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着荔枝的小崂山和抱着西瓜的官长铭都好奇盯紧弋之,此时见她神情变化,异口同声地问:“怎么了?”
弋之仍是捧着那伞出神,浑然没听到他们的问话。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将她从遥远回忆里拉回现实,她回头,看见言二关心的眼神。
“这伞怎么了?”他问。
弋之沉思片刻,忽然嗷地叫唤一声,然后坐在车门台阶上,烦躁地拍拍脑袋。
小崂山和官长铭一起围过来,连声问她怎么了。
弋之举起伞,长叹一口气,“她说这伞是故人相赠。”
“我们听见了。”小崂山问,“故人是谁?是你朋友?”
“算是朋友,也不能算是朋友。”弋之话锋一转,“你们都知道万妖冢,那你们知道万妖冢里有四只大妖怪吗?”
小崂山立即道:“我听说过,万妖冢四大妖怪,一狐一狼一花一神,花就是你。”
弋之点头道:“狼是一头灰狼,本是他促成妖怪和人类划地而治和平共处,也是它代表妖怪和人类定下契约,没想到人类食言,灰狼和成千上万妖怪一起被埋入万妖冢,此后萧索避世,郁郁寡欢。狐是九尾白狐,在地狱般的万妖冢里,是它创造了可供生活的世外桃源,但是新世界损耗掉它毕生精力,它很快就消亡了。剩下的神则是万妖冢里唯一的异类,他本来贵为河神,后来爱上一名在河边驻足凝望的女鬼,女鬼杀人取心,河神鬼迷心窍包庇纵容,被发现后堕落为河妖。万妖冢崩毁后,众妖逃散,为首的四妖中,灰狼离开,白狐已死,真正的大患就是河神。”
言二皱眉问:“那这伞……”
“这油纸伞是女鬼的心爱之物,后转赠给河神作为定情信物,河神被困万妖冢千年,这把伞从不离身。”弋之说,“他那么宝贝这把伞,怎么突然就送给我了?”
其他人都陷入沉思,谁也没法回答弋之这个问题。
午后乌云罩顶,狂风大作,没会儿便下起雷阵雨,街上行人奔走避雨,小崂山把摩托车托付给街边店铺,也蹿上房车,要和他们一起回家。
言二不太高兴,“你自己有家,为什么不回?”
“雨这么大,我骑车不安全。”
“那就去路边避雨,等雨停了再回家。”
“我和人家其实没那么熟。”
“我和你其实也没那么熟。”
小崂山垂首做拭泪状,“言二,我以为我们是好朋友。”
言二冷笑,“老祖宗教育我们,永远不要和好朋友一起合伙做生意。”
小崂山抬起头,震惊地看向官长铭,气愤道:“这孩子讲话一直这么呛人吗?”
官长铭还在挖他的西瓜吃,闻言抬头,不急不慢地说:“不会啊,言二对我和弋之可好了。”
尽管如此,小崂山还是跟着他们回到家,一行人打开门却见家里地板光可鉴人,家具电器纤尘不染,都呆立当场,以为走错楼层开错房门。
一只瘦老鼠咬拽着抹布从卧室出来,迎面见到言二弋之等人,瞠目结舌,随即吓得飞蹿上窗台,逃出室外。随着那老鼠临走前吱吱一声吼,又有十多只形态各异的老鼠从各个角落跑出来,一起爬上窗台消失不见。
“什么情况?”官长铭问。
弋之也不解,冲屋里问了声,“耗子在哪?”
一个灰色圆球从厨房摇曳生辉地跑出来,跑到弋之跟前,深深鞠躬,“弋之奶奶有什么吩咐?”
“那些老鼠……”
“都是我的鼠子鼠孙。”
“哦……那它们……”
“来帮忙打扫卫生的。”
“哦……”
硕鼠扭捏着圆滚滚的身体,黑豆似的两只眼渴望地看向弋之。
弋之了然,低头摸了下它脑袋,硕鼠立即喜得吱吱狂扭,接着也蹿到窗外,欢天喜地,只差放串大红鞭炮庆祝。
“它为什么这么崇拜你?”官长铭问。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小崂山说,“弋之可是大部分妖怪的偶像。”
水鬼炽雨从卧室走出来,见到他们,淡淡点了下头。她如今已彻底复原,前世怨结也被小崂山了去,时常有不知何去何从的迷惘感。弋之不想拘束她,就解了她的床界,让她自由自在。
言二已经进厨房检查一圈,出来后痛心疾首,“它找了一群老鼠帮我擦吃饭的家伙,老鼠啊!我以后还怎么用那些厨具?”
“所有和吃有关的东西都是我打扫的。”炽雨开口,平静道,“我只让它们擦洗地板和家具,还有床底下不好清理的死角。”
言二顿时松口气,对炽雨道声谢。
一见言二对着空气说话,官长铭马上猜到那儿有炽雨,兴高采烈唤道:“炽雨,你今天过得好吗?明天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卖花?”
炽雨淡淡瞥他一眼,没有说话,转身回屋。
官长铭抓住小崂山的手,期待道:“怎么样?炽雨说什么?她要去吗?”
“呃……”小崂山上花车第二天就知道官长铭对炽雨存的心思,他看看言二,又看看弋之,眼珠转溜,胡诌道:“哦,她说她想去来着,可她毕竟刚刚康复,现在是盛夏,外头阳光毒辣,对她不利,所以她也很遗憾,不能和你一起去。”
官长铭望了眼窗外的雨,虽然失望,还是冲假想中炽雨存在的位置,傻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你的健康最重要!”
眼看他要自言自语说个不停,言二已经自发走回厨房,弋之悄悄溜走,小崂山见状不妙,借口尿急也去厕所避着了。
言二等了十多分钟,从厨房出来后见客厅空无一人,正要往卧室走,却瞥见弋之坐在阳台的护栏上,怀里抱着那柄白色油纸伞,正在怔怔发呆。
言二走过去,轻声说:“你还在想这伞。”
弋之抬头看他,轻叹一口气,“我就是想不明白,河神为什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给我,他不要了吗?”
“或许只是没有意义了吧。”言二说。
“怎么会没有意义,他在万妖冢里孤独一千年,从来没和这伞分开过。”弋之伤感地抚摸伞身,“就算不是他,我也知道这伞对他意义非凡。”
“你知道吗?我在万妖冢里初次见到河神时,他就举着这把伞,我当时还觉得这伞眼熟,记得我母亲似乎也有一把类似的,可他告诉我天下油纸伞大同小异,唯独这把独一无二,因为这伞面上的红梅,正是他心爱的女鬼亲手所画。”弋之轻轻打开伞,白色的伞面果然盛开着一簇娇艳红梅,历久弥新,经年不黯。
阳台外正下着雨,弋之撑伞时小心翼翼,不敢让雨水溅到油纸伞分毫。
“你是想起你父母了吧?”言二说。
弋之被戳穿心事,低头闷闷应了一声。
“你想去找他们吗?”言二又问。
“想啊,我很想再见到他们。”弋之说,“可我不知道去哪找他们,人海茫茫,他们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
言二静静看着她,很想问是不是等自己一适应这生活,她就马上离开,可他问不出口,也不愿意问。他突然从她手中取走雨伞,合拢收起,同时伸手牵住她的手腕,“别在家里闷闷不乐,走吧,我们去逛街。”
“逛街?”弋之惊道,“这时候?下雨呢!”
“雨已经小了。”言二扶着弋之,不由分说让她跳下护栏,直接往大门去。
弋之左右张望,“其他人呢?”
言二看也不看,“不找他们。”
“咦?”
言二却已经拉开大门,冲她使眼色,“安静点,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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