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顶上的猫大人-卡尔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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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尔斯·杜德利·华纳

    吴兰译

    查尔斯·杜德利·华纳(Charles Dudley Warner,1829-1900)美国散文家,小说家。华纳的文风温雅,同时亦天马行空、充满想象力。他与马克·吐温是至交好友,两人合著的《镀金时代》或许是他如今最为人知的作品。然而华纳在19至20世纪初的美国确实富有盛名,1870年出版的散文集《我的花园夏日》(My Summer in a Garden)为他赢得了广泛声誉。书中记录了1870年夏天作家在哈特福德的弯角农场(Nook Farm)生活时的情态。当时,作家与马克·吐温以及哈里特·伊丽莎白·比彻·斯托比邻而居,卡尔文便是他在弯角农场时家养的猫咪。

    《卡尔文》于1880年被华纳增补在了《我的花园夏日》书末。华纳十分宠爱这只猫咪,此书的许多章节中早有卡尔文的踪迹。这篇纪念散文的副标题为“聊以纪念本书中出现过的一个伙伴”,作家在接下来的题注中说道,“他的朋友将此篇小文附在这里,希望卑微尘世中这一曲榜样性的清笛,能对世界有所裨益。”

    卡尔文死了。这一生于他已经够长,对我们却太过短暂。他虽没什么了不起的经历,但他是那么有个性,他的品质亦相当值得我们学习。我因此应了那些与他相识之人的嘱托,作下这篇短文,追忆他的生平。

    没人知道他的出身与家世,就连他的年龄也纯是我们猜的。尽管他体内流着马耳他的血液,我却有理由相信他生来就是只美国猫——这点他一定也不会否认。我在八年前从斯托夫人[1]手里接过了他,但她也不清楚他有几岁、从哪儿来。那一天,他毫无预兆地走进了夫人的房子,如同这家庭的一位故交,马上把那里当做了自己的家。他还颇有些文艺品位,似乎是先站在门口询问过这里是否住着《汤姆叔叔的小屋》作者,搞清楚了之后才决定留下的。这当然只是想象,我们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不过,无论从前他住在哪里,恐怕都听说过《汤姆叔叔的小屋》吧。他遇见斯托夫人时已经长足了个头,也有了一定的年纪,他再没在往后的日子里增加过老态。他身上似乎没有岁月的痕迹,全心享受着成熟的快乐,让人觉得他已找到了永远年轻的秘诀。我们很难相信他会衰老,亦无法想象他经历过的幼稚青葱。他身上有一种神秘的永恒。

    几年之后,斯托夫人开始到佛罗里达过冬,卡尔文就搬进了我家。他马上就适应了我家的生活,并且获得了一个人人认可的地位。我这样讲,是因为但凡知道他的客人总会问起他,亲人的来信也常有给他的消息。尽管身材最小,他却是最显眼的。

    这与他的品貌有很大关系。他有皇家血脉,气质十分高贵;长得高大,却没有同为贵胄的安哥拉家族那粗臃的肥胖感;虽然强壮,但比例十分精致,动作优雅得犹如一只年轻的豹子。所有老式的门闩他都能打开,当他站起来开门时,你就会发觉他到底是有多高。他在火炉前的地毯上伸起懒腰的时候,那拉长的身子真是长得过了头——事实也的确如此。他背上披覆着我见过最为柔亮的毛皮,是那种安静的马耳他蓝色,而从喉咙直到足尖的胸腹部是一片极为纯净、光滑如貂的白色皮毛。他比任何人都讲究整洁,精致的脑袋颇有些贵族气质,小小的耳朵生得十分整齐,鼻孔里有一抹微微的粉红,面孔极为漂亮,神情里透出无与伦比的聪慧——若不是考虑到他的机警和睿智,我真想将他的相貌称作甜美了。

    他性格十分活泼,但考虑到他猫如其名的尊严与持重,要恰如其分地描述这一点并不容易。我们对他的家族一无所知,所以“卡尔文”是他仅有的教名。一旦放松起来,他可以全心全意地投入玩耍。他喜欢玩弄毛线球,喜欢在女主人梳妆时扑赶散落的丝带。要是身边没有更好的玩物,他就开心地追自己的尾巴跑。任何时候他都能自娱自乐,而且并不把小孩子放在眼里——兴许是因为某些不能释怀的旧事吧。他没有一丁点坏习惯,秉性堪称完美。我从没见他真正动气,虽然我曾经看到他在自己的草坪上冲一只靠近的陌生猫咪把炸毛的尾巴竖得老高。他不喜欢猫,毫不掩饰地嫌恶它们的狡诈与背信——他可跟它们不是一伙的。夜晚时分,外面的猫儿们偶尔会乌拉拉地凑在屋外的灌木丛中热闹一场。每当这时,卡尔文总会要求我们替他把门打开。接着外面会响起一阵忙乱的冲撞声,然后“噗呲”一下,聚会便散了。之后卡尔文便安静地回到屋中,又在火炉前坐下。他虽没表现出丝毫的愤怒,但绝不会放任这种事情在周围发生,他有着很罕见的宽宏大量的品质。尽管笃知自己的权利,也特别执着地去争取,但他从没在受到挫折时闹过情绪,只会继续坚持,直到达成目的。他对饮食的要求就是一个例子。食物于他,就如同辞书之于学者,“但求最好”。他和所有人一样清楚家里有哪些食物,只要有火鸡吃,他绝不拿牛肉将就,而要是能吃上牡蛎,就算眼前放着火鸡他也会固执地等下去。但他绝非粗鄙的贪食者,如果看到我在吃面包,他也是会毫不勉强地接受面包的。他的进餐习惯十分考究。他从不用刀,却会拿爪子把餐叉拉下来,像成人一样优雅地将食物送进嘴里。如非迫不得已,他总是坚持在饭厅里进餐,绝不会在厨房吃饭。除非家里来了生人,他可以非常耐心地等下去。客人的造访给了他机会,他当然要缠着他们,希望他们不要理会家中的规矩,能喂给他些新鲜美味。有人曾说,他在挑选铺到地上的餐布时看上了一份著名的教会刊物。但这话出自一名圣公会教徒之口,而就我所知,他对宗教没有任何偏好,只是不太喜欢和天主教徒打交道罢了。仆人在他眼里是家庭的组成部分,所以他对他们非常和善,也因此时常走进厨房围着炉灶转转,但一当厨房有他人造访,他就会马上起身开门走到客厅去。他从不介意客厅里有多么拥挤,总乐于与那些地位相当的人作伴,因为那里才是他的圈子。卡尔文喜欢有人陪他,但却想要有所挑选。我深深相信,他对朋友有着贵族式的挑剔,绝不像大多数人那样只凭一腔热血维持友谊。

    在他的同类之中,卡尔文聪明得着实惊人。他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来表达意愿、甚至情感,很多事情他都能自己做成。当他想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就会到家里的一间偏屋去。屋里的火炉上有一扇气门,他懂得将门打开调高温度,却从不会关门——就如同他从不在进屋之后将房门带上一样。除了开口说话,他几乎无所不能,有时你甚至能从他聪慧的面容中读出一丝悲伤的渴望——他是想要开口的。我并不想过度夸赞他的品性,但若真要说出个最不同寻常的,那就非他对自然的喜爱莫属了。他可以一连几个钟头伫立在矮窗之前,注视着外面的深谷和美丽的树木,风景中最细弱的的波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最喜欢陪我一起在花园里散步,一同聆听鸟的鸣叫,呼吸新鲜泥土的味道,享受阳光的美妙。他会像只狗儿一样蹦跶在我身后、在草皮上打滚儿——诸如此类表达喜悦的方法他有上百种。他会在我工作时坐下看着我,要不就盯着下面的打字机,耳朵却一直留意樱桃树上鸟儿的叽喳。风暴来临时,他一定会坐在窗前,入迷地注视落下的雨雪,目光也跟着雨点或雪片起起落落。冬天的暴风雪总令他兴奋不已。我觉得他对鸟儿着实喜欢,但就我所知,一般他一天只捉一只回来。他不像有些狩猎者是为了杀戮而杀戮,而是同开化的人类一样,杀生只出自必要的需求。栗子树上的那些飞鼠和他十分相熟——太熟了,因为每个夏夜他几乎都会带一只回来,差点把飞鼠们逼到绝境。他是极佳的猎手,若非是节制的心态抵消掉了他的破坏欲,他可是会把猎物赶尽杀绝的类型。他身上几乎没有低等动物的残暴野性,而且我觉得,他虽明白自己的职责,却并不喜欢大老鼠。初来乍到的那几个月里,他向鼠群展开了一场轰轰烈烈的攻势,以至于后来单凭他住在这里,老鼠就不敢踏上门来。对于那些小耗子他却有些兴趣,但他总认为这游戏太琐碎,不值得当回事儿。我曾看见他拿只小耗子逗弄了一个钟头,到头来却拿出皇家的大气将它放走了。在“享受生活”这件事上,他的表现可与这贪婪的时代形成了鲜明对照。

    到底说不说他对友情的忠实,还有他内心重感情的一面呢?我有些犹豫,因为我知道他是不太屑于谈论这些的。我们对彼此非常了解,但从不拿这做文章。我只需唤他名字、打个响指,他就会过来。晚上我回到家,他几乎都会守在门边等我。他会站起来悠闲地沿着走道溜溜,做出一副只是与我偶遇的样子——他非常羞于表达自己的情感。当我把门打开,他也从不会像一般猫咪那样一溜儿冲进去,而是表现得懒洋洋、磨磨蹭蹭,就如同他本没有进屋的想法,只是愿意屈就一下似的。但事实是,他知道晚餐已经备好,得赶紧进去吃了,赴晚餐他总是很准时。夏天我们外出的时候,晚饭偶尔会提前,但在外面游荡的卡尔文对此并不知情,等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但第二天他绝不会犯同样的错误。有一件事情他从没有做过:他永远记得自己的尊严,从没有在进出家门的时候着过急。就算他赶着出门,门也给他打开了,他还是一副从从容容的模样。我仿佛现在就能看见他站在门槛上,漫不经心地望着天空,似乎在思考是否该带上把雨伞。直到又要关上的门差点儿夹住他的尾巴,他才会真正迈出去呢。

    比起那些感情外露的人,他的友谊更加经久。我们曾经离开过两年,然而回来的时候依然受到了卡尔文十分欣喜的欢迎。他表达欢愉的方式并不狂热,而很宁静。他总有一种能力,教我们感受到归家的喜悦。对友情的忠实使他充满魅力。他虽喜欢人类陪伴,但绝不以宠物自居、不愿被过分照看,也一刻都不会伏在别人膝头上。他总能从这样的亲昵关系中抽身而出,举止庄重又心平气和。如果一段友谊中必须含有抚慰的成分,他会选择主动慰藉他人。他常常坐在那里望着我,然后被一种微妙的情绪所激动,过来拽拽我的衣襟和袖子,当如愿地用鼻子蹭到我的脸颊之后,就会心满意足地走开。他习惯早上到书房来,一连几个小时安静地坐在我身旁,要不就趴在桌上,看我的笔尖在纸页上飞奔。他只会偶尔甩甩尾巴撩撩吸墨纸,然后就在墨水瓶旁边的纸堆里睡着了。极偶尔的时候,他会伏在我肩头看我写作。他对写作总有些兴趣,老想自己拿起笔来研究个通透。

    对待朋友他总是有所保留,就好像他曾说过:“我们应该尊重彼此的人格,别把友谊搞得太复杂。”他和爱默生一样,意识到友情可能退化成为平庸琐屑的相互依赖。“朋友之间为什么非要建立这种轻率而鲁莽的私人关系呢?”“不要老是抓抓扯扯的。”但我并不愿夸大他的疏离感,还有他对自我以及非我之神圣的敏锐意识,因为这并不公平。也许有人不会相信,但我还是要提提那件被时常说起的事情。每到夜里,卡尔文都爱花上一段时间在屋外凝视夜的美丽。然后无论冬夏,他都会从花房的屋顶钻进我们卧室的窗户,来到我的床脚边睡觉。他就是喜欢这样进屋,要是我们要求他走楼梯和门,他就绝不会再来了。他有着格兰特将军[2]的固执,但这只是个小问题。他每天早上梳洗整齐过后,都会下楼和家里人一起吃早餐。但当女主人不在家时——也只有这种时候——卡尔文会在闹铃敲响后来到我的床头,望着我的脸,伸出他的小爪子。我一起床,他就跟着“帮”我穿衣,还用各种温柔的方式表达他的关心,就好像在说:“我知道她走了,但我还在这儿呢。”这是他极为少见的温存时刻。

    他也有自己的局限之处。不论多么热爱自然,他对艺术却没有丁点概念。有一次,别人送他了一座弗雷米耶[3]的铜质猫头雕塑。雕塑非常富有表现力,精美得无与伦比。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放在地上的铜像,十分谨慎地匍匐向它靠近,但当他用鼻子碰了碰以后,却发现那不是个活物。他感到上了当,立刻就扭头走掉,再也没有多看一眼。总的说来,他的一生不仅有所成就,也很幸福。就我所知,能令他恐惧的只有一件事物,那就是水管工。这当然事出有因。只要有水管工在,他就死活都不会进屋,我们连哄带骗都不管用。他当然不是和我们一样被水管工开出的账单吓到,在从前那些不为人知的岁月里,他们一定给他制造了些可怕的经历。水管工是他的魔靥。我丝毫不怀疑,任何的水管工,在他看来都注定是要找麻烦的。

    说起他的价值时,我才发现自己从未想过用世俗的标准去估量他。我知道,现在无论谁过世了,问问他价值几何已是约定俗成的惯例,报上的讣告要是缺了这一环,无论怎样都不算完整。我们曾不经意听到家里的水管工们说,“听这家里的人讲,就算拿出一百块他也不会卖他。”我当然不必声明自己从未说过这样的话,卡尔文是绝不能用钱来交换的。

    当我往前回溯,卡尔文的一生在我眼中实属幸运,因为他生活得自然,而且自在,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对自己的存在非常满意——无论是自己的脚趾头尖儿,还是那动作慢得出奇却充满表现力的尾巴梢儿,他都喜爱无比。闲逛园中和漫步林间都令他愉悦,他也爱躺在绿地上,纵情沉迷于夏日的甜美。你从不能怨他太闲,但他确实知道休养生息的秘诀。在诗人笔下,他小小的一生就像一场梦。这固然美丽,却不足以形容他的幸福——他这辈子睡了可不止一觉呐。他从不认为睡眠是有违良心的事情。事实上他习惯很好,也懂得知足常乐。我现在能想象他走进书房,在我椅子边坐下,优美地将尾巴盘在脚边,然后抬头望着我,英俊的脸庞上充满了无法言说的幸福感。我常觉得他受困于无法开口的苦恼,但又正是因为不能说话,使他蔑视了低等动物那些含糊不清的叫嚷——粗鄙的喵叫与长嚎有失他的身份。当他为了某件十分重要的事情想引起我们的注意,或是为了提出什么要求时,会突然发出一声清晰的呼喊。但他永远不发牢骚。他能不带一点儿嘟哝地在紧闭的窗前等上几个钟头;窗子打开以后,他也从不会故意不耐烦地一头冲进去。虽然说不出话,也不肯使用老天赋予猫族的那些令人不快的音色,但他会用自己非常擅长的轻柔呜声,表达这怡人的周遭带给他的无限幸福。他的身体里一定有一架充满了各色音栓的乐器。他当然能够演奏出斯卡拉蒂的《小猫赋格曲》,对此我毫不怀疑。

    究竟他的死是由于年老,还是因为年轻时患上了某种病症,我们不得而知,因为他走得那样安静,就如同来时一样神秘。我只知道,他在最美好的时候出现在我们面前,而过了一段时间,他就像功德达成的罗恩格林一样离开了[4]。他一生清白,得病之后没什么值得悔恨的事情。我想,再也没有一种病痛能够包含这样多的尊严、温存,以及对天命的顺从了。他的病是慢慢发起来的,最初的表现是倦怠和食欲退化。他开始更加中意从气扇中散发出的火炉的温暖,而不是柴堆里蹦出的火星——这也是一个令人警觉的征兆。不管经受过怎样的苦痛,他始终都沉默隐忍,只担心自己的病会给他人带来不安。我们用时令中最好的食物引诱他,但很快,他就完全不能进食了。往后的两个星期他都几乎不吃不喝,就算偶尔试着吃一点点,也明显只是为了我们开心。邻居们建议给喂他些猫薄荷[5],而我只是再一次确信了邻居的建议永远无用:他闻都没有闻一下。我们请到一个业余医生照顾他,但他的专业在于医治心灵,所以根本不起什么作用。卡尔文欣然接受了我们的全部努力,但他知道为时已晚,一切已经没有必要。他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日复一日,几乎一动不动,但却从没有表现出痛苦之人那些令人不悦的粗陋和扭曲之态。他最喜欢待在花房旁边的一块士麦那小毯上,那上面有一块地方阳光最是明亮,而且还能听到喷泉的水流声。看到我们来关心他、探望他,他总是打着呼噜接受我们的好意。听到我唤他名字,他会抬起头,用脸上的表情说:“我都知道,老朋友,但已经没有用啦。”在所有探病的访客面前,他做出了如何在病痛中保持镇定和耐性的榜样。

    我在他最后的日子里离开了家,但每天都有明信片向我通告他日益恶化的病情。我再没在他活着的时候见过他。一个晴朗的早晨,他从那块毯子上站起来,走到花房里(那时他已经相当瘦了)从容地转了一圈。他看过了每一株与他相识的植物,然后来到餐厅,爬上了窗台。他望着窗外那片已是深棕色的干枯田地,站了良久。接着,他走到或许装载了他生命中最快乐时光的花园。看过最后一眼之后,他转身走开了。他回到毯子上那块明亮的地方,然后安静地死去了。

    说卡尔文的死讯震动了所有邻里并不算夸张。他的朋友们接连赶来探望——因为个性太出众,人人都知道他。我们都觉得他不喜欢浮夸的玩意儿,所以葬礼上没有那些无聊的感伤花样。约翰是葬礼执行人,他用一只蜡烛盒给卡尔文装殓,在我看来是足够得体了。但其中不可避免地或许还是有些欠考虑之处,因为我听说他在厨房里议论,说这是他参加过“最干瘪的葬礼”。但人人都喜欢卡尔文,人人都给予他了应得的尊重。他和贝莎相交颇深,她十分懂得他。她过去常说自己有时会怕他,因为他看她的眼神太有灵性,她从来都不确定他是否真只是一只猫。

    等我回到家,他们已将卡尔文放到了楼上一间屋子的桌上,紧靠着一扇打开的窗。那是个二月,卡尔文安息在一只蜡烛盒子里,盒子的边缘摆着常青树的枝叶,脑袋旁边立着一只插了花朵的酒杯。他的头埋进了臂弯,这是他烤火时最喜欢的姿势,就如同他正窝在自己柔软美丽的皮毛中享受睡眠一样。谁看到都禁不住叫道:“就像是睡着了!”至于我,我什么都没有说。约翰将他埋在了两棵并生的山楂树下——一棵白的,一颗粉的,卡尔文喜欢躺在这里听夏虫的唱歌和鸟儿的叽喳。

    那些认识卡尔文的人或许会觉得我没能将他们眼中他最鲜明的个性诉诸笔墨,但无论如何,我所陈述的只是事实。他永远都是个谜,我不知道他从何而来,亦不清楚他去向了何方。我不会掺一根虚伪的枝条在献给他的花圈里。

    注释:

    [1]哈里特·伊丽莎白·比彻·斯托:《汤姆叔叔的小屋》的作者,华纳居住在弯角农场时的邻居之一。(译注)

    [2]格兰特将军:南北战争之时的北军名将,以脾气执拗著称。(译注)

    [3]埃马纽埃尔·弗雷米耶(Emmanuel Frémiet):法国著名雕塑家,代表作品有巴黎的圣女贞德像和苏伊士的斐迪南·德·莱塞普像。(译注)

    [4]罗恩格林:瓦格纳歌剧中的圣杯骑士,为解救公主下落凡间,然而在即将与公主成婚之时,由于公主的猜忌不得不重返天国。(译注)

    [5]猫薄荷:一种适用于猫科动物的致幻剂,早期的驯兽师用猫薄荷驯服凶猛的狮虎,使它们服帖听话。(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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