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二和官长铭一直留心公安局对这起案件的动向,经过大量排查,一段时间后,警察们将凶手锁定在福小荣家对面楼的一个年轻人和她住在一条街外的姨夫身上,前者有猥亵未成年少女的前科,后者是被人举报当夜曾鬼鬼祟祟开车进出过小区。
警察向这两个嫌疑犯提取了唾液,经过比对,姨夫的DNA符合草房凶杀现场遗落的头发基因——据说那几根头发是被福小荣挣扎中拽落的,在桌面上静静躺了一年,毛囊既没被果林里的湿气潮坏,更没被什么风吹走,像天意一样,成为了最关键的证据。
姨夫被抓,这对福小荣的父母,又是一次巨大的伤害。
春分这天,街边绿化带里的半枝莲和蝴蝶兰全都盛开了,气温却还有些乍暖还寒,福小荣来到言二家里,高高兴兴地说爸爸妈妈会振作起来,她也放心了。
弋之给她剥栗子吃,“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如果你想继续守在你爸爸妈妈身边,我们会帮你。”
福小荣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每次接弋之的栗子,都用双手乖巧地接着,“如果继续留下来,我就一直是鬼吗?”
弋之点头,抬头示意她看炽雨,“就像炽雨姐姐那样,也不错吧。”
“可是如果这样,我就永远长不大了,是吗?”
言二走过来,问福小荣,“你很想长大吗?”
“嗯!”福小荣用力点头,“我想长大,看看长大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的。”
炽雨飘过来,蹲在福小荣面前,“想长大,就必须活着,做一个活人。”
福小荣笑道:“嗯,我也想做活人,鬼虽然有鬼的好处,可我更想要爸爸妈妈,想要同学,想要朋友,而且,”她微微红着脸笑,“我想长大后当新娘子,也当一个妈妈。”
炽雨怔愣,片刻后露出温柔的笑,“我都等不及想看你当新娘子的漂亮样子了。”
福小荣嘿嘿地笑,很是不好意思。
弋之给福小荣一天的时间考虑清楚,福小荣的态度很坚决,她想做人。
言二他们便将福小荣带到城里一座古旧道观中,将她介绍给小崂山的道友,请他们为福小荣指路,去往地府。
为首的中年道长听说了福小荣的经历,十分唏嘘,见她对道观好奇,便领着她四处游玩顺便吃一顿斋菜。言二他们都跟在后头,官长铭站得最远,因为他知道福小荣最怕他。
吃过午饭,中年道长就要送福小荣离开。官长铭站在法坛外,一双眼紧紧盯着福小荣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一刻,眼眶彻底红了。
言二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她会有新的美好人生。”
他不安慰还好,一安慰,官长铭几乎哭出来。
炽雨转头看他,眼里亮亮的,有些东西蕴藏其中,成为最耀眼的珍宝。
弋之悄悄拉住言二的手,低声喟叹,“一世短暂,咱们好好过。”
言二闻言握紧弋之的手,心中发热,知道这句话从弋之口中说出,实属不易。
他们四个回到家后,尽管各有小小心事,但有一点是一致的,那就是都下定决心好好过日子。
到了夜里,弋之和炽雨出门逛街散心,家里难得只剩下言二和官长铭,清清静静,一切好像又回到最初,匪山还没下雨,万妖冢还没崩塌。
官长铭从冰箱里拿出几罐啤酒,往言二身前推了一罐,其余全揽在自己这边,“你身体还没好全,这罐放在这里意思意思,就当你陪我喝酒了。”
言二看出他心情郁闷,知道和小女孩有关,“你以前不是不怎么喜欢小孩的吗?怕孩子,怕婚姻,才千里迢迢跑来投奔我的,不是吗?”
“我到现在也怕啊。”官长铭打开一罐啤酒,咕咚咕咚灌下半罐,才呼出一口气,“可是如果是像炽雨这样的老婆,小荣这样的孩子,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你怎么尽喜欢鬼了?”言二笑。
官长铭也笑,“不知道,可能我命里带阴,天生和鬼比较亲近吧。”
言二笑了笑,握着冰凉的啤酒罐,手心里都是化开的水。
官长铭又喝了几口酒,突然说:“言二,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了,或者你可以试试,如果是你和弋之的小孩,我一定也能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那样照顾。”
言二的拇指指腹在啤酒罐上打着转,轻声道:“我和弋之,也不可能有孩子。”
官长铭转身坐近言二,热切道:“弋之和炽雨不一样,她是有实实在在的身体的,况且她过去是人啊!她之前受伤住院,那么多先进仪器都没检查出她和人有什么不同,说明她完全有机会受孕生子的啊。”
言二摇摇头,苦笑着不说话。
官长铭着急道:“你光笑有个屁用啊,试试嘛!成年人之间不说暗话,我就问你,你想不想要小孩?想不想要个像你这么好看,像弋之那么可爱的小孩?”
言二把啤酒罐扔过去,哭笑不得,“你急什么?别说弋之不能生,她就是能生,也要看她愿不愿意生。”
官长铭挠挠头发,“这倒也是。”
他把啤酒罐猛地搁在茶几上,四肢一摊,软倒在沙发上,哼哼唧唧道:“好想要个小孩啊……”
“你这就是三分钟热度。”言二拿脚踹他,“这话别在弋之面前提起,否则我打死你。”
官长铭在沙发上翻了个面继续瘫软如泥,“我才没那么傻,让炽雨听到了,她也要伤心的。”
“知道就好。”
官长铭酩酊大醉后醒来,四肢俱全地躺在自己卧室的单人床上,他呻吟一声,艰难支起身子就看见窗下的电脑桌后,炽雨端坐其上,正在临摹一本硬笔字帖。
那字帖是言二很早之前买给江淙雁的,想让他找机会提升高考作文书写分,后来不知怎的跑到官长铭这儿,就被他随手搁在桌子上了。
“炽雨……”官长铭开口唤她,感官如梦似幻,连声音也轻飘飘浮在半空中。
炽雨头也没回,冷冷道:“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酗酒?”
“酗酒?不至于吧……”官长铭刚要辩解偶尔喝醉不等同于酗酒这样的大罪,可是被炽雨斜睨了一眼,立马认怂,憨笑道:“我以后再也不喝酒了,我保证。”
房间的门是敞亮的,弋之听到他们的交谈,探进脑袋问:“你醒啦?醒了就去刷牙洗脸,我们给你留了份午饭。”
“我睡了这么久啊。”官长铭翻身下床,低头到处找自己的拖鞋。
“你昨晚喝醉后闹着要跳楼你还记得吗?”
官长铭愕然抬头,“啥?跳楼?”
弋之扶着门框嘿嘿笑,“对啊,你说不能和炽雨同年同月同日生,就要一死了之追随她,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既深情又悲壮,完全就是个纵酒纵情的反面典型。”
官长铭连忙偷看炽雨,见她面含冷霜眼有积冰,大致也能想象到自己昨晚闹得有多丢人。他悄悄扇了自己一嘴巴,几步把弋之拉到客厅角落,低声问:“炽雨生气啦?”
“当然生气。”弋之幸灾乐祸地笑,“气得都想让你跳下去算了。”
“啊……”官长铭捂住脸哀叹,“百年树人毁于一夕。”
弋之笑了会儿,拍拍他胳膊,“她虽然生气,但昨晚在你房里守了一夜,就怕你半夜醒了又跳楼没人拦着。”
官长铭捂脸的手立即捂住心口,受宠若惊道:“真的吗?”
弋之笑道:“真的。”
官长铭心花怒放,这就想冲进屋给炽雨说一百句情话,脚到门口想起自己满嘴酒臭,又风风火火转去卫生间,刷牙洗脸冲澡,最后还往头上抹了成斤的发胶,折腾出个衣冠楚楚的模样,才大摇大摆往自己卧室去。
言二从弋之卧室出来,瞧见了,奇怪问:“他干什么?”
弋之笑得前俯后仰,根本答不上话。
官长铭冲言二使了个得意洋洋的眼色,“我本将心向明月,如今明月照还来。”
言二也乐了,再不管这个傻瓜,拉过弋之,问她今天去不去学校看江淙雁。
弋之当然答应,不忘给江淙雁带上许多零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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