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番外-第 14 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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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了盖碗看杯里,茶水绿中带一点黄色,茶叶都沉在杯底,自是及不上二太子那边送来的,可捧在手里却分外的暖心,有一份闲淡的舒适。

    便如同这偏僻小山庄里的生活。篱落果然没有半分做牛做马的样子,一应推给了好脾气的苏先生,还能理所当然地挑肥拣瘦,他在尚且如此,若他不在,还不定张狂成个什么样子。苏先生的性子很好,能耐着性子慢条斯理地跟篱落讲道理,不论何时都和和气气地笑着。管儿是他们收养的孩子,亦是狐族,有一双褐色的眼睛,伶俐得有些像小时候的篱落。

    清晨早起,总是苏凡在厨房里忙碌,热腾腾的稀粥馒头端上桌再去唤醒兀自好梦的篱落。他那个好吃懒做的弟弟还卷着被窝赖在床上不肯起来,轻声细语地一遍一遍附在他耳边劝说。

    「他这就起来,昨晚学生看书看晚了,他一直陪着,所以就......」见他正看着,苏凡忙解释。其实是怕他又教训篱落吧?

    苏凡是学堂的教书先生,白天总留着他们兄弟两个在屋里。他和篱落其实不亲,彼此都无话可说,又或者想说却如何开不了口。篱落受不了屋子里的寂静就会跑出去,一会儿又回来,回来时脸色就好了很多,那种偷偷在心里乐着的样子。有一回跟在他身后去瞧个究竟,原来是去学堂,躲在学堂窗外的树上看,年轻的夫子正在教课:

    「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

    书香袅袅,童声琅琅,安逸而美好。

    晚间在房里能听到他们的絮语,无非是苏先生心疼着他留在篱落身上的伤痕和篱落对他的抱怨。

    「他也是为了你好,以后就休要再惹你兄长生气了。」

    「哼,他不打我他就不舒坦。」

    「别胡说...还疼不疼?」

    夜色中连说话声也是带着一点呢喃模糊的气息的,只听得寥寥几语,却明白他的弟弟确实过得很好。

    盖碗轻轻敲打着杯沿,茶水也掀起层层涟漪。

    「喂,下雨了。」篱落忽然出声。

    还是很小的时候,篱落尚还不是人形,施个术法来帮着他成人,小小的孩童就会蹒跚着步伐一摇一摆地粘过来软软地叫他「哥哥」,将他抱在怀里,小胳膊小腿都是肉肉的,红扑扑的脸蛋自发地凑上来亲,满脸都糊着他的口水。再后来,他大了,父王带着母后云游去了,他继位了,然后,似乎就再没听他称他一声「哥哥。

    「哦。」抬起眼来看一眼屋外,方才还是天光晴朗,现在却是暴雨如注,这时节总是一阵一阵的阵雨,下了一会儿就会停。

    「你『哦』一声就完了?」篱落瞪大眼睛回过头来。

    篱清不答,挑起眉来看篱落。

    「门外那个。」篱落朝门外努嘴,「你前脚进了屋他后脚就在门外站住了。都多少天了,你是真没看见还是装没看见?」

    门前是一排高大的杉树,树上停了只不知名的鸟儿,黄爪蓝羽,在雨中一动不动,任凭雨水湿透了一身也不见它抖动翅膀或飞走。凡人只当是只寻常的鸟儿,篱清和篱落却都看得明白,那是有人施了法变的。

    「......」篱清仍不说话,盖碗敲着杯沿发出清脆的低响。

    「好,你要让他站着便让他站着,反正也不干我的事。」篱落受不了他的冷漠,继续扭过头去不愿对着篱清面无表情的脸,「只是有一样,你给我赶紧走。你爱让他看是你的事,我可不爱。咱家小门小户的,可受不了你这么白吃白喝。」

    「你倒也知道柴米贵了。」篱清奇道,「让你下回山还真有点好处。」

    「哼!你管不着。」冷哼一声,篱落并不受用他的夸奖,「那天要不是苏凡来了,你是不是就准备把我送去给他使唤?别当我不知事,金刚罩是谁的东西我还是知道的。」

    「你现在在这里不是过得很好么?」篱清一怔,勉强避开了话题。

    篱落也不纠缠,转过身来一脸严肃的看着篱清:「是很好。所以我不回去了。他要是这一世......这一世完了,我就等着他转世,就去找他。无论他忘记了也好,变做了什么也好,我要定他了,他生生世世我都陪着他。所以,你把你自己管好就得了,我的事不劳狐王您操心!」

    看着面前的篱落,才发现当年那个咿咿呀呀的小小孩童真的长大了,竟有些恍惚。

    「看看你自个儿,本大爷都不愿说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破烂事儿,多容易的事,你们也能整了快三百年还整不出个样子来。他不就是花心吗?你就不能跑去拽着他的领子说『喂,澜渊,以后跟了老子就不许再沾花惹草!要是被我听说了什么,把你用捆仙索捆了吊在南天门上,还三天三夜不给吃饭!』看,多容易。只要吊他一回保准他下回就不敢了。你揍老子时的得意样儿跑哪儿去了?」篱落见篱清茫然,不由得意,满嘴胡说得越发不着边际,「我和你到底是不是亲兄弟?人呐,果然天差地别......」

    眼前闪起了几点寒光,心中暗道不好,想拔腿就跑却迟了,一股外力逼着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周身裹粽子般被捆仙索捆得扎扎实实:「喂,我族祖传的秘宝就是被你这么用的?」

    「是又如何?」抿一口茶,背惬意地靠着软垫,篱清一脚翘起一脚踩在脚榻上,灿金的眼半眯半睁,「我的事轮到你来插嘴了?嗯?」

    自己先被自己的尾音镇住了,什么时候也不自觉地学会了这个调调?

    篱落想要挣扎,却越是挣扎看不见的绳索就收得越紧,嵌进了肉里就痛得忍不住「哇哇」叫。

    屋外的雨已经停了,树上的鸟儿依旧如雕像般一动不动地立着。

    就指上再结成一个封印封住了他的口,室内又安静了下来,捧着茶盅看天边七色的彩虹。

    当真有这么容易么?捆住了人又有什么用?

    又过了几日,总是想着篱落那日的话,竟连那树上的鸟儿飞走了也没察觉,还是篱落提醒的:

    「喂,怎么了?怎么门外那个走了?」

    回过神来看门外的树梢,空空荡荡,真的,没了踪影。

    「我就说,就凭你这么个不讨人喜欢的性子还真希奇他能忍这么久,这下可好,终于走了。那你也赶紧走吧。」篱落巴不得他快些走,可眼里却藏不住担忧。

    篱清默然,只是捂着茶盅的指紧了紧:「你不回去了?」

    「我回去干什么?我走了书呆子怎么办?这么个老实头不被人卖了才怪。」篱落窝在椅中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好。」篱清点头,脸上的神色又飘渺起来,「平平淡淡地相守也令人羡慕。」

    夜里的时候,篱落和苏凡都睡下了,悄无声息地潜出了屋子上山。狐王府的不远处,那所只是远远看过几眼的小小院落一步一步出现在眼前。

    推开了门走进去,有人蓝衣竹扇静静地坐在窗前:

    「你来了。」

    「是,我来了。」

    缓步走到他的面前站定,月华下,那人一双墨中透蓝的眸明亮如星辰。

    「你要的东西在桌上。」澜渊示意他去看桌上的小盒。

    篱清却不动,目光定定地看着澜渊。

    「狐王还有何事需要在下效劳?」澜渊也仰起头来看着篱清,唇角翘起三分,连眉眼也温柔地弯下来。

    篱清退后一步,忽然出手如电直向澜渊的衣襟抓去。澜渊脸色一变,急忙飞身闪开。斗室中,层层衣衫飞扬起来,烛火也被吹得明灭摇曳,你来我往间,澜渊后退一步倾倒了遮挡着内室的屏风,巨大的木制屏风轰然到地,内室中一切陈设一览无遗。

    澜渊身形一挫,却被篱清欺身上来抢得了先机。什么东西划开了宝蓝的衣衫露出了赤裸的胸膛。

    手中是一把乌骨的发簪,街市摊前那人谑笑着说:「我家娘子朴素,不好这些。我倒也想买一朵花送他,直怕他不高兴,再不让我近他的身。」当日是冷着脸回过身不理他,事后其实是一直放在了怀中。方才来时取出来握在了手中,温润厚实的质感意外地安心。

    发簪在心口处停住了,再进些许就要触到那个拳头大小的「罪」字。鲜红的颜色,在月光下格外刺目。相传处黔刑时,流出的血被银针凝住了就天然地成了一种染料,再洗刷不去的,生生世世注定背负着罪孽过活。

    簪尖颤抖,细细看就能发现字的笔画全是一个又一个小小的针眼组成,一个「罪」字笔划不多,但若这般一点一点慢慢刺就,亦是苦痛难当。

    「你再这么看我可要忍不住了。」澜渊吊儿郎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手附上来拿开骨簪,「原来你也一直带着。」

    篱清一概充耳不闻,指尖颤颤地去触碰他的伤口。蓦然抬起那双水灿的金眸,脸上一半痛苦一半挣扎。

    澜渊伸出手臂轻轻地圈住他:「除了当日观刑的,这些年来你是第一个看到。怎么办?这么吓人的一个东西放在身上,谁还愿意跟我?」

    想问他为什么,视线跃过了澜渊的肩头落到了内室床前放置着的花灯上,恍然大悟。不可置信地推开澜渊走过去捧在掌上看。莲花样的造型,中央放一截小小的蜡烛,灯壁上清清楚楚地写了两个字:澜渊。

    当日是谁风流薄幸名满天下?当日又是谁笑弯了一双墨蓝的眼无情地说是一时兴起?

    可还有呢?可如今呢?

    到底什么是真心什么是假意?

    为什么人人都说这很简单,可他却如坠迷雾始终不知所措?

    「篱清、篱清,你......你是真心的对不对?」澜渊从背后拥住他,在他耳畔急切地追问,「当日是我的错,是我漫不经心,是我不知珍惜......篱清......」

    愣愣地听着他说他是真心,听着他说要他相信,自己却半张着口说不出一个字。

    「篱清,相信我好不好?我是真的......喜欢你啊......篱清......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回过身来,正对着他,风吹进来,银发与墨发都交织在了一起。

    「我听说了,狐王府要办喜事了......我看到了,狐王府门上都挂上红绸了......擎威立后了,墨啸有儿子了,连冥胤都成亲了......我知道,你是王,你要有子息。可是......可是......我不愿啊!我要你过得好好的,你不理我、你不信我都没关系,但我不愿你娶妻......我不愿......」墨蓝的眼里悲伤难抑,一向从容温雅的人,激动得连声音都是颤抖的,「我知道你要火琉璃,我早给你备下了。我知道我不该,可是......我宁愿你怨我也好过让我看着你娶妻,篱清、篱清......答应我,答应我不要娶妻好不好?好不好?」

    将花灯放在一边的案几上,看着眼前这个与自己牵绊了数百年的人。嚣张的太子、温柔的情人、薄情的风流子,笑过、伤过、负过、悔过,计较来计较去伤透了神思,却始终看不破情爱二字不过是问一句喜欢不喜欢,开心不开心。

    「好。」郑重地点头答应他。

    尾音还未完,他就先贴住了他的唇怕从他口中再听到其它......

    红绸高挂,鼓乐喧哗,素色的纱缦俱被艳红色取代,年岁久远的家俱一溜被擦得光洁簇新。青衣的小厮咧开了嘴在厅堂后院前前后后地奔忙,大门前轿起又轿落,宾客快把门槛踏平。大堂内,大红的双喜字高高悬起,底下黑压压的人群把偌大的宴客厅挤得水泄不通。平素宁静的狐王府今日喜气盈天。

    门外一声高亢的唢呐,一顶红艳艳的花轿晃晃悠悠落了地。鬓角插一朵大红牡丹的喜婆搀着新娘慢慢悠悠地跨进门。闹声轰然,人人争着往前弯下腰来想看一眼红盖头下藏着如何倾城绝艳的容颜。

    「别挤,别挤,仔细碰伤了新娘子!」喜婆用手中的蒲扇挥开众人,引着新娘行到厅中向在座的族王及长辈行礼。

    「好,好......」分坐两侧的长老们捋着胡须频频点头。

    「礼--」小厮们扯开了嗓子传令。

    狐王下阶将新娘扶起,端肃的脸上也难得染了一丝喜色。

    正是此刻,门外竟又传来一阵乐声,唢呐嘹亮,鼓点轻快,又有一队人身着红衣敲打着涌进来。

    「这是......」

    「怎么一娶就娶俩?」

    「这哪个是大哪个是小哇?」

    众人疑惑,一片「嗡嗡」的交头接耳声。

    众长老也站起身来伸长脖子往屋外看。只那狐王负手而立,嘴角稍稍抿起,金眸中光芒闪烁。

    乐队在堂前站住,有一人身着一袭大红吉服手捧一盏粉红莲花灯一步一步走上前来。

    「篱清,你骗我。」澜渊神色平静,眉眼还微微含一点笑,「你答应我不娶妻的。」

    话语中也不带一点情绪,淡淡地陈述着,异样地诡异而心寒。

    周遭人等都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堂中死寂,谁也不敢发出丁点声响。

    将花灯送到他眼前,灯壁的另一边赫然也题了两字:篱清。

    「当年是我负你的真心,如今我用我一片真心来换,可好?等到花灯时节,你我再去人间放一回花灯,好不好?」

    靠过来拔去篱清头上的乌骨发簪,银色的发披泻而下,长长垂过了腰。指上凝起剑气割下几缕与自己的黑发编结到一起,又割下自己的发来编进他的发丝中。墨蓝的眼中情深几许:「既然你坚持要成亲,好,我总是顺着你的,那便与我成亲吧。」

    手指顺着他的发,银白中隐隐几丝乌黑:「我澜渊愿与篱清成结发之好,不离不弃,永生唯一。若有违背,甘愿跳下众生轮回盘,生生世世沦落畜生道。」

    「篱清,你可愿信我?」却不等他的回答,唇径自就贴过来。

    「嗯哼......」火狐长老咳嗽一声,为难地站出来提醒,「王,吉时快过了。」

    「嗯......哦。」还差些许就要相接,篱清转过脸避开,对着被冷落在一旁的新娘道,「开始吧。」

    「篱清!」澜渊气急,反身紧紧抱住他,「信我啊!」

    僵持之间,却是新娘终于忍耐不了,一手扯下了大红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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