坏道-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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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掐我一下?”她问。

    “怎么了?”几个人都凑过去。

    安怡宁哆哆嗦嗦地说:“封晓彬和吴志达都没有医学背景,但是有一个人有——”她顿了顿,被雷霹得不轻,“金秋。”

    四十二码的,是鞋不是脚——

    杨曼说:“同志们,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胡说。当初是咱们亲自把金秋从那混蛋手里救出来的,好好的一姑娘,你们现在告诉我,她变成了杀人凶手?”

    沈夜熙脸色沉下来:“浆糊,你记不记得昨天你问了关于噩梦的事以后,金秋是怎么说的?”

    “我梦见他折磨他们,打他们,听着他们的惨叫,把他们的肚子剖开,然后他一步一步地冲我走过来,我开始尖叫,然后就醒了。”姜湖一字不落地复述出来。

    “她和我们不是这么说的,”杨曼立刻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晚上被噩梦吓醒了,然后出去喝水,往阳台上看了一眼,发现了一个人影,才尖叫一声把家人都吵醒的。”

    “她为什么两次说的话不一样?”安怡宁问。

    “我以为……她当时被我吓着了,可能忘了一开始编的话。”姜湖说,另外三个人都以一种异样的目光看着他——就你?能把人吓着?那人是兔子神经吧?

    “真的,我觉得她不大喜欢我。”姜湖说。

    “等等,所以你们的意思是,金秋在当初被那混蛋折腾成那样的情况下,为了纪念对方曾经给自己的伤害,回头继续替他杀人,还为了转移我们的视线,大老远跑到警局来,提供了那么一条假线索?”杨曼瞪着另外三个人,“我都怀疑没睡醒的是我还是你们仨了。”

    沈夜熙思量了一会,转头问姜湖:“你还记不记得,你问我为什么别人家都有防盗窗,只有金秋家没有?”

    姜湖愣了一下,脑子里所有的东西串在一起,他顿了顿,才轻轻地摇摇头:“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苏君子说她是怕回到那样一种被栅栏包裹的环境里,而现在想起来,她那样的房间,就像是穿插在无数钢筋铁骨的保护里面,唯一肯把自己防御卸下,露出柔软内里的人——她大开门户,就像是……在期盼着某人。

    沈夜熙沉声说:“马上通知盛遥和君子,快。”

    安怡宁不用他说已经去了,放下电话脸色更难看了些:“沈头,苏哥不接电话。”

    “再打,没事,别慌,盛遥已经在路上了,调集人手,我们马上也过去!”

    另一边盛遥已经接起来了,杨曼三言两语向他交代了事情,盛遥的接受速度好像比她要快得多,没打断,一直默不作声地听,异常沉默,然后说了声:“知道了,已经快到了。”就挂了电话。

    杨曼一句:“等我们到了再行动,不要擅自……”就这么卡了半截在喉咙里,她突然觉得,在盛遥只有一个人的情况下通知他,绝对是个错误。

    盛遥在杨曼说到一半的时候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一脚把油门踩到底,如果有人在他旁边的话,大概就可以体会一下什么叫暗夜飞车。

    他心里那点想不通的怪异感觉,终于浮现到了可以触摸的意识里,那时候金秋说“梦见我像那些女孩子一样”——所有人都知道琥珀杀手是男女不忌的,当时那个没看见尸体就胡说八道的小报记者根本不知道这次的死者都是女人,那么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盛遥脸上常年笑意全部退了个干净,脸色有些发白,君子——

    第十五章

    琥珀

    七

    我会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都忆及那年窗外的月色,也会在很多很多年以后,都忆及闯进我黑色世界中的你。

    就像世界上最无畏的骑士,我亲爱的,无畏地撕开暗夜,走在光明之前。

    我想化身为你的狐狸,我想……我已经被你驯化。

    手脚不能动,能听到声音,有人在附近走动,大脑和肌肉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是……肌肉松弛剂么?应该好好学学药剂学的。

    苏君子醒来以后就是这种情况,想到之前发生过什么,他的心突然沉到了谷底——金秋说门口巡逻的各位探员辛苦,如果不进来吃晚饭,就请来喝杯茶,那杯茶……

    有人轻轻地叹了口气:“苏警官,你该醒了吧?”

    苏君子睁开眼睛,他只能做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了,控制不了自己的声音,说不出话——这是个漆黑漆黑的地方,密不透风,只有金秋正在一个一个点着的蜡烛,女孩依旧是一身黑衣服,衬得一张脸白得像是从恐怖片里出来的。

    苏君子无声地看着她——金秋,你为什么。

    金秋点着了最后一根蜡烛,冲他笑起来:“苏警官一定很惊讶吧?我知道你不会怀疑我的,你是个好警察,太好了。你知道吗,我去警局的时候,你给我倒牛奶,那么温柔地跟我说话的样子,让我一下子就想起他来了,当时我就想,就是你了,你和他们都不一样。”

    苏君子的目光一直跟着她——我不明白。

    金秋自顾自地说:“你们的沈队长眼睛里只有案子,一点蛛丝马迹都能让他看出些什么来,那个盛警官,他的笑容太讨厌了,表面上对人很好,其实心里不知道在转什么心思,还有……最后来问我话的姜医生,我讨厌他那么锐利那么冷的眼神,只有你,只有你才是真心对别人好的。”她脸上扬起一个有点天真的笑容,“就和他一样。至于你们那两个漂亮的女警官,我想了想,还是不要了,我已经有很多女人的标本了,再不换换样子,他会不高兴的。”

    和吴琚那个变态杀人狂一样?苏君子觉得这句话无论正着听还是倒着听,都不像是在夸自己的。

    金秋凑近他,几乎趴在他耳边,轻轻地说:“我告诉你哦,我练习了很久很久,才准备好了回来像你们复仇的,苏警官,虽然我也很喜欢你,但是我真的真的很恨你们,你们杀了他。”

    苏君子曾经做过卧底,受过一定的药物训练,他一边听着这疯姑娘唠叨,一边注意地恢复着自己的体力——精力集中在手指上,对,被自己的身体的阴影挡住的那根手指,抬一下,抬一下,精力集中在那里,可以的,抬一下……

    金秋没有注意到他,她神经质地笑了笑,站起来,准备着最后的手术用品。

    盛遥把车开到金家楼下,立刻就发现了不对——之前在那里巡逻的探员们都不见了!他拿出手枪,一脚踹开金家的门,屋里横七竖八地躺着七八个人,包括金秋的妈妈。盛遥小心地检查了整个屋子,没有别人的踪迹了,他摸了摸他们的脉搏,发现只是被麻醉了,看来金秋的目标不是他们……那就是,君子了。

    盛遥闭上眼,定了定神,深深地吸了口气,迅速地给急救中心打了电话。他一只手的手指甲狠狠地掐进自己的肉里,试图以身体上的疼痛缓解自己的焦躁。

    冷静……现在需要冷静。可是君子,你到底在哪里?

    桌上放着一壶茶,盛遥用手试了一下,温的,说明他们离开的时间并不长。苏君子再怎么说,也是个身量不俗的男人,金秋一个年轻女孩子,要怎么把一个大男人拖走?盛遥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突然,他的目光一缩,拐角的地方,有一个位置上有一块地方,尘土的痕迹显示,这里曾经放过轮椅一样的东西——对,金秋刚被救出来的时候腿脚不灵便,坐过一段时间的轮椅。

    但是金秋家没有一辆大到足够装进一个轮椅的车子,他也并没有看到废弃地被丢在一边的轮椅,那么他们应该还在不远的地方。盛遥的手脚越来越凉,全身的血液都集中在头顶。

    这时他的手机疯狂地响起来,盛遥接了没说话,把听筒静静地放在耳边。

    沈夜熙急了:“盛遥你在哪里?”

    “金秋家里,所有人都被麻醉了,救护车一会就到,金秋和君子不知去向,轮椅被推走了。”盛遥平平板板地说,“走不远。”

    “姜湖。”沈夜熙低吼一声,那边大概是免提。

    姜湖以一种异乎寻常的超快的语速说:“对于金秋来说,我们可以认为她的人格、她的感情是完全依附在吴琚身上的,她在杀害了那么多的人以后,胆子大到足够到警察局来设计复仇,那么她将把苏哥视为她给吴琚最好的献礼,那地方将是一个仅仅对他们两个人有意义的地方。”

    那边传来翻阅东西的声音,姜湖小声说:“把之前吴琚的案件回顾一下,看看那时候的受害者有没有和金秋有联系的,快。”

    “既然盛遥说他们走不远,会不会苏哥他们就在她家附近,比如金家车库什么的,有地方还……”这是安怡宁在说话。

    她还没说完,就被姜湖截口打断:“不可能,快找。”

    安怡宁被他突如其来的强势弄得一愣,姜湖立刻反应过来,低低地道了声歉:“对不起,我的意思是,金秋是个自负非常聪明,胆子很大的人,她敢在自己家里制造虚假证据,引我们上当,就不会带苏哥去那么、那么……”

    果然姜湖这种人不能说话太快,语言跟不上思维,于是因为脑子里反应不出合适的词汇而结巴了。

    安怡宁笑了一下,不以为意,也丢给他一打东西:“帮忙。”

    沈夜熙问:“为什么要追查和金秋有关系的受害人?有什么根据么?”

    姜湖飞快地翻看着资料,看来他的阅读技巧倒是不错,就是表达能力不大行,感情美国也有“哑巴汉语”,听见问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才说:“吴琚把人物化,他抓到一个受害者以后,一般会把受害者当成满足他欲

    望的工具,不会和他们相处太久,而金秋被绑架的时间很长,最后她居然还能在吴琚手上活下来,我猜想他们之间进行过一些……嗯,交换彼此需要的东西的……”

    “交易。”沈夜熙提示。

    “对,交易。”姜湖频频忘词,表情有点懊恼。

    “你觉得吴琚让金秋活下来,是因为她为他提供了什么东西?比如……另一个猎物?”

    “我研究过琥珀杀手的案子,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合理解释,能打动吴琚的东西不多。”

    时间就像刀子,一下一下地凌迟着盛遥。突然,杨曼一声惊呼:“找到了,这个人,叫李苏,是金秋的大学同学,住得也不远,从小就认识的朋友,在金秋被失踪后半天,也相继被绑架,她的尸体后来被发现……天!”

    杨曼使劲摇了摇头,彪悍如她也忍不住全身发冷。

    “怡宁,联系李苏的家人,十万火急,希望他们配合,快。”沈夜熙握着方向盘,眼睛紧紧地往前看,“盛遥别挂。”

    安怡宁办事相当快,有时候他们都怀疑这女人心里,是不是装着整个城市的户口信息。让他们松口气的是,虽然李家面对着这个突如其来的电话、和电话那边的警笛声有点不知所措,但到底还是合作的。

    片刻后,安怡宁说:“李苏的父亲告诉我,李苏小时候和金秋是很好的朋友,金秋那时候因为父母娇惯太过,不大会和同龄孩子交往,一直比较受排斥,直到遇见新搬过来还没有适应环境的李苏,两个孩子那时候经常到李家楼下的一个独居的老人家里玩,后来老人去世了,子女把他的房子租了出去,但是老人把自家改成旧物仓库的车库钥匙交给了金秋,于是……”

    “怡宁,那个车库的位置。”沈夜熙打断她。

    安怡宁飞快地报了个位置出来,话音落下的同时,盛遥那边的电话猛地被切断了。

    沈夜熙一脚把油门踩到底。

    金秋时不常地抬起头,对苏君子来那么一个诡异又天真的笑容,苏君子当没看见,仍然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自己的身体上,然后,手指微微抬起了半厘米!

    他心里一喜,这代表着自己正在慢慢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金秋发现苏君子闭上了眼睛,有点不满意,又开始说话:“苏警官,你睁眼看看这里吧?我给你讲讲我和琚的事?”

    手掌的感觉渐渐回来了,接下来是小臂……苏君子一边窃喜一边睁开眼睛,装作在认真听她说话的样子。

    重新得回他注意力的金秋看起来很开心,笑了笑:“一开始他有点吓人,我和你们一样,都以为他是个坏人。”

    苏君子发现,自己有幸听到了一个女孩是怎么神经病了的经历。身体那种麻木的感觉退下去一些了,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脚踝可能是被对方拖着的时候磕着了,有点刺痛。

    金秋大概是误解了苏君子脸上一闪而过的异色,摇摇头,叹了口气:“唉,你们现在都还觉得他是个坏人吧?真是愚人,只看得见表面,看不见内在,琚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人,懂艺术,懂得照顾人,非常有风度。”

    有一部分力量可以积聚起来了,苏君子不动声色,心里从来没有这么感激过局里给自己药物训练的决定。

    金秋歪着头,赞叹一样地打量着他,轻笑,把一整套工具拿出来,然后走过去,蹲在苏君子旁边,温声细雨地对他说:“我们开始吧,闭上眼睛,我再给你一针麻醉,不会让你受罪的,刚刚只是想和你说说话。”

    苏君子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拿着针头靠过来的手,以自己现在的情况,恐怕只有一次机会……

    这时一声巨响,车库的门猛地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放在门口的一部分蜡烛被夜风一吹,灭了,盛遥用黑洞洞的枪口对着金秋,表情冷极了,一字一顿地说:“离他远点,举起你的手,靠墙蹲下。”

    第十六章

    琥珀

    八

    苏君子心里一松,抬了一点的手指迅速放下,金秋抬头瞪着盛遥,气氛僵持在那里,盛遥微微抬高了一点自己的声音:“我再重复一遍,离开他,举起你的手,然后靠墙蹲下。金小姐,我想绅士一点,但是如果你再不照做的话,我恐怕要履行我的职责了。”

    金秋嗤笑,低头对苏君子说:“你看,我说过,盛警官不是什么好人,他脸上再好看的笑容也是假的,随时都可以收回去。”

    盛遥神色不动,金秋的手在苏君子脖颈附近,剩下的烛光照在她指尖,有锋利的银光在闪烁,她压低了声音,轻轻地说:“盛警官,你知道么?对于一个学医的人来说,杀人实在太容易了,只要一点点,就那么一点点的小口子,就能让人全身的血液迸出去,按都按不住,你要不要试试看?”

    她尖锐地开始“咯咯”的笑,像是一只夜枭,美丽的脸庞扭曲起来。

    盛遥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苏君子,手枪在手上转了一圈,枪口向上,用食指挑了起来。身体靠在门框上,反而冷静下来:“其他人一会儿就到,他们都知道这个地方,还随行带了个心理学家,你逃不了的,但是现在,你可以做些让你的罪行稍微轻一点的事情。”

    “逃?”金秋幽幽地念了一句,神经质地看向他,“你说我要……逃?哈哈……哈哈哈哈,盛警官,你不明白么?我对你们都说过的,那天在警察局里,还记得么?我说,我现在活着,其实还不如死了!”

    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看人的时候却带着说不出的戾气:“可是我要带着礼物,才好去见我的琚,苏警官,就是我的礼物,他会喜欢的,你说是吧?”

    盛遥眉尖一跳,眯起眼睛,压下心绪:“我可以用自己交换他。”

    金秋没听清:“什么?”

    苏君子猛地抬眼去看盛遥,盛遥低低地笑了一声,夜风扬起他额前的头发,那张脸即使在黑暗中,也有着让人心跳加快的魅力,他说:“你不觉得,比起他来说,我应该更符合你家吴琚的喜好么?”

    金秋愣了一下,看看苏君子,又抬头看看盛遥,神色有一瞬间的动摇,然而马上,一抹妒色爬上她的脸庞,她握着刀的手不住地颤抖,牙齿咬得“格格”直响。

    有几次,她颤抖的刀锋贴着苏君子的皮肤而过,苏君子感觉到了冰冷的杀意,从那里划过,他勉强按捺住自己——时机还不对,现在跳起来,没有一定的把握制住她,盛遥,再拖她一会儿。

    盛遥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随着金秋的刀锋而停止跳动,他闭上嘴,仔细留意着这个危险的女人,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金秋突然尖利地笑了一声:“是啊,合他的胃口……都是你们!都是你们这些人!琚是我一个人的,一个人的!你们有什么好?他只不过把你们当成标本的材料,你们根本不值得一提,根本没有资格分去他的注意力!”

    原来她的杀人动机里,竟然还隐含着那么一股子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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