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的尾巴扫干净了没有?”顾星楼说。
“有些难,毕竟我们与代家牵扯有些深,君府的掌柜钱隆也不是普通人,这几日他一直在查一些事,若是让他们咬住了,怕是有麻烦。”白帝羽皱眉,白衣翻飞。
“快点动手,就算亏一些也无妨,君临和君隐两个人都不是好对付的,与其满盘皆输不如自断一臂。”顾星楼远目望着重山叠翠,轻声自语:“还是不够强呀,如果足够强大,君家又奈我何?”
“我们是在羲和国,太过强大反而不妙。”白帝羽中肯地分析道,“那木小树,公子你是想……”
“想什么?”顾星楼偏头问他。
“是否将她送走,或者……”白帝羽自小便是跟着顾星楼,顾星楼心中在想什么,他猜不出十分也能有八分,那木小树,只怕让公子头疼。
“你以为那凶婆娘真的是来替木小树讨一个公道的?你也把她看得太过伟大了,我告诉你,她比我更卑鄙,更无耻,更无情。”顾星楼这般说着君临,但脸上竟然没有半点嫌弃或憎恶之色,反而带着淡淡的笑意,是极淡,但是真心。
“那她今日说那番话是为了……”白帝羽不解。
“为了探我的虚实,然后她得到了她想要的答案。”顾星楼笑道,君临是借着木小树的事,来探一探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人。
而如君临所希望的那般,顾星楼就是一个将感情弃之如敝屣的恶人。
“九楼那边公子打算如何处理?”白帝羽又问。
“九楼哪里用我们操心?我们只需将自己撇个干净,然后看戏便成。”顾星楼笑得莫测。
“还有一件事,想与公子商量。”
白帝羽终于抬起头,说到了今日最重要的一桩事。
九楼是谁?
当年天下大乱之时,除了离玦国与羲和国两方巨头,还有无数的周边小国,他们本来生活安乐,可是因为那场劫难国破家亡,大多就此灭绝,而九楼是那场浩劫里一个小国遗存下来的皇子。
那国叫陈国,九楼当年不叫九楼,叫陈章,后来他背对着满天的战火,一路逃一路躲,终于到了这羲和国,改名易姓,躲在天应寺中。
当年的陈国,是被羲和国的铁骑踏破的,那铁骑的主人,正是君发财。
所以君临不知道当九楼看见自己时,会不会很想拔刀杀了自己一报当年之仇,也不知道当有皇亲国戚去寺中上香拜佛时,他会不会想要冲出来与这些人同归于尽,但君临知道,九楼这些年定然过得很痛苦。
不过君临并不同情,她的同情简直稀少得可怜,从不滥用,这样俗气而陈腐的故事,她并不在意细节和根源。天下大乱,不是你死便是我亡,哪里有谁对不起谁之说?胜者为王败者寇,莫非要君发财伸着脖子由着敌人砍了他的脑袋才是仁义,才是对得起他?
这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但君临也不反对九楼要报仇,毕竟人各有志,他志在报仇,这谁也拦不住。
唯独他要报复这人是君发财,这国是羲和国,便跟君临冲突了起来。
对于一个一门心思想报仇的人来说,是不可能偶然遇上某个女子,偶然让那女子爱上他的,他们所说的偶然,大多是刻意营造的必然,在木小树和九楼之间,君临认定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君临与君隐二人坐在相府的凉亭里,果盘里放着些新鲜果子,桌上还有一壶佳酿,兄妹二人说着闲话好生悠哉闲适。
“不曾想小安还有这本事,我没有想到还有九楼这么个人,他倒能查出个所以然来。”君隐笑道。
“前朝遗皇子,这身份抖出去,只怕是难逃一死吧?”君临问君隐。
“这是自然,不说皇上,我君家也是容不下他的。”君隐点头,想是谁也不会留一个成日想着要杀自己的人在外边快活的。
“是吗?”君临哈哈一声,掩去一些情绪,又问道,“哥你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本来应是极难下手,不过阿临你提供的思路极为正确。”君隐又捏住君临的鼻子。
“怎么说?”
代家这些年的确是借着天灾人祸的各种由头名目捐了不少大米杂粮,数目都不在小数,而且时间间隔极远,并无规律可循,若非是万般用心,定是看不出其中诡诈之处的。
这些粮食并未真个落到百姓手中,而是被代家从中扣下,这其中怪就怪在,这些被代家扣下的粮食只有一小部分流入市场,低价快速抛售,不留痕迹,还有一大部分却是不知去处了。
流入市场的这一小部分也不由同一个米行经手,细算下来,竟有数个米行在帮其出货。
这些米行之间毫无关系,不是同一个东家,甚至都不是同一个地方,但他们在一夜之间同时得到代家这批粮食的货源,用同样的价格卖掉这些粮食。
代家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这等规模的运转需要一个极大的势力才能操作得当,否则轻易便要让君家发现端倪。
“那些没有流入市场的粮食去了哪里呢?”君临抿着嘴想着。
“查不到去处。”君隐叹息一声。
“粮食卖不掉,就只能吃掉,能消耗这么多粮食的地方,只有一个。”
“军队!”
“不错,江家坐拥百万雄兵,如果有代家供粮,江家就可以将皇帝拨下来的粮晌暗中克扣,这可是一笔巨款!”君临点头说道。
“好个偷天换日!”
眼前豁然开朗,代家米粮去处已清晰地摆在眼前,现在唯独缺少的是证据。但代家和江家联手同流合污多年,早已轻车熟路,只怕也没留下多少证据。
“哥你知道是谁在操纵此事吗?”君临极快速地说道。
“我不知道。”君隐点头,“但我们那位神秘的离玦国质子可不是表面上看到的那般无能,他在羲和国这么多年,就我知道离玦国派来杀他的人,大大小小不下百回,但他依然活得活蹦乱跳的,还有一些想挑得羲和国内乱的人,也在打他性命的主意,却从来没有谁真的拿走过他的性命。仅此一点,他便不容小觊。”
君临忽然想起顾星楼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疤,看来他这条命,这么些年来保得极不容易。
“但这也不能证明他就是出货的人。”君临想了会说道。
“的确无法证明,我也只是随口一说。”君隐突然笑起来:“或许连代家和江家的人都不知道是谁在帮他们在卖货。”
君临又想起那日在河滩边的凉亭里,顾星楼曾经密会过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那男子打扮是十足的商人模样,君临轻轻动了一下食指,是顾星楼,她能确定是顾星楼!
她低头喝了口茶,神色自若,但心中紧起一根弦。
“这些商户哥你有去查过吗?我的意思是说,查他们的背景,总不会有平白兴起的商家的。”君临快速调整情绪,万分自然模样。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些商户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了。”君隐笑着摇头,那人好大的手笔,这么多的商户这么多的人,眨眼之间便在他眼皮底下不见了。
“一点蛛丝蚂迹都没有留下吗?”君临又问一次。
“没有,对手很强大,我觉得很有意思。”君隐已经许久没有遇上这么有趣的对手,不管对方是谁,都足以激起这位羲和第一公子的斗志了,他有了许久不曾有过的兴致。
而君临听闻这个结果,却是稍微有些放松,没有蛛丝蚂迹便是查不到顾星楼身上去了。
为什么要替顾星楼担心?君临没有深入地想过这个问题。
“哥你何不从代家和九楼之间的关系入手,或许能查出些名堂。”君临也迫不及待想知道九楼到底在这里扮演着什么角色。
“已经在查了,想必不日就能出结果。”君隐说道。
“或许我们的方向错了,不应该查代家和九楼,而江家和九楼!”君临想到一种可能,顺着思路慢慢说下去:“代家只是依附于江家,他们与九楼根本没有可以交错的利益,但江家不一样,如果九楼真的是前朝遗皇子,他最想的恐怕就是……”
“阿临!”君隐唤住君临,摇了摇头,温厚一笑:“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我会去查的。”
君临点点头,不再多话。
如果九楼真的是前朝遗皇子,那么他最想的应该是看着羲和国覆灭,这才是真正的报仇雪恨,而与他有着同样想法的人,还有一个,古长月的弟弟古长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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