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猫大人-蓝色妖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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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H.鲍威尔

    钟姗译

    G·H.鲍威尔(1856.5.29——1924.7.28):英国作家,律师,藏书家。本文选自他1896年的文集《动物故事小札及感知研究》。

    “按那个理论来说,”一位惯爱评论的朋友正在讲他倒数第二个故事,“是否容易被调教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动物的个性,最好的狗几乎都是它们主人的翻版。如果这样的话——”

    “你很同情可怜的狗们?”

    “哦,不。我是说,这理论要是成立的话,猫们就应该差不多没有丝毫人类的特性了。”

    “它们有,多着呢。”我说,“只不过都是些坏毛病,它们可学不到什么伟大品质。谁听说过英勇顽强、舍己为人的猫呢?猫只会任意而为,才不管你想让它怎么样。”

    朋友笑了。“有时候,它们也很懂事的。你肯定还没听说沃伯顿-金尼尔夫人家那只猫的故事吧?”

    “沃伯顿-金尼尔家回英格兰了?”

    “早都回来了。他们在汉普郡待了六个月,现在回城了。夫人每周四下午招待茶会。”

    “太好了,”我说,“那我就下周五去,看看人会不会少一些……”

    很幸运,周五下午除我外,只有一位客人。听说了我的来意后,他也同我一起请求沃伯顿-金尼尔夫人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于是夫人给我们讲了如下的这个故事:

    我这只猫叫做斯托费勒斯,熟悉的简称吧,因为她的本性就是个小墨菲斯托费勒斯[1]。她完整具备了猫科家族的所有恶习,包括那些、男人们常常爱怜地描述为“女性气质”的各种特点,而且还都是双份的。浮华,懒洋洋,自私,精于享受,对自己外表的整洁很是挑剔。长了这么一身小脾气,必须同时得有一颗金子般的心才能招人喜欢吧(不过这样东西在斯托费勒斯身上明显从未出现过)。

    要说斯托费勒斯对我和我丈夫的存在完全不关心,也是不对的。她很关心我们给她提供的种种好东西,每样都要最好的。至于其他,除了在还是小猫的时候或许抓过一只老鼠外,她还没为我们干过一件“有用的事”,这点连最宽容的经济学家也没法替她正名。她每天只卧在最舒服的靠椅上打盹,有时真的睡着,有时假寐,无论哪种,都不会影响她吃晚饭的好胃口。黄昏时分,猫科动物的黎明才来临。这时,如果有足够多的仰慕者围观,她也会屈尊表演几个扭动蹦跳,取悦一下平庸的人类。不过她很快就厌倦了,而且绝没有丝毫为了他人高兴而牺牲自己的念头。凡是关乎自身的安全舒适,她都无比谨小慎微。她从恼火的男人手脚边溜开,或是躲避扔过来的东西时反应快极了,倏忽无声,像空气或流水一样消失得不着痕迹。而有时,当一位温柔敏感的女性(好比说,我祖母)看她要出去,好心帮她扶着门时,她反而会先顿住一下,伸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无视大家的等待,极缓极缓地踱出客厅,慢得就像一列送葬的队伍。

    一只漂亮的波斯猫是房间里很棒的装饰,而尽管我也喜欢小动物,却始终跟斯托费勒斯亲近不起来。直到那次意外发生。即便在那次,我也不能骗自己:其实斯托费勒斯所做的一切,跟平时一样,也只是为她自己高兴罢了。

    我们那座舒适的老式住宅位于半山腰上,正对着大路。从这里,能看到南安普顿河波光粼粼的入海口,落潮时的大片泥滩,还有新森林国家公园绵延成荫的树林。虽说是“我们”,实际上常常好几个月都只有我一个人在。我丈夫那时刚结束一次南美科考探险回国。他现在是知名博物学家了,也捕获了不少野生物种回来,大多是爬行类。能捉到那么些珍奇罕见的生物,真是大自然的恩赐。

    而他这次带回家的动物,让之前那些战利品都黯然失色了。这是一种名为“蓝色妖姬”的剧毒蛇,山林里的土话都叫它“半步倒”,可见它毒性之强。当然了,蛇毒的发作快慢并不是毒蛇危害大小的唯一衡量标准,被咬方的体质状况,蛇本身的状态,都会影响具体的后果。

    蓝色妖姬有时被错当成变种响尾蛇,但我估计,在合适的条件下,它的毒液会比绞蝮蛇的更快杀死一个普通成年人。它其实很像绞蝮蛇,比绞蝮蛇大一些,背上隐约一道独有的孔雀蓝条纹,只有在强光下才能看到。如此罕见的“宝贝”,是必须要送去动物园专门看管的。

    但我当时对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事实一无所知,因为我那阵身体不大好,对此没顾上多问。亨利(就是我丈夫)回来时,脸晒得黑里透红,神采奕奕地走进房间,看到他我很高兴。刚打完招呼,他就跟我说他带回了一条“漂亮的小蛇,不会有任何危害的”(说的就好像它根本“不可能”有害一样)。作为一个热血博物学家的妻子,我早已习惯提心吊胆地接受他各种含糊其辞的保证了。不过我记得坚持过不让那东西进屋里来。

    当我丈夫提议把他的蛇宝贝养在厨房时,厨娘的态度非常坚决:她威胁说,如果要让她跟这个“妖怪”同处一室的话,她就要“把嗓子喊破”。鉴于厨娘年轻壮硕,肺活量又大,她的最后通牒取得了很理想的效果。

    所幸那时屋外的天气已经很暖和了(那是1893年7月,那个我永生难忘的夏天),我们最后决定,在我丈夫下午去城里办事的几小时里,先把裹着法兰绒、“安全地”关在篮子中的蓝色妖姬放到露台最远处的阳光底下。

    亨利是要和我一个表哥一起出去。他是皇家工兵部队在印度的一名官员,派驻在——我猜是拉合尔[2]吧,当时正回国休假。他们一顿午饭吃了好久,起码我觉得是过了很久。我那时成天一个人躺在屋里寂寞地养病,所以听到点什么无聊的东西都能进到脑子里去。我们这位客人终于从餐厅出来,边走边很肯定地说着,好像在强调什么惊人的事实:“而且你知道吗,它还是唯一不把眼镜蛇放在眼里的动物。”他们正走进我待的房间,我丈夫看上去并不信服,只想赶紧换个话题:“是吗?那就去试试吧!聪明的主意!恐怕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可怜的家伙已经被蛇咬死了!”

    他们这些话都引不起我的兴趣,只是从耳朵进来而已。他们就在我屋里待了一小会儿,因为我也不能太受吵闹。表哥想逗斯托费勒斯玩,但这家伙百无聊赖,一点不配合,于是他只好把注意力转移到鲁比身上——一只戈登塞特猎犬,是我忠心耿耿的好伙伴。鲁比陪着我,其他人都出去了。表哥的副官最后一个走,他随手闭上露台的门,却没有锁住。这一下,我人生中最具挑战的十五分钟就要登场了。

    记得我先是迷糊了有快十分钟,随后被鲁比的胖身子从窗口跃出的“噗通”声吵醒了。看我自顾自睡着,他可能觉得无聊了吧,于是偷偷开个小差。如果门不是看起来好像锁着,他会直接开门出去的。这只狗已经完全习惯自己打开东西了,可惜我们后来才明白,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本事啊。没一会儿,我就发现露台的门没有锁住,因为鲁比从外面用力推开门,蹒跚着碎步跑回到我跟前。我看见他鼻子黑色的部分上有一个小血点,很自然地以为他是扎到什么灌木刺或金属丝上了。“鲁比,”我说,“你看你,又干什么去了呀?”他呜呜哀叫几声,蜷缩着朝我的方向蹭了蹭,全身簌簌直抖。我当时是躺在一个高背沙发上,脚上搭着条披肩。我找了找斯托费勒斯,她正在整个房间慢慢巡视,抓落在墙围上的苍蝇和其他虫子(这是她最爱的游戏)。等我扭头再看鲁比,顿时吓了一跳:他痛苦地立了起来,摇摇晃晃,急促地喘气,眼看着身子越来越僵了。他两眼紧盯着半开的门口,又不由往后退了几步,好像在躲避什么正在潜进的可怕东西。可怜的狗扬起头想要吠一声,结果半路转成了被扼住般的哀嚎。然后突然侧身歪倒,一动不动了。他躺卧的尸体是如此僵硬,就像一个翻倒的填充玩偶。我想他在站着的时候就已经死去了,使劲靠向我,或许是想要保护我——当然,绝大多数狗其实都没那么勇敢,鲁比更有可能是相信我能保护他。保护他不被那个从门口进来的东西伤害。我差点怀疑鲁比真的是被吓死的,不禁也顺着他最后盯的方向去找,但什么也没看见。我更仔细地搜寻了门边的角落,忽然猛地发现,一条细细黑黑的东西,正轻盈地上下起伏,就像风中的一根干树枝。它径直朝屋内游走进来,还是那样缓慢、但不断地上下抬头,这时我才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可怜的傻鲁比,他肯定是自己打开了露台上篮子的盖子,探头去嗅里面的客人,结果被那恶毒的家伙狠咬了一口。如此简陋的防护,竟然有人就说它不会有害了!而此刻,这野兽正杀气腾腾地昂着头,冲着我眼前不到三米远的鲁比的尸体嘶嘶吐气。

    我平时还不是那种看到老鼠就会一下蹦上桌的女人,可是我本能地害怕爬行类动物,哪怕是最无害的那种。眼看着蓝色妖姬,一条毒蛇,滑过地板上从窗口泄入的一缕阳光缓缓靠近,必须承认我已经快吓得灵魂出窍了。如果我当时身体健康,或许还会尖叫呼救,设法逃走;但实际上,我根本连一声也发不出,手指都不敢动一下,生怕引起蛇的注意。也正因此,我这个惊恐的观众一动不动地目睹了接下来令人震惊的一幕。就像做了场梦一样。那条蛇进屋的时候,刚才表哥说的关于眼镜蛇的话又在我耳边响起——他说的,到底是哪种动物呢?我恍恍惚惚地想。绝对不是鲁比!鲁比已经死了。我看着他硬邦邦的尸体,浑身颤抖起来。底下山谷里传来火车的汽笛声,在街上跑腿帮差的男孩又一次经过我家后门(今天已经是第二回或第三回了)。他扯着哑嗓子唱着一首流行曲,很抱歉我对这首歌知之甚少,只听他唱道:

    “我有一只小猫咪,心里真欢喜;但爸爸不给我买弓箭,哦,哦,哦……”

    男孩走下山坡,“哦,哦”的歌声渐远。如果我现在不是如此处境,这首小曲出现之巧可能会让我笑出来。因为就在此刻,玩累了拍苍蝇蜘蛛的斯托费勒斯,喵喵叫着,在沙发靠背顶上现身了。

    我后来常想,假如这起事件中的对阵双方都再变大一号——比如说,斯托费勒斯是一只孟加拉虎,蓝色妖姬是一条巨蟒或鳄鱼——那么以下这幕真值得任何一位爱好探险和刺激的历史学家大书一笔。我当时在那令人恐惧的近距离下观看,就像原始人类在林中旁观乳齿象大战禽龙一样惊心动魄。

    我前面讲过,斯托费勒斯的虚荣和自我中心都是出了奇的。她在沙发背的顶上昂首慢步,骄傲地竖起蓬松的漂亮尾巴。忽然,一个她前所未见的奇怪生物映入眼帘。她正优雅地朝我走来,蛇信的“嘶嘶”声和蛇身的出现,让她一个激灵,立时收起做作的娇柔样,露出了野生动物的本性:全身紧绷,高度警觉,眼睛里燃起一种本能的对敌人的憎恶。万花筒都没有她变脸变得更快更彻底。她纵身下地,小心翼翼、充满防备地缓步靠近入侵者,同时又保持距离——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但显然来者不善。没想到,蓝色妖姬一看到她,竟然调头朝窗口扭去。斯托费勒斯小步跳着跟在蛇后面,饶有兴味地观察它的行进方式。接着猫咪伸出一只爪子,开玩笑似的冲着蛇的尾巴就是一掌。蛇顿时缩成一团,变得只有一米多长,盘绕在这个忽然出现、还好奇心旺盛的敌人面前。

    坦白说,最初我以为,蛇那小小尖尖的脑袋只用朝着娇滴滴的波斯猫一个闪击,一切就结束了。但我们常忘了(或许是因为在故事里,蛇总是“一跃而起”),蛇在光滑的瓷砖地面或木地板上可是行动困难的。它那不断一伸一缩的细长身体,哪怕构造再精巧,也和豪猪一样要受制于地球的重力。在没有任何东西攀附的时候“一跃而起”,只会让它自己失去平衡。要是可以有一半到三分之二的身体牢牢卷住什么,或是扒住粗糙的地面,蛇的头——最起码对毒蛇而言——确实是出击精准的致命武器。因此,蓝色妖姬本能地爬上了一张三米见方的厚毛皮垫子,接下来的恶战,就要在这个角斗场里进行了。

    猫咪的进攻之大胆一开始就吓了我一跳。我知道她肯定从未见过蛇,但她似乎凭直觉就清楚自己该怎么做。蓝色妖姬挺起了头,眼放精光,吐出分岔的信子。斯托费勒斯蹲立起来,两只前爪在空中朝蛇挥去,我以前曾见过她这样扑大蛾子。第一回合转瞬就结束了,肉眼压根看不出来发生了什么变化。紧接着,蛇一个冲刺,猫咪凌空跃起,飞速地在它扑过来的头上狠抓两把。第一下落空了,不过第二下,我看是结结实实地打中了,因为蛇甩了甩头颈,退回到丛林深处去了——我是说,毛皮垫子里面。但斯托费勒斯可不觉得这样就算分出了胜负,她匍匐着跟在蛇后面,装出一副放松警惕的样子。这策略很快就奏效了,蓝色妖姬忽然把身子前端绷直成一支半米长的黑箭,直刺过来,眼看就要扎入敌人毛茸茸的身体——这里请想象动作都变慢好能看清吧——但猫咪居然往里一缩,避过了,缩得之突然快速,就像她猛地把自己抽了出去,只剩下一张皮。等蛇收回身体,猫闪电般地反跳到它身上,连抓六七把,爪爪见血。然后,意识到自己的位置不太占优,她轻捷地弹起,落到离蛇一米左右的地方。这之后,双方对峙试探,足足有一分钟——蛇似乎不太敢再发动攻势,猫则在等待时机。

    渐渐地,毒蛇被引逗地急躁起来,再加上被猫咪抓的伤口的疼痛,和自己的数次出击无果,蓝色妖姬这一次的袭击异常猛烈,简直要冲到我面前了,我吓得抖个不停。在此之前,我本来有机会逃走,但现在巨大的惊恐把我紧紧压在了沙发上;而且我要是挪动一下的话,恐怕都能踩到斯托费勒斯——她毛全炸起的后背离我的脚还不到一米远。眼见得蓝色妖姬前一秒把自己紧紧盘得如一卷黑色的铜线电缆,下一秒就抻得像是引擎上笔直锋利的活塞杆——我心想,斯托费勒斯这个浮夸自大的毛绒球算是要完蛋了——而且下一个遇害者,就轮到我了!当其时,我实在很难信任斯托费勒斯,她只是兀自戒备着,锐利的绿眼睛一眨不眨,轻轻向后,再向上,一下蹿到我身上,和毒蛇冷静地对视,而且是坐在我脚上!还从没有哪次体操表演让我看得如此惊心,尽管我的确曾见过这家伙从六米高的窗台一跃而下,跳到石板路上,还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这种毛蓬蓬的猫不去飞,恐怕只是因为它们不想吧。

    我紧张得全身哆嗦,并清楚地看到斯托费勒斯也在发抖——恼怒得发抖。我已经不确定促使她在眼下这险恶处境中骁勇善战的是否只是本能了。终结之幕很快上演,斯托费勒斯要大展她的战略才华了。

    蛇在攻击的时候,自然总是高昂着头,这时即便可以用木棍去打,也很难彻底制住它。此时的蓝色妖姬盘成了一个竖起的S形,微微晃动着,嘶嘶吐信,奋力搏出最后一击:越过我躺的沙发边缘,直刺斯托费勒斯的脑袋。猫咪灵巧至极地闪过了,扭动之猛之快,换成其他动物,早都锁骨脱臼了。一击失手后,毒蛇明显想赶紧收回身体,动作也是快如闪电,只可惜它遇上了比闪电还快的猫。其实我当时还没看真切蛇到底有没有咬到斯托费勒斯,就见波斯猫像根突然松开的弹簧,“咻”地跳到蛇背上,连抓九、十爪,直接把蛇摁在了硬硬的沙发垫上。发狂的蛇在空中疯了般拍动尾巴,蛇尾“啪啪”地抽在猫弓起的背上,但这冷酷的女杀手完全不为所动。她只静静地一下下低头咬着蓝色妖姬的脖颈后面,一口,两口,三口,就像缝纫机在工作一样。终于,她确定没问题了,这才松爪,软绵绵的蛇滚到了地下。

    等我看清毒蛇确实已死,立时晕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就听到一片急促的脚步和吵闹声。“天哪!”我丈夫在大喊大叫,“这蛇怎么进来了?”“现在没事了。”表哥说,“你先过来瞧瞧,老兄。你得同意我说过的猫有多冷酷了吧?你看,刚刚屠杀完你那珍贵的蛇宝贝,斯托费勒斯已经在用她盎格鲁-撒克逊式的优雅梳理皮毛了。”

    猫咪梳洗的时候,我给丈夫描述了整个过程,他神情愈发凝重。“我是不是才跟你讲,猫是唯一不把眼镜蛇放在眼里的动物?”表哥在旁插话,“而且这条蛇,我敢肯定,要比眼镜蛇更毒得多呢。”

    他说的没错。后来他们从这只蛇的毒腺里提取出的毒液,足够杀死二十个成年人。

    并且,在它细碎的牙齿间,还找到了几缕长长的毛(我对这个发现更感兴趣),那是斯托费勒斯的。

    斯托费勒斯现在依然和我们生活在一起,她那一身细长柔软的毛,还是成天到处乱掉。

    注释:

    [1]墨菲斯托费勒斯:歌德名著《浮士德》中诱惑浮士德,使他出卖灵魂的魔鬼。(译注)

    [2]拉合尔:当时属印度,现为巴基斯坦城市。(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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