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早上看了你的信,一直都在担心呢……”她双手勾着我的肩膀,眼泪汪汪地仰起脸凝视着我说。
“啊,阿光,你也很伤心吧?我家那位说了你那么多坏话……”说着我的眼泪也扑簌簌落了下来,“你是不是不高兴了?原谅我吧,我不写那些就好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说我什么我都无所谓,可是姐姐被丈夫骂得那么难听,肯定讨厌我了吧?是不是啊?姐姐,肯定是讨厌我了吧?”
“别说傻话了。要真是那样我昨天就不会给你写信、打电话了。事到如今,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不会和你分开的。他再唠唠叨叨的,我就把他轰出去。”
“姐姐现在这么说,说不定什么时候开始讨厌我了,还会去爱你丈夫的吧?据说所有的夫妇都是这样的……”
“我和他不算是夫妇,我讨厌当什么夫人。只要光子小姐愿意,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们就私奔呗。”
“啊,姐姐!真的?你说的都是真心话吗?”
“当然是真心话了!我早就有这个精神准备了。”
“我也是。姐姐,我要是说一起死,姐姐也跟我一起去死吗?”
“当然当然。光子小姐也会跟我一起死吧?”
就这样,我和光子小姐的关系由于我们夫妻的争吵反而更增进了一步。丈夫似乎对我们无可奈何,也不再说什么了。于是我们更加得寸进尺、无所顾忌了。
“我那位已经不管我们了,我们也用不着顾忌他了。”
我这么一说,光子小姐也更加放肆起来。有时,我们在二楼的时候,即使丈夫回来了,光子小姐也说“我不想让姐姐下去”。不仅她自己不下去,还不让我下楼去。有时玩到晚上十点或十一点左右时,光子小姐就说“姐姐给我家打个电话吧”,我便给她母亲打电话说,今天晚上,光子小姐在我家吃晚饭,几点几点回家。到了时间,那个叫阿梅的女佣就坐车来接她。
我们有时单独在二楼吃饭,见丈夫一个人吃饭无聊,就问他:“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饭?”他说:“嗯,一起吃也行。”于是我们也常常三个人一起吃饭。一起吃饭时,光子小姐也“姐姐,姐姐”地叫我。有时想我了,她会半夜三更打电话来和我聊天。
“什么事啊?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姐姐已经睡了?”
“当然了。都两点多了……我好困哪……正睡得香的时候……”
“真对不起了,打扰你了,好容易夫妻才和好……”
“你就为说这些给我打电话的?”
“有丈夫就是好啊。可我孤零零一个人,寂寞极了。怎么也睡不着。”
“真拿你没办法……别撒娇了,早点睡吧,明天去找你玩。”
“明天早上一起来我就去你家,你丈夫要是不想起的话,你可得早点把他弄起来,赶快打发走啊。”
“好的,好的。”
“一定啊。”
“好,好。知道了,知道了。”
我们就这样唠唠叨叨说上半个钟头没用的话。
通信也不用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的,而是越来越明目张胆了。我看完光子小姐的来信,就那么摊在桌子上——当然我丈夫也从不偷看别人的信,所以我并不担心。然而我以前看完信后,总是马上放进抽屉里,锁起来的……
当然,我也知道丈夫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但至少暂时比以前方便多了,所以我就越来越头脑发胀,成了感情的奴隶。然而,就在这时发生了一件简直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对于我来说如同晴天霹雳。
那是六月三日的事情。中午光子小姐来过我家,玩到傍晚五点左右回去了。我和丈夫吃完晚饭时大约是八点。又过了一个钟头,九点多的时候,女佣叫我接大阪来的电话。
“大阪什么人找我?”
“对方没有说,只说有紧急的事请夫人听电话。”
“喂,喂,是哪位?”
“姐姐,是我。是我。”
除了光子小姐没有别人这么称呼我,可是,不知是因为电话太远,还是声音太小,怎么也听不清楚。我怕是谁的恶作剧,就问道:
“你是谁?贵姓?你要打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是我呀,姐姐。我打的号码是西宫一二三四号。”一听对方说出我家的电话号码,才相信果然千真万确是光子小姐的声音。“……我在大阪的南区[614]这边呢……我遇到大麻烦了……我的衣服被人偷了。”
“什么?衣服被偷了?……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我在泡温泉……是在南地[615]的一个饭馆里,带温泉的……”
“怎么搞的?你怎么会去那儿啊?”
“一两句话说不清楚……前几天我就想跟姐姐说,可是……算了,回头我再跟姐姐详细解释吧……我现在实在是没法子了……你一定得帮帮我。请你马上把你那件同样花色的和服送到这里来好吗?”
“这么说,今天你离开我家后直接去了大阪吗?”
“嗯,是啊。”
“你和谁在一起呢?”
“是个姐姐不认识的人……我没有那件衣服的话,今天晚上就回不了家。求求你了,无论如何得帮帮我,把那件和服给我送过来。”光子小姐带着哭腔说道。
事情太突然了,我心里突突直跳,膝盖嗒嗒嗒地抖个不停。我又问她去哪儿找她,她告诉我是一家名叫井筒的饭馆,在南区的太左卫门桥路的笠屋町。我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饭馆。除了和服外,她还要和服腰带、和服绦带、腰带衬垫,等等,幸好这些我都有现成的。不过,因为她说连和服腰带、衬垫、窄腰带、分趾袜都被偷了,于是,我问她:
“那么衬领呢?”
“好在内衣没被偷。”
她让我派个靠得住的人,在一个钟头之内,最晚别超过十点之前送去。可是又不能随随便便派个人去,无奈只好我自己坐车去了。我问她:
“我去可以吗?”
刚才我就一直感觉好像电话那边还有一个人似的,那个人不时地“这么做,那么做”地发号施令。
“事已至此,姐姐来也好……不然的话,反正阿梅已经在梅田车站等着呢,你把衣服交给她也行。只是阿梅不知道我在哪儿,麻烦你详细告诉她地址,就说找一个叫铃木的。”
这时候,我听见电话那边又叽叽咕咕地商量了一会儿。
“那个,姐姐……”光子小姐好像很难说出口似的,“……还有,真是不好意思,还有一个人没有衣服,可以的话,把你丈夫的衣服也拿一套来,西服、和服都行……。还有,实在是不好意思……要是能给我带二十元或三十元钱来就再好不过了。”
“钱不成问题,你就安心等着吧。”
我放下电话,马上叫了辆车,对丈夫说了句“我得马上去一趟大阪,光子小姐有急事找我”,就上了二楼,匆匆忙忙从衣柜中找出了那套一模一样的和服以及其他零七八碎的物件,还有丈夫出门时穿的真丝哔叽夹衣、和服外褂、绞染腰带等,并用包袱皮包起来,让女佣先悄悄拿着出了门。
“这么晚了,你拿那么多东西干什么去?”
丈夫似乎也发觉不对头,在我正要上车的时候,从屋里追出来问道。大概是见我神色慌张,衣服也没换,头也没梳就出去,以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我也弄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今天晚上她要这套和服有急用……”我从包袱结那儿露出一点和服给他看,“她让我送到大阪的一个店里去,说是今晚必须要穿它,也可能她要参加的什么票友演的戏剧快开始了吧。我让车子等着我,快去快回。”
时间已经很晚了,已经九点二十五分了。起初我想直奔那家叫井筒的饭馆,转念一想,还是先去梅田车站跟阿梅见个面为好,从阿梅嘴里或许能问出点什么来。
来到梅田车站,看见阿梅正在中央入口处东张西望,好像等得不耐烦了,我从车里朝她招了招手。
“咦,是夫人哪。”她见到我很吃惊,同时又显出很不好意思的样子,慌慌张张的。
“你在等光子小姐吧?现在发生了一件紧急的事,光子小姐来电话让我马上去接她。你上车,我们一起去吧。”
“真的?”她有些不大相信似的犹豫着。我把她拉上车,在车里简要地说了一下刚才光子小姐来电话的事,然后问道:
“我问你,那个和光子小姐一起去大阪的男人到底是谁?阿梅知道不知道?”
一开始阿梅没有回答,好像很为难。
“你不可能不知道吧?这事并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吧?我决不会出卖你的,你告诉我的话,我会好好谢谢你的……”说着我拿出了十元钱,用纸包上。
“不,不,我不能总是要夫人的钱。”阿梅一个劲地推辞。
“现在没工夫推来推去了。”我把钱塞进她的腰带里。
“我和夫人一起去那儿接小姐合适不合适啊?回头小姐会不会怪我呀?”
“说什么哪?我要是不能去,还会叫你跟我一起去吗?”
“小姐真的打电话来了吗?我还是担心……”
她似乎是怕落入我的圈套。于是,我说:
“那还用说,不打电话来,我怎么会知道的?”
“这倒是。因为这事夫人原来一直都不知道,现在突然知道了,我很害怕,所以……”
“嗯。他们是什么时候好起来的?”
“有一段时间了……大概是从四月份吧。我也不太清楚……”
“那个男人是谁?”
“这我也不太清楚。小姐常给我零花钱,让我看看电影什么的。每次都是要我几点来梅田等她,所以我也不知道小姐去哪儿了。我还以为是和夫人一起去玩呢。每次回家晚了,小姐都说是和柿内夫人在一起……”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