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隆坦 我早就料到了。两千埃居在这儿呢,我知道藏的地点,就冒昧地向塞夫兰老爷借用一下。
伊赖尔 你这魔鬼,真是当到底了。
弗隆坦 那些鬼还是帮了我们大忙。还要补充一点,杰拉尔带来一万五千埃居的大笔嫁妆。对了,瞧瞧塞夫兰吧。
第九场
〔人物同上,增添塞夫兰。
塞夫兰 谁呀?
伊赖尔 兄弟呀,开门吧。
塞夫兰 (走到户外)又来拿我开心啦?
伊赖尔 兄弟,您的埃居找到了。
塞夫兰 我好像没听清楚,能不能重说一遍?
伊赖尔 兄弟,您的埃居找到了。
塞夫兰 您是说我的埃居找到啦?
伊赖尔 对,我是这么说的。
塞夫兰 嗳,我不能相信。
伊赖尔 很快就能到您手了。
塞夫兰 能见到能摸到,我就相信了。
伊赖尔 只要您答应于尔班的婚事,就给您了。而女方的父亲要出一万五千埃居的嫁妆。
塞夫兰 我听不见您所说的话。我只想我的埃居,只有钱拿到手,我的耳朵才能不聋了。埃居还给我,让我做什么都成。
伊赖尔 以您的名义担保?
塞夫兰 对。
伊赖尔 给您。
塞夫兰 上帝呀,正是原来的。兄弟呀,我多么爱您!我哪怕活上一千年,也回报不了您的大恩大德。
伊赖尔 只要做到我刚才请求的事就行了。
塞夫兰 您还给了我丧失的生命、名誉和财产。
伊赖尔 因此,您应当满足我这一要求。
塞夫兰 是谁偷去的?
伊赖尔 (注视弗隆坦)其实,并没有让人偷走,只是怕让人偷走,为爱护您起见,才放到安全的地方。您倒是回答我的问题呀。
塞夫兰 我要先数数。
伊赖尔 数他干什么?
塞夫兰 如果少了呢?
伊赖尔 我向您保证。
塞夫兰 给我写保证书。
伊赖尔 您还信不过我的话?
塞夫兰 可以相信,因为,您得为自己的话负责。对了,您不是还对我说了一万五千埃居吗?
福图内 这话他倒没有忘。
伊赖尔 是于尔班的婚事,那姑娘有一万五千埃居的嫁妆。
塞夫兰 哦!我觉得这是天下最美的事儿了。
〔从伊赖尔的家门走出杰拉尔、于尔班、鲁凡和菲丽仙娜。
伊赖尔 我们就同时办两桩婚事,因为,我也要让福图内结婚了。
塞夫兰 我很高兴,愿他美满如意。不过,喜宴必须在您家操办,而我家极不方便,既不能跳舞,也不能吃喝,什么也干不了。
伊赖尔 我完全理解。走吧。
〔音乐伴奏,滑稽动作。接着,弗隆坦走上前。
弗隆坦 女士们,先生们,你们都看到了。今晚的盛宴,就无法让你们观赏了,只因阿波琳刚刚分娩,而菲丽仙娜要回到床上。因此,我恳求大家原谅我们。你们如果喜欢这出戏的话,还请向我们稍微表示一下。
——幕落
——剧终
信奉十字架(1953年)
——献给马塞尔·埃朗
三天剧
原著:彼德罗·卡尔德隆·德·拉·巴尔卡[8]
前言
《信奉十字架》曾被多次翻译过来,法国读者无需等这个新译本就已识其面目了。不过,马塞尔·埃朗受这部怪诞杰作的吸引,决定今年演出三场,纳入他在昂热城堡院内组织的戏剧艺术节的剧目。为此,他希望有一个脚本,既尽量忠实于原作的文字与笔调,又能琅琅上口,适于搬上舞台。这个脚本是应他之约写成。努力归努力,但是还不能真正达到这种理想的要求。它采用了卡尔德隆的全部台词,但是算不上是一部改编剧,主要是为演员提供一个演出本。换言之,它力求复活一台戏,再现当初给民众演出的一个剧本,即处于神秘剧[9]和浪漫剧[10]途中的一种宗教剧的情节。西班牙产生的这位最伟大的戏剧天才的大胆思想和表达方式,大大有助于这种努力。改变十恶不赦的罪人的圣宠、极端作恶所引起的灵魂拯救,这对我们信教的或不信教的人来说,全是熟悉的题材。
不过,卡尔德隆要比贝尔纳诺斯[11]早三个多世纪,在《信奉十字架》一剧中,以挑战的方式宣称并表明“一切全是圣宠”,试图在现代意识中回答不信教者的“无不是非正义”。值此机会,这个新脚本如能突出青年和西班牙戏剧的现实,我们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阿·加
《信奉十字架》这一脚本,由马塞尔·埃朗执导,于1953年6月14日在昂热市戏剧艺术节上首次演出。角色分配如下:
朱莉娅……玛丽娅·卡萨雷斯夫人
曼卡……夏洛特·克拉西夫人
阿明达……莱翁娜·赖斯奈夫人
厄塞比奥……塞尔日·雷吉亚尼
库尔西奥……若望·马尔沙
利萨尔多……若望·万西
阿尔贝托……夏尔·尼萨尔
奥克塔维奥……保尔·厄特利
吉尔……若望—皮埃尔·瓦格
布拉斯……若望·博洛
蒂尔索……罗杰·马里诺
托里比奥……伊夫·贝纳尔
里卡多……贝纳尔·昂德里厄
塞利奥……米歇尔·舒瓦兹
齐林德里纳……亨利·拉拉纳
导演 马塞尔·埃朗
服装 菲力浦·博奈
故事发生在意大利。
Sena大约是Sienne,而正确的书写应当是Siena[12]。
第一天
〔通向色纳的一条路边的小树林。
曼卡 (在幕后)该死的母驴!还要往哪儿跑哇?
吉尔 (在幕后)哎咿!……哎咿!……鬼东西!哎咿!……这头蠢驴。
曼卡 瞧它往哪儿走!哎咿!……往那边走哇!
吉尔 让魔鬼来治你吧!它的尾巴怎么拉得住呢?
〔二人上场。
曼卡 干得好哇,吉尔!
吉尔 干得好哇,曼卡!这可怪不着我!这头母驴,还不是你要骑上去的?你对着它耳朵,悄声让它滚到泥坑里,成心惹我发急。
曼卡 是你这样对它讲的,成心看我摔下来,好幸灾乐祸。
吉尔 怎么把它弄出来呀?
曼卡 什么?你总不能把它丢在泥坑里不管吧?
吉尔 只我一个人,根本对付不了。
曼卡 你拽它耳朵,我拉它尾巴!
吉尔 (坐下)办法倒有一个。那么,一辆车进城陷在泥里,用这法儿还真灵。那辆可怜的车交给了上帝照看,由两匹小马拉着,行驶在漂亮的同类中间,没有什么自豪感。大概是受了父母诅咒的缘故,它非但不从一家门口走向另一家门口,反而是左右摇晃,两边踏板轮番翘起来,烂泥一直没到了车毂。车上的那位绅士连声恳求,车夫连连打马,两个人用说服或者威胁的方式,想让马好歹将车拉出泥坑。然而,不管话说得多么强硬,车就是不肯动窝儿。于是,他们把一大升大麦放到前面。马要吃料,就打着鼻息拉车,它们特别想吃,一个劲儿打鼻息,经果把车拉出来了。咱们也应该如法炮制。
曼卡 你胡诌的故事没什么价值,总是那老一套。
吉尔 曼卡,我真难受。瞧瞧这头牲口,饿得要命,一点儿气力也没有。可是,这世界上有多少肥得滚瓜流油的畜生!
曼卡 我到路上看看,有没有村里人经过,好叫来帮你一下。你这么冲动,只要有人帮把手就成了。
吉尔 去吧,曼卡!快点儿回来!
曼卡 可怜的母驴,我心爱的……
〔曼卡下。
吉尔 可怜的母驴,我的心肝儿……你是全村最受尊敬的母驴。从未见你同坏蛋交往,你也不往街上乱跑,总爱守着食槽,不喜欢出门遛弯儿。您说什么?我的母驴,盛气凌人?我这母驴的大腿、浪货?嗳!我敢打保票,它从未把耳朵探出窗口,去听哪条公驴给它唱的小夜曲。至于说盛气凌人,也未必,它的舌头配不上这种名声。要知道,我这母驴虽然经常开口,但是从不说谁的坏话。还有一点应该指出来,她的食槽盛不下的时候,从来不用人恳求,就把多余的饲料给一头穷苦的母驴。(幕后传来声响)咦,是什么声音?两个男人从马上跳下来,将马拴好了,朝我走来……他们的脸多么苍白!大清早的,他们到野外来干什么?准是吃黑的家伙,或者碰到了大麻烦!……哎呀!别是强盗吧?哎哟,没错儿!……管他们是什么人,我得藏起来。他们一步一步走……跑起来了……进了树林……到了。
〔利萨尔多和厄塞比奥上。
利萨尔多 咱们就停在这儿吧。这地点隐秘,僻静无人,正合我意。拔出剑吧,厄塞比奥!对你这种人,必须用剑来讨公道。
厄塞比奥 既然我来到这地点,利萨尔多,咱们就要搏斗。不过,我至少要了解,为什么你引我到这里。起码告诉我,我在什么事情上冒犯你啦?
利萨尔多 事情多极了,要说反倒无话。同样,我的道理讲不出道理,我的痛心也缺乏耐心。我怎么就不能憋在心里,或者至少忘却!在这里旧事重提,就等于重又冒犯。你认识这些信吗?
厄塞比奥 扔到地上!我会拾起来的。
利萨尔多 拿吧。你为什么愣住啦?你为什么慌乱啦?
厄塞比奥 不幸啊!将自己的秘密托付给一张纸的男子,真是万分不幸!石子投上天空,知道是谁抛上去的,却不知道落下来会砸在谁的头上。
利萨尔多 这些信,你认出来了吧?
厄塞比奥 我不否认,全出自我的手笔。
利萨尔多 听我说,我是利萨尔多·德·色纳,是利萨尔多·库尔西奥的儿子。我父亲以无端慷慨之举,很快就散尽了祖先的遗产。因此,我们穷困了,而我父亲还不知道在歧途上走了多远,一笔笔的过度开销,使子女陷入困境。穷困虽然有辱高贵的门庭,但是不能免除出身的义务。这些义务,朱莉娅——天晓得我说出这名字该有多难启齿——她却未能尽到,或者根本不知道。尽管如此,她还是我妹妹,即或她不是我妹妹才好。而你应当知道,她这种身份的女子,要向她们献殷勤,不能使用诱惑的话语或败坏名誉的手段,也不能写情书密简。当然,犯这种过失的人不是你一个,老实说,换了我也会这样做,只要一位女子给我这种自由。然而,你原是我的朋友!正是基于这一点,我谴责你;也正是基于这一点,你的过错超过了她的过错。我妹妹有可能同意做你妻子,老实说,我甚至想象不出你接近她会有别种动机,尽管我宁可亲手杀了她,也不愿看着她嫁给你。你既然看中她并要娶她,就应该在向朱莉娅透露之前,先向我父亲表达你的愿望。这是正当途径,我父亲会判断将女儿许配给你是否合适。据我所知,他不会把女儿许配给你。一位贵绅家境贫寒了,财产与身份难以相符,就深知穷困已经是一种衰微。与其带着受人歧视的女儿一同败落下去,还不如将她送进修道院。如今,恰恰是修道院在等待我的妹妹。一名修女,就不宜保留一种极不正当、毫无羞耻的爱的证据。因此,我把这些交还给你,不假思索就决意先从你手里夺过来,再把你连同情书一同摧毁。拔出剑来,让咱俩当中一个死在这里,死在这里:你死了,就再也不能追求我妹妹;或者我死了,也就眼不见为净了。
厄塞比奥 等一下,利萨尔多。既然我控制住自己,一直听完你对我的侮辱,你也应该听听我要对你说的话。说来话长,要求的耐心,也许会超出两个对峙的男人所能有的。可是,我们反正要搏斗,必死一个,如果上天安排我死的话,你至少应当了解一个奇异的故事,不该让这个充满神迹的故事随同我永远消失湮没了。我不知道生父是谁,但我知道我的第一个家在一副十字架脚下,摇篮是一块石头。如果相信当时在这山脚下拾了我的牧人的说法,我的出生很奇特!他们连续三天听见我的哭声,但是害怕猛兽,不敢到我待的荒野。然而,却没有一只猛兽伤害我。野兽敬而远之,而我安然无恙的原因,现在我不再怀疑,正是有十字架的保护。
一个牧人发现了我,他到荒山野岭,当然是去找走失的羊羔。他将我带回厄塞比奥的村子,也是上天安排厄塞比奥在那里生活。牧人向他讲述了我奇异的出世。在厄塞比奥富有同情的心中,上天的宽宥为我担了保。他吩咐人将我送到他家中,当做儿子抚养。给我取名叫十字架厄塞比奥,正是鉴于我的头一个向导和看护者以及收养我的人。
我出于爱好而投入军旅生活,又出于兴趣而修习文学。厄塞比奥去世了,我继承了他的财产。而从那以后,比起我的出生来,我的命星也同样奇特,时而敌视,时而仁慈,时而打击我,时而保护我。我还是婴儿,还在奶妈怀抱中的时候,天生的残忍和野性就已经表露出了野蛮。我受一股魔力的驱使,竟然用牙龈撕破我吮吸蜜汁奶水的乳头。我的奶妈又疼痛又气恼,一时惊慌失措,将我投入一口井里,却无人知晓。然而,有人听见我的咯咯笑声,便下到井里,看见我浮在水面上,嘴唇紧紧贴在我交叉成十字的小手上。
还有一天,房屋失火了,火势猛不可当,堵住了所有门窗出口。可是,利萨尔多,在熊熊大火中,我却安然无恙。不错,火烧不了宽恕之德,但是后来我了解到,那天正是十字架的节日。
十五岁时,我取海路去罗马,途中突然遇到大风暴。我的船偏离航线,触到暗礁,船腹破裂,被大海撕成碎片。然而,我却紧紧抓住一块木板,幸而游回岸上。我抱住的这块木板,利萨尔多,形状是个十字架。
还有一次,我和一个朋友穿越这片山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时,我看见竖着一副十字架,便停到它面前祈祷,我的同伴则继续往前走。祈祷完了,我就快步追赶,赶上我的朋友,却发现他死了。就当我在十字架旁边停留的工夫,一些罪恶的手将他杀害了。
再有一回,我因故与人决斗。对方迅猛一击,猝不及防,一下子将我刺倒在地。大家都以为我必死无疑,却发现这一猛击,仅仅给我戴在脖子上的耶稣受难十字架留个印痕。剑尖击到十字架上,而没有刺死我。
最后,还有一天,我在山口打猎,忽然间乌云密布,遮住天空,滚滚的雷声向世间宣布一场可怕的“战争”,密集的雨水长矛和冰雹的枪弹击向大地。我的伙伴们钻进最密的矮树林里躲避。突然一道闪电,犹如黑风吹来的彗星,将离我最近的两个人化成灰烬。我先是眼睛晃花,失去知觉,接着睁开惊呆的眼睛,看看周围,发现旁边有一副十字架,正是看护我的出生、刻在我胸脯的那副十字架。(指给利萨尔多看)对,利萨尔多,上天给我打上这个十字烙印,作为它神秘意向的明显标记。我即使说不清父亲是谁,但是感到我身上有这样火热的激情,这样一颗灵魂,总之,这样一种高尚的情感使我面貌一新。因此,我自认为配得上朱莉娅。继承的贵族身份,不能超越赢得的高贵身份。
这就是我的身世。不用你说我也知道,何为理性,何为荒唐。我若是真有这种愿望,也能够弥补我对你的冒犯。然而,我听了你这番话,简直火冒三丈,现在完全丧失了理智,根本不想为自己辩解,也不承认你有这种权利。随你怎么反对我成为朱莉娅的丈夫,什么房子也保护不了她,哪所修道院也留不住她。把她藏在哪里,也避不开我的追逐。这姑娘,你不愿意给我做妻子,倒也适合做我的情人。我的爱情可真被逼急了,已经忍无可忍,一定要惩罚你对我的鄙视,报复你对我的侮辱。
利萨尔多 厄塞比奥,别耍嘴了,拔出剑吧!
〔二人拔剑格斗。利萨尔多倒下,试图起来,重又跌倒。
利萨尔多 我受伤啦!
厄塞比奥 死了吧!
〔他刺去。
利萨尔多 不,我还有气力,能够……我真不幸啊!站不起来,这双腿完了。
厄塞比奥 你的命也完啦。
〔他又刺去。
利萨尔多 不要让我未作忏悔就死去。
厄塞比奥 死吧,无耻的家伙!
〔他又要刺去。
利萨尔多 不!不!看在基督死在上面的十字架的分儿上,不要结果我!
厄塞比奥 十字架救你一命!起来吧。只要你一提起十字架,我的怒火就消了,胳臂也失去了力量。起来吧!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