榔头日记-第一百零三章 战与光(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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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两种情况下大脑会发热,一种是在看到交规被攻击的时候,一种是在看到暖玉被攻击的时候。

    我立刻给暖玉打过去了电话,听筒里闷响了几声之后,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你们给我听着,立刻停止调查,否则这位女警官可能会遭受到一些你不想看到的画面。

    我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语气平静下来:你知道袭警的代价么?

    电话那头发出一声怪笑:呵呵,我命都顾不上了,还会在乎一个警察?你不要试图威胁我,对我没用,我还告诉你,逼急了我,鬼挡杀鬼,佛挡杀佛。

    我说:五年前的叶凡涛案,人是你杀的,你是段二。

    他说:不好意思,你说的什么我都听不懂,我只说一句,听人劝,吃饱饭。

    在他挂断电话之后,我感觉气血冲顶,眼睛里像有一盏电压不稳的灯泡,晃得我头昏脑涨,赵随风看我不对劲,从我兜里掏出了镇妖瓶,打开后放在了我的鼻前,在汽油的作用下,我才得以回过神来。

    望着他们疑惑的眼神,我轻轻道:暖玉被人给抓去了,他威胁我们停止调查,否则,暖玉就会有危险。

    高冷道:是谁,段二么?大了他的狗胆!

    我说:不确定,不过应该就是他了,涉及这个案子的就只有我们、段二、天道,天道里有秦辉,他不会允许自己的姐姐受这种罪的。

    萧慕白道:这帮奸诈小人,搁两千年前老子一刀一个都不带眨眼的,榔头,他敢抓暖玉,我们就不会绑了他的孩子跟他交换么?行的话我二十分钟之内把段二的老婆孩子都带过来。

    我说:段二就算有罪,他的老婆孩子也是无辜的,他们可以抗法,我们不能,如果我们绑了他的老婆孩子,那跟他还有什么区别?

    萧慕白一攥拳头:那咋整,榔头,那可是你最喜欢的人!你不急吗?咱顾不了那么多了,你只要点点头,我就去把人给弄过来。

    我说:我吃了他的心都有,但急有用么?我们自从出院以来一直在努力,努力证明我们是对这个社会有促进作用的人,而不是他们眼里的废物,这么久以来,我们确实也做到了,我们收获到了尊重、自信和信仰,实现了自己的社会价值,这一切都是在法律的威严下完成的,法之公正,侠之大义,方为正义,记住,只有侠义豪情是不够的,我们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脱离法律,即便是在己方有难的时候,因为我们代表着正义。

    他们几人听完我的话之后都低头沉默,似在回忆,又似在思考。高冷站起身来走到我的身旁,拍拍我的肩膀,什么也没有说,轻轻走出了房间。

    我听到了他在外面打了个电话,像是打给某个领导的,语气谦卑却又不容置疑,回来的时候他略带愧疚地对我说:因为这是五年前的案子了,考虑到翻案的困难和繁琐,我一直没有向领导提过这宗叶凡涛杀人案,但就在刚才,我已经正式向领导汇报了此案的情况和进展,并表达了翻案的意向。领导那边也十分重视,让我们全力调查搜索证据。

    我说:你是个好警察。

    高冷摇摇头:不,我不是,你们几个普通市民都能将法律和正义列为自己的信仰,而我身为一个人民警察,却没有履行到应尽的职责,这一点上,我甚为羞愧。

    我说:从认识你到现在,总算看着顺眼点了。

    高冷苦笑道: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当做是最高的评价了。

    我掏出镇妖瓶来又深吸了几口,再次压抑住内心的冲动,轻声道:现在暖玉被制,我们又无迹可寻,必须要继续往前走了。

    赵随风小声道:哥,还查么?再查下去,暖玉姐会不会真有危险?

    我坚定道:查,查他娘的,不但要查,还要一查到底,你以为我们不查,他们就会放了暖玉么?不要跟坏人讲道理,正如不要跟武圣讲女人一样。

    赵随风点点头:对,查他娘的。不过你要对武圣有所改观了,记得前阵子上山救火时碰到的那个英姿飒爽的姐姐吗,叫何霜的那个。

    我说:记得,度假村老板何大宇的女儿。

    赵随风道:对,咱们武圣以前可是晚上九点就睡养生觉的人,现在都抱着手机跟人聊到十一点了,有一回我见他起来上厕所,那一脸的春心荡漾影响的后院老狗都闹腾了一晚上。所以,你刚才那个比喻不成立了。

    萧慕白啥也没说,探手就把赵随风给拎了过去。

    我整了整思绪,对高冷道:高队,我脑子里有点乱,你感觉我们下面怎么走比较好?

    高冷道:其实刚才我就想说了,如果段二现在开始行动了,那么他现在最想找到的人是谁?

    燕未寒接口道:那就应该是唐义平了,他是唯一可以证明段二有机会在叶凡涛车里完成偷刀藏刀过程的人。

    高冷点头道:对,段二对小秦下手的目的是为了威胁你们,但如果我是段二,最想做的应该是控制唐义平,而不是暖玉。

    燕未寒急道:对对对,刚才大家都在挂念暖玉姐了,那咱赶紧去找唐义平吧。

    高冷道:等你们去到,三个唐义平也被抓了,我刚才出去打电话的时候已经通知两名同事前去找他了,希望能赶在段二前面。

    看到我依旧不说话,高冷道:榔头,你也别急,虽然我们不知道小秦在哪,但只要是做过的事,就一定会留下痕迹,你好好想想,之前小秦都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我说:我在回来之前去找过暖玉,她接了个电话就走了,说是有一个抢劫案的目击证人要提供线索,之后暖玉就赶紧过去了,这么一算时间的话,也差不多了,我当时怎么没多问一句她去哪了。

    高冷道:我这就去找人查一下小秦的通话记录,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人的信息,还有刚才的电话,仔细回想下除了他的声音外,有没有其他有价值的线索?

    我吐了口气,拿出手机道:果然人在焦躁失控的时候是无法保持清醒的,我竟然忘了刚才的电话是有录音的,一起听听吧。

    段无情叹道:榔头你也是个情种啊,以前碰到多危险的事也没见你这样过。

    我将裤兜里的一本精装版交规放在了胸口,心里舒坦了一点,那才打开了录音,大家都围了上来,看看能不能从录音里找到有用的线索。

    一边听着录音,高冷一边分析着:男性,50岁左右,口齿清晰,语速均匀,符合段二这个乡村教师的水准,大家仔细听听除了他声音以外的动静,大的突破口往往都隐藏在细微之处。

    通话时长很短,只有68秒的时间,在前三十秒内,没有任何杂音,到了三十五秒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阵乱哄哄的柴油发动机动静,像是谁家拖拉机飞天了一样,但其中有十分规律的“轰隆”声,同时还伴有一阵阵水声,这样的动静持续了十几秒,又重归平静。一直到通话结束,都没再有其他的声音。

    我们又仔细听了二十多遍后,高冷道:杂音出现之前和结束之后,都有一声轻微的闷响,结合这种静乱结合的情况来分析的话,那应该是开车门和关车门的声音,说明此人是在车内通的电话,并且距离外面发出杂音的地方很近,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你们谁能听出这一片乱糟糟的动静是什么东西发出来的?是不是什么大型货车或者其他车辆的发动机声?

    大家都皱眉苦思起来,在自己的脑海里寻找着似曾相识的记忆点,但是短暂的沉默过后,没有人搞清楚这到底是什么动静。就在大家继续苦想的时候,萧慕白小声道:或许,这不是车发出的声音呢?

    高冷道:小萧,有什么想法就大胆说。

    萧慕白道:请叫我武圣。

    高冷道:好,武圣,有什么想法就大胆说。

    萧慕白道:之前我整顿校园霸凌事件的时候,收过几个混社会的小弟,他们带我去参观过他们干活的地方,是个沙场,专门用采沙机从河道里挖沙,那里的采沙机好像就是这个动静。

    高冷道:这样的话,那一阵阵水声是怎么回事?

    萧慕白道:是洗砂机的动静,挖上来的沙有很多小石子,需要通过洗砂机来将砂石分开,筛选出能用的细沙。

    高冷喜道:确认么?

    萧慕白道:把录音发给我,我发给我小弟确认一下。

    我将录音发给了萧慕白,与此同时,高冷的电话也响了起来,他接完电话之后,目光阴晴不定地看着我,说道: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好消息是小秦的通话记录查出来了,你说的那个时间点里跟她通话的是一个座机号码,已经定位到了东南方向的一家超市,抓暖玉的人应该就在附近。

    我舔了舔嘴唇,说道:坏消息是唐义平已经被段二赶在你们之前带走了,是么?

    高冷说道:嗯,同时被带走的还有你们的女队员,李小炮。

    听到这个消息,我愣在那里说不出话来,高冷道:我的同事赶到的时候,李小炮的父亲也赶了过去,据他说,是李小炮担心唐义平会逃掉,那才上门找理由去盯住他,没想到……

    我伸出手打断了他:高队,如果我们能生擒段二,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和他独处的机会,是在他被绑在凳子上,而我手里有二十多件凶器的情况下。

    高冷点点头:放心,只要不出人命,就当我是个瞎子。

    萧慕白这时抬起了手机,对高冷道:确认过了,那动静十有八九就是沙场里采沙机和洗砂机的声音。

    赵随风立刻拿过鼠标,键盘敲击了几下,道:在东南方向的沙场只有一个,叫滕强沙场,距离我们只有十三公里。

    相顾无言,我们几乎是齐齐站了起来往外跑去,老袁开车从没像现在这般嚣张过,即便如此,我还是认真提醒了他:系好安全带,不要超速,不要闯红灯。

    老袁擦了把脑门上的汗:榔头,咱们要去救人啊,暖玉和小炮都在他们手里呢!

    我说:任何时候都不能以别人的生命安全作为赌注,有些时候,快了就是慢了。

    老袁终于慢了下来,看似平缓温柔的车内,藏着几颗杀气腾腾的心,除了大灯一直在闭目念咒之外,其他人都紧攥拳头,双目如刀,盯着窗外。

    快下车的时候,段无情好奇道:大灯,你是在念保佑她们两人平安的咒吗?

    大灯道:不,我在咒那个龟孙儿不得好死,死后下油锅、进蒸笼、千刀万剐后再用其血肉来一顿无烟烧烤。

    如果不是当前形势紧急,我就要为大灯完美的古今结合来鼓个掌了,后来大灯大概是嫌默念不过瘾了,直接开了嗓,在到达滕强沙场之时,我们大概听了三十几个朝代的八十多种花式骂街技法——自从大灯意识到智能机的强大之后,每天都会花大量的时间去通过手机搜索各种古籍古训,看他那副抱着智能机背情诗的样子,我仿佛看到了新一代的今古传奇。

    无论在多危急紧张的气氛之中,大灯总能以他特有的方式强行转移我们的注意力,也使我们在不经意间放松下来。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将阿春藏在了一公里开外的树林中,徒步走了过去。这座沙场规模不小,位于河道旁,位置很偏僻,一里开外才有村子里的民宅。我们走到了距离沙场最近的一座民宅处停了下来,高冷道:其他人在这里等着,我和萧……,不,武圣,我们两人前去打探下情况,摸透地理位置和人员分布后再回来一起商量计划。

    这点大家都没意见,就身手而言,他们两人是最强的,我们只能在原地等待,不过我们也没有白等,在那十几分钟的空档里,我们跟着大灯听了一场名为“文言文骂街技巧”的学术讲座。

    过了会,高冷和萧慕白大汗淋漓的跑了回来,看到我们正专心致志的听大灯讲课:兀那竖子,休得猖狂!尔何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懂啥意思么?翻译成现代文就是,你个小逼崽子,可别TM给我装了昂,等我们六十岁的时候,你坟头上都能开个森林公园了。

    燕未寒疑惑道:大灯,这些话古人真说过?不是你瞎编来忽悠我们的吧。

    司马大灯傲然道:我大灯从不拿老祖宗来瞎闹,这是《左传》里穆公骂蹇叔的话,再一个,你们不要以为带上几句生理名词和亲戚子女的字眼就能骂人了,那是低等、下流、LOW,知道吗?要多学习老祖宗留下的古文古言,骂起来辞藻华丽还能掷地有声!最主要的是让别人听不懂。

    赵随风怯生生道:别人都听不懂了,骂人还有啥意思?

    大灯一愣,道:这就是如何让自己过瘾还能不让对方痛苦的最佳路数,和谐社会,和谐骂街。

    高冷看我们没有停下的意思,无奈道:诸位大哥,我这么高冷的人都让你们整的没点气质了,我插句嘴好吧?我俩都顶着生命危险跑了一圈了,现在能不能商量一下进攻计划了,这不是个单纯的沙场,这里面起码聚集着四十多个大汉,不好好计划下,都有可能当炮灰。

    一提到这么多大汉,我突然想了起来,段五最早就是靠沙场起家,不知这个滕强沙场跟段五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我让大家先商量着计划,掏出手机打给了之前与我们合作擒住段五的田辉,也是曾经的江湖大佬,他对这些事肯定有所了解。

    田辉依旧在经营着他的清月书吧,我们联手将段五送进了牢房之后,他就彻底放下了江湖事,悠哉悠哉过日子,专心与江雨晴卿卿我我了。

    接起电话后,我直入正题:田老板,你听没听说过滕强沙场?它和段五有没有什么关系?

    田辉立刻吸了口气,缓缓道:兄弟,何止是有关系,滕强和段五是拜把子兄弟,他跟段五可不一样,我这么跟你说吧,即便是在段五最风生水起的时候,道上都传着一句话,宁废段五,不惹滕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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