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江淙雁接连打了五六个电话，同班同学要么关机，要么没接，竟没有一个号码能打通。
“怎么回事？他们今天白天还和我一起考试来着，现在考完试了，不可能都不接电话啊。”江淙雁翻看手机通讯录，手心莫名出汗，整个人都紧张起来。
言二沉吟片刻，“你打张燕家里电话试试，如果可以，最好找她出来当面聊聊。”
“啊？”听到要找张燕，江淙雁有些不情愿，“找别人不行吗？干嘛非要找她，明面上，我和她没那么熟……”
言二语气坚定地解释道：“她之前受过丧虫寄生，死里逃生过一回，不管是对这种诡异邪祟的东西，还是对抑郁黑暗的精神环境，都应该比别人敏感而坚韧，就像生过病的人有了抗体一样，问她是最好的选择。”
江淙雁踟蹰着嘟哝了两声，只得拨打张燕家里电话，这次电话果然通了，接电话的正好是张燕，听江淙雁要约自己出去，张燕一开始挺诧异，但也不扭捏，爽快地答应了。
官长铭和言二打趣，“那小子嘴里说着和张燕不熟，还不是连人家家里座机号码都偷偷存了。”
这话被江淙雁听见，他红着脸辩解，“这是去年担心她出事才存的，是光明正大问来的，哪里是偷偷存的！”
官长铭挤眉弄眼看着他，故意拖着语调长长哦了一声。
江淙雁哼了一声，不理他的挤兑。
江淙雁和张燕约在一小时后广场某咖啡店见，言二和弋之开车送他过去，张燕来得很快，她没穿校服，而是穿了条蓝白条纹的短袖裙子，头发扎成马尾，整个人看上去就像从初夏画报上走出来的青春少女，无比闪耀。她径直走到江淙雁对面坐下，还没说话，就先冲他露出个阳光灿烂的笑脸。
店外的车里，透过玻璃窗，言二看见服务生给那两个孩子送了水，江淙雁看起来应该在问张燕想吃什么，他下巴的线条绷得有些紧，尽管他嘴上从不说，但言二看得出，他相当在意这个叫张燕的女孩。
“你能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吗？”言二问弋之。
弋之伸手调了调车载广播的频道，一阵细微电流音过后，广播里传来张燕明朗的声音，“一杯奶茶，一份华夫饼，谢谢。”
江淙雁的声音也冒出来，“我要绿茶，再加一份三明治。”
弋之笑了，冲言二眨眼，“这样你也能听见了。”
言二笑笑，感觉和自己谈恋爱的不是一只妖怪，而是一个超能力者。
江淙雁和张燕先聊了两句题外话，才切入正题。江淙雁问她知不知道下午李荌雪跳楼的事，张燕神色黯然点头，“我那时候已经走出学校了，回到家后听同学讲的。”
江淙雁面对张燕，往日和小崂山官长铭插科打诨的机灵劲全消失不见，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瞎紧张什么，心里一较劲，索性开门见山地问：“我这两天回学校，总觉得同学们变得不大对劲，我本来想考完试约朋友出来玩，但他们都不接我电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张燕的神情很是理所当然，“你打的都是手机吧？不接是正常的。同学们已经不被允许使用手机了。”
“哈？”江淙雁倍感吃惊，“为什么不能用？校规都没禁止学生使用手机啊。”
张燕耸了耸肩，“因为学生用手机是不对的。”
江淙雁更奇怪，“谁说的？”
张燕说：“正义的神明说的。”
江淙雁皱眉，不可思议道：“这太荒唐了，它怎么和你们说？你们见过它了？和它说上话了？”
张燕说：“是上周晚自习，高二年级有个男生上课玩手机被老师发现，老师要没收，他不肯，两个人争执起来，结果那男生的手机当场爆炸了，紧接着，和他一间教室的其他人的手机，不管是放在口袋里，还是藏在书包里，全都一起烧了。”
“烧了？有人受伤吗？”江淙雁问。
张燕摇头，“烧得不是很夸张，听说是手机里电路起火，火光亮一下就没了，有几个被烧到了，但都不严重。”
江淙雁问：“就是正义的神干的？”
“对啊。”张燕探过头来，神秘道，“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有学生想在学校用手机，手机就会炸开，且越炸越厉害，就好像最初只是个实验，然后是警告，最后就是直接惩罚。被伤的最严重的那个学生，听说到现在还在住院。接二连三出了几次相同事故后，还有谁不清楚这是谁干的啊？”
“这么大的事怎么都没人说出去？”江淙雁想起自己上回救张燕，眨眼视频就被放到网络上，之后费了弋之和小崂山好大功夫才平息事态。
“大家都不敢说。”张燕撇撇嘴，“因为泄露秘密的人，据说会死掉。”
江淙雁张口结舌，“这也是神说的？”
“不知道，反正大家都这么说。”
江淙雁想起一个问题，“那你怎么敢告诉我？”
张燕露出嗔怪的笑，“你难道不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江淙雁被这个笑震慑得略难为情，挠挠鼻子，幸好服务生此时送来他们的茶饮和小食，江淙雁忙往嘴里塞了小块三明治，鼓囊囊嚼着不说话。
张燕却没动食物，她一眨不眨盯着江淙雁，等服务生离开，突然倾身凑近江淙雁，压低声道：“其实我一直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但不知道应该和谁说。”
江淙雁惊讶抬头，“怎么了？”
张燕疑惑地歪歪脑袋，皱眉道：“就像你感受到的，学校里的气氛太压抑了。我们好像被关进一个四四方方的笼子，笼子的栏杆上写满各种规矩，最可怕的是，这个笼子在不停地缩小，蜷缩在笼子里的我们总有一天会被压迫死的，就像李荌雪。”
“别人不觉得压迫吗？”
张燕缩回身体，有些沮丧地摸了摸奶茶杯子，“不用说，老师们对现状可满意了，没人寻衅滋事，没人抽烟喝酒，没人玩手机，甚至没人在课堂上说悄悄话，所有学生都听话得要命，他们全都埋头苦读，除了听课就是写作业，就连那些最不服管教的差生，都乖乖坐在位置上装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样子，整个学校静悄悄的，那种画面你能想象到吗？”
江淙雁点头，“我知道，太瘆人了。”
张燕轻轻敲了下桌面，“对，太瘆人了！”她静了静，抓住玻璃杯上的彩色吸管，低头喃喃说了句，“我觉得那不是神，是妖怪。”
“什么？”江淙雁惊道，“妖怪？”
张燕耸肩，自嘲笑道：“我要是说我认为我以前见过妖怪，你信吗？”
江淙雁的嘴不由自主张成圆形，他的心跳骤然加快，张燕却把他的反应理解成对这话题的异想天开，她有些不服气地说：“整个学校的所有学生都能相信所谓神明的制裁，为什么就不能相信这世上有妖怪的存在呢？”
江淙雁醒悟过来，忙说：“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不明白……你……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张燕插了块饼塞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吃完，才说：“很早以前，我做过一个梦。”
江淙雁抿了下嘴唇，“什么梦？”
“梦里我从咱们学校的科学楼跳了下来，就像今天的李荌雪，不同的是，梦里我没有死，有个妖怪救了我。”
“救……救你？”
“对啊。”张燕说，“那妖怪为了救我，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害怕地躲起来了。”
“……后来呢？”
“后来我就去找他，他救了我，我也想帮他，我告诉他我会做他的朋友，也会尽我的能力保护他，让他不受别人欺负。”张燕看江淙雁紧张地五官都要变形了，噗嗤笑出声，“你怕什么啊？那就是个梦。”
江淙雁尴尬地笑，“那……救你的妖怪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张燕笑得花枝乱颤，“都说是梦了，你怎么还当真啊！梦里的事醒来就忘了。”
“也是。”江淙雁怅然若失地笑，“忘了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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