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精治愈手册-第五十四章 离别【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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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风朝里卷,逐渐收缩,最终落到弋之掌心上,成了个小小的龙卷风。风越强,地面的波动越小,直到弋之掌心风力达到顶峰,他们脚下的地面已经归回平静。

    好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弋之朝掌心上的小龙卷风吹了口气,那风消散,只剩下一根荧亮的光针,绣花针大小。弋之捏着绣花针,对江淙雁说:“你得把这个力量散掉。”

    江淙雁哭丧着脸问:“怎么散?”

    弋之把绣花针交给他,“用最大的力气,把它往地上扔,记住针尖朝下。”

    江淙雁说:“可你不是说,不要把力量往黑暗的地底下引吗?”

    弋之哈哈笑道:“可佛门也有一句话,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江淙雁接过绣花针,甩动手腕,用力朝地上扔。绣花针在月色下闪出银光,随即扎入草地,消失不见。

    官长铭凑过来,好奇道:“这就没了?”

    他话音刚落,地面突然震动,不远处的学校宿舍楼里接连亮起灯光,紧接着,更远的居民楼里也开始嘈杂,有人飞奔着离开床铺,逃出居所,跑向平地。

    江淙雁木头似的看向月色下的草坪,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官长铭呆滞地看向弋之,“刚刚那是……地震吗?”

    炽雨飘到他们身后,冷冷道:“还不赶紧离开这儿,等着被抓现行吗?”

    这一夜,江淙雁给宁静的县城带来不小骚动。

    隔天地震局发布深夜3.9级地震,震源深度6千米,庆幸没有造成伤亡,唯一严重的财产损害,似乎只有江淙彦学校的那块天然草坪——成片的结缕草全被连根带土翻起,萎顿一地,到了早晨骄阳升起,草叶草根全部干枯,无力回天。

    听说校长清晨在足球场旁站了许久,捶胸顿足,差点老泪纵横。

    江淙雁心虚地一整天不敢去学校,躲在言二家里被小崂山罚面壁思过。

    “你母校是跟你有仇吗?上回差点把科学楼炸了,这回把足球场铲了!”小崂山在客厅气得来回转圈,时不时冲到江淙雁身后敲他脑袋,“说好的只掀教学楼楼顶呢?说好的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呢?你这是要把你学校人道毁灭了!”

    官长铭在一旁插嘴,“幸好有弋之在!”

    “你还有脸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小崂山连踢带踹地把官长铭押解到墙角,让他和江淙雁一起思过,想想不解气,又拿金粉在他们俩身后画了条弧线,骂道:“你们今天一整天都这么站着,不许越过这条线!”

    江淙雁深感罪孽深重,垂头丧气不敢反驳,官长铭却悄悄扭头,往天花板上瞧。那儿,炽雨正好整以暇看着这场闹剧,接收到官长铭的求救信号,她冷哼一声,并不想理会。

    官长铭耷拉下眉眼,撇嘴委屈。

    炽雨被他看了会儿,无奈心软,开口道:“我没想到会闹得那么大,早知如此,我一开始就不会让他们去,这事我也有责任。”

    小崂山虽然生气,但也讲理,“这次幸好没有伤亡,也没什么大事故,但咱们都有责任,都要反省。”

    官长铭没头没脑道:“你骂我就好,不要骂炽雨,这事她没责任,半点都没有。”

    他这短护得实在没道理,小崂山撇撇嘴,不和色眼熏心的人争辩,只问:“对了,言二呢?”

    “好像去楼顶吹风了。”江淙彦小心翼翼地说。

    “这么热的天去楼上吹什么风?他是要上去把自己晒得热滚滚好让自己冷静下来吗?”小崂山瞪着两只单眼皮小眼,只觉得全世界没一个能让自己省心,“他不会是脑子出问题了吧?”

    “自打弋之要走,他就不对劲了。”官长铭叹气,“他多舍不得弋之啊,弋之怎么就这么狠心呢?”

    江淙雁突然挺直背,八卦道:“我一直想问不敢问……言二是不是喜欢弋之啊?”

    “废话。”官长铭冲他翻白眼,“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

    “那弋之呢?”江淙雁问,“弋之喜欢言二吗?”

    “那就不清楚了。”官长铭说,“言二对弋之,那是板上钉钉的不一样,可弋之对言二,和对我们,好像并没什么不一样……女人心海底针,弋之两千年的岁数,全体现在这方面了……唉哟!”

    炽雨狠捶了官长铭一下,生气道:“你懂什么?”

    官长铭马上缩起脖子。

    小崂山左右看看,“弋之呢?我从刚才就没见到她了。”

    弋之不是人,她的任何行动都可以做到无迹可寻,果然,一屋子的人没一个注意到她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你们说弋之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哪天真要走了,我们有谁能留得住她?”官长铭仍是不解,“其实昨晚的事也证明,我们确实需要她啊。”

    “是不安分的你们确实需要她来给你们善后。”小崂山讥讽他,“你还指望一辈子依靠弋之吗?真是不成气候!”

    官长铭自知理亏,乖乖闭嘴。

    江淙彦问:“如果是言二,能留下弋之吗?”

    “我看悬。”小崂山说。

    炽雨面色冷凝,“或许,她正是因为他才必须要走。”

    楼顶露台被太阳暴晒大半天,水泥地面滚烫的能煎出一个荷包蛋。言二只不过在阳光下站了小片刻,已经被烤得满头大汗,皮肤发烫,但他没有退回到阴影里,始终站着,举目望向肉眼所见的每一处楼顶和苍穹。

    弋之悄无声息来到他身旁,轻声问他,“你不热吗?”

    言二对她的到来并不吃惊,头也不回道:“热。”

    弋之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要站在这里?”

    等了会儿,言二答非所问,“普通人的视力是有限的,还会受到各种外在因素的干扰,比如强光或极暗。现在这种刺眼光线,只要盯着一处地方,不用多久,视线就会昏花,还会出现闪影,等闭上眼,脑子里也会残留光影,让人头晕目眩,感觉不舒服。”

    弋之仰头看他,阳光实在强烈,照在言二脸上,让他脸上每一根细小绒毛都无所遁形,看得久一些,甚至会觉得他是透明的,薄薄的皮肤下连血管都是白的。

    弋之时常偷看言二,因为他好看又耐看,喜怒哀乐在言二那张脸上总会变化出生动的感染力,让弋之跟着开心、烦恼、生气或难过,可现在她要离开他了,离开这个人。

    这是她自己做出的决定。

    言二说了什么,弋之基本没听进心里,直到他最后一句,是问自己,“可你不会受到影响,是不是?”

    弋之不明所以,却下意识点头。

    言二笑了,他其实已经很久没对别人展露过讽刺或轻蔑,可这两天,这种笑又回到他脸上,“这就是妖怪和人类的区别,强大和弱小的界限永远都摆在那儿,生活里每个细节都在昭告天下,后者明明跨不过去,却还心比天高,愚蠢地想要抓住什么。”

    “妖怪和人类之间并没有绝对的强大和弱小。”

    “这是你的理念吗?”

    弋之坚定地点头。

    言二又笑了,“可它不是我的。”

    弋之知道言二在生气,她不知道该怎么向他开口,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先让他降温,便举起手,变戏法一样撑起一把长柄黑伞。

    那伞是雨夜言二借给弋之的伞,弋之后来带回给言二,一直搁在家中角落。

    言二抬头瞥眼雨伞,又朝下看向努力撑伞的弋之,“你这个样子,傻不傻?”

    “我在防止你中暑。”弋之把鼻子嘴巴皱在一起,“傻的是你。”

    “一把伞有什么用?”言二不屑,并且向旁边挪动几步,步出伞下。

    “哎!”弋之撑伞追过去,“那这样就有用了!”

    说时迟那时快,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到言二身上,以他为圆心下成了一个圈,在炙热的地面上浇出莫名其妙的水迹。

    言二惊愕地看着头顶乌云,和只下在他身上的雨,又看看方圆一米外的艳阳天,哭笑不得,“你在干什么?”

    “给你降降温。”弋之恶作剧得逞,嘿嘿笑了几声,还是乖巧地递来雨伞,这次,言二没有再躲开。

    言二拍拍身上的雨水,不知是夸是讽,“你真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啊。”

    “两千年的时间,足够我把什么东西都学一学。”弋之指着阴雨外的烈日,笑道,“你再看它,还觉得刺眼难受吗?”

    透过雨幕,阳光确实减弱,言二却不肯改口,冷冷道:“还是难受。”

    “是吗?”弋之往前探探身子,“那这样呢?”

    她话音刚落,黑色的伞面上蓦地开出无数细小枝条与绿叶,枝叶层层叠叠往外攀,沿着伞面下垂,形成绿色浓荫,给雨帘遮不住的阳光裹上绿意,舒适明目,沁人心脾。

    弋之转了转伞,在旋溅的雨珠中得意地扬眉,“现在不难受了吧?”

    言二无可奈何轻叹气,“你做这些有什么意义?”

    “怎么会没有意义?”弋之笑道,“你看。”

    一条枝叶蜿蜒着伸向言二,枝尖在他面前轻轻一抽,开出一朵漏斗形的短梗黄花,像缩小的黄色百合,又不是百合。

    弋之笑道:“送你一朵忘忧草,助你解忧忘愁。”

    言二盯着那朵花,不为所动,“这不就是黄花菜吗?”

    “嫩苗为蔬,食之动风,令人昏然如醉,因名忘忧。”弋之哈哈大笑后,手指轻轻碰着言二手臂,温柔道:“言二,不要不开心嘛。”

    言二低头看她,既没被阳光晒晕,也没被雨水打湿的眼睛,却在一朵小黄花的摇曳下,突然有了浓重的酸意,他很想冷漠地问弋之既然要走为什么还关心他开不开心,可嘴唇一启,嗓子却是涩的。

    “如果我挽留你,让你不要走,你会答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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