惊起野鸳鸯无数,我突然脚底滑了一下,他立刻扶住我的手肘及时稳了我一把。
吁口气,我愤愤地往地上看去——
我囧!
一个明显用过的保险套华丽而英勇的粘在我脚下!
我急急抬眼看向陈曦同学,只见他八风不动的在那个套套上兜了一圈,保持着面无表情视若无睹的最高境界。
我也佯作若无其事,鞋底暗暗地在草丛上使劲蹭蹭把那套套给踢掉。
他扶在我手肘上的手没有松开而是顺势往下滑到我掌中。
十指交扣。
我一怔,正大光明地转头看他。
他没说话,但将我的手扣得更紧。
我低头,轻甩着两人交握的手,慢慢勾起嘴角……
“吧唧!”
踩到第二个套套……
我风中凌乱,已经言语不能。
天道不公!为何要在如此浪漫时分让我遭遇如此囧事?
他默默地抬头望天,默默地耸动肩膀,默默地颤抖了几秒。
我也跟着纯洁地抬头45度望天,沉痛地说,“想笑就笑吧,憋着容易内伤。”
……出山时,我默默地将脚边踩到的第八个保险套不着痕迹地往边上踢。
我想,我终于明白了这里为什么是传说中的情侣胜地。
除了偶尔约会,看电影,吃饭。情侣的交往模式我们都一一尝试过去。
两个年纪老大的成年人遭遇爱情相互摸索着最适合彼此的相处模式。这种感觉,说实话……很好。
年末,南方遭遇百年难遇的大雪。
时值小屁孩在G市考察,年关已近却同几十万人一起滞留在G市无法回来。
他不是话多的人,在他滞留G市那几天我们虽然每天都有通电话不过每次聊天时间都不超过10分钟,说到没词时我们就拿着话筒相对无言的耗着,等着对方先说再见。
大年三十晚上11:50分他给我电话。
我拿着手机拉开窗帘,倚在半开的窗户前呼吸着冷冽的空气。
“你现在还没睡?”
我“嗯”了一声,不然谁接你电话。
“在做什么?”
“跟你聊天啊。”他那边声音有些嘈杂,我好奇地问,“你那边有很多人么?”
背景的嘈杂声渐渐褪去,他的清冷声音越发清晰起来,“现在有没有好多了?他们都是这次被困在G市的人,现在在看春节联欢晚会。”
“你也去?”他实在不像会凑热闹的人。
“公司同事强拉的。”
“难怪。”我将头贴在玻璃窗上,“你今晚的年夜饭吃得怎样?”
“还好。”
“哦……”没词了。
他沉默一阵子后终于也憋出一句,“今晚你打算几点睡?”
“可能会通宵,1点后我要和太后到全城的庙里烧香。”据说是为了求佛祖能保佑我在新的一年成功拐带一个瞎眼的男人一起进婚姻的坟墓。
他淡然的语气透着关心,“不要太累,熬夜伤身。”
“嗯,我会注意。”
突然一声尖啸响起,我转头,眼前极近的天空霍然迸发出绮丽的烟火。点点焰火拖着明亮的长尾巴呈层迭的花型在我头顶炸开,之后天际便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一簇簇华美的烟花……
还徘徊在街上的行人小贩们在钟楼的铛铛声中聚在一起热烈而欢腾的倒计时。
在12点新年钟声敲响的那一刻,他低声说,“任金笙,新年快乐。”
“也祝你新年快乐。”
“……我爱你。”
“……我知道。”
年初他回来后,传说中的久别胜新婚并没有在我们身上发挥作用,我和他依然是该怎样怎样,随心的照着我们的步调走。
五月收到罗莉的红色炸弹,我和他还有王木木仨约了一道去罗莉那。
之前她一直守口如瓶保密工作做得忒好,我还不知道她啥时候有男人了她就已经直接跳下了火坑。
到了新房男宾止步,我和王木木磨刀霍霍地进门逼供,罗莉在我们二人的夹击下很快就乖乖缴械投降,啥都招了……
“不会吧,新郎就是你的前老板?”我大汗,“以前性骚扰你的那个?”
王木木双手环胸,探照灯+X光乱射的将罗莉里里外外扫了个遍,眼镜猛地一闪,“自己招还是我帮你招?”
罗莉心虚低头,“那个……过程有一点曲折。”
我拍拍她的头,“是你的品位降低了,还是你的脱线又犯了?”罗莉这孩子不错,就是性格和她的长相呈反比,乍一看是一个美艳性感的E杯熟女其实刨开她脑袋就是一天真好拐的罗莉小白。
她立刻哇啦哇啦抱紧我,一边还不忘拽着木木同学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诉起了她的辛酸恋情史……最后,以一个被狠心拐带下了结论。
“呀,不想那么快结就不要结啊。嚎什么?”
木木同学则是很意味深长的在她的肚子上转了一圈,阴惨惨地说,“几个月啦?”
我惊道,“原来你是先上车后补票!”
一直以为这世上只有我和罗莉是清流,想不到这个罗莉小白就这么弃我而去,留我一人孤独的保卫贞操。
罗莉闻言更是哇啦哇啦嚎得震天价响,“呜呜,我的清白!我的贞操!我的自由!”
王木木摸摸她头顶,“节哀。”
……婚礼结束后,看着罗莉眼泪汪汪的被霸权新郎拖去洞房,我只能扔给她一个保重的眼神,自求多福吧。
离开热闹的酒宴,我和陈曦漫步在五月仲夏的街头。
一晃眼,我们都已经26岁,彼此不知不觉的纠缠了十几年。初遇时他还只是个刚到我耳际的孩子,现在……嗯,在某种意义上我算是看着他长大。
他自然地牵着我的手,跟我十指相扣。有人说十指连心,也许只有心中之人才能把这种温暖的灼烧传递心中。
“你会不会觉得我已经是老姑娘了?”看到罗莉也结婚了,心中不由感慨着我现在的身体也已经能划入大龄女青年的行列么?
他低头看我,“不老。”
“你说,如果我到30岁还不打算定下来,你会继续等吗?”女人三十豆腐渣,男人四十还能是一朵花。我郁闷。
他微蹙眉,“三十岁之后再生孩子是高龄产妇,很危险。”
“……”我汗。
这孩子又搞错重点了。
他认真建议,“28岁吧,这样就可以赶在30岁之前生一个。”
我满腔的话被梗在喉间,谁要跟他讨论高龄产妇了?
“我只是想说,你这样一直没成家,家里头不会催吗?”另一半是想诱拐一些甜言蜜语啊。
“婚姻自主。他们都已经知道我有人选,不急。”
我深感不平衡,这就是男人与女人的差别。像太后都已经下了最后通牒日夜盼着将我打包送人。
我歪头看他,“那你呢?”也想早点进坟墓么?
他突然拉过我的手将我掩在他的身影下,俯身在我唇上一吻,“都随你。”
我烧着脸从他怀里钻出来,不无遗憾地咕哝,“真没诚意,本来想问你后天你父母在家吗?”
他冻住,只顾着牢牢看我。
“怎么不说话了,嫌弃我呀?”
他还没解冻,艰难地开口,“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我被他看得不由自主地移开视线,“我只是想到你家吃一顿便饭,很纯洁的,别想太多哦。”
他好半天才吐出第二句,“和我家人一起吃饭就表示要见家长,见家长表示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我还是不看他,小小声的嘀咕,“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见家长。”
他扶正我的脸再一次认真地确认,“你确定……考虑嫁给我?”
我把脸从他手中解救出来,“我现在说不确定行不行?”
他猛地将我搂入怀中,“不行。既然已经说出口就不准反悔!”
“反复无常是女人的天性……”
他霍地低头堵住我的嘴抱紧我就是一阵狂吻……
混,混蛋……我明天还要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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