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不去学校吗?”丈夫临出门前站在镜前一边系领带,一边问我。
“我不打算去学校了。”我帮丈夫穿上西服后,一屁股坐在丈夫脱下来的一堆衣服上。
“为什么呀?去学校也没关系呀。”
“那种学校也学不出什么东西来……再说我也不想见到讨厌的人……”
“哦,是这样啊,那就不要去了。”
丈夫的眼里充满了感激,然后又用多少有些遗憾或过意不去的口吻补充道:
“其实,不一定非得去这个学校,你要是想学画画儿,去研究所学怎么样?我也愿意每天早上和你一起出门哪。”
“我哪儿也不想去,到哪儿也学不到什么。”我说道。
从那天起,我开始像一个称职的家庭主妇那样,整天都在家里不停地干活。见那么任性的妻子像换了个人似的幡然改过,丈夫心里不知有多高兴呢。我们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样的温馨生活中,那段时间我们两人总是出双入对地去大阪。我总想多跟丈夫待一会儿,只要稍微一离开丈夫身边,我就会起邪念,只有看见丈夫才会忘了那个人,所以我打算跟丈夫一起去上班。可是转念一想,不行,万一在路上碰见了那个人怎么办?……当然即使碰见,我也不会理睬她的,可是一旦见到她,我会是什么表情呢?我肯定会脸色发青、浑身颤抖、迈不动步子,甚至晕倒在家门口的。一想到这儿,我又害怕出门了。且不说大阪,就连去电车站这段路,只要一看见人影,我就会吓一大跳,慌慌张张地逃回家,按着自己怦怦直跳的胸口,对自己说:“不行不行,你千万不要出门,暂且死心断念地躲在家里头吧。你就在家洗洗涮涮、打扫房间,只管拼命地干活吧。”
还有,必须要把放在衣柜抽屉里的那些信统统烧掉。不过,在那之前要先处理掉那幅观音像,这也是我每天都在想的事。我每天都想着今天一定烧掉,今天一定烧掉,可是每次走到那个衣柜旁,一想到只要把它们拿在手里,就能看到里面的信纸时,我就退缩了,不敢打开抽屉了。我每天就是这样度过的,直到傍晚丈夫回来。“你可回来了。”我才松了口气,放下了一个沉重的大包袱。
“我现在从早到晚都在想你,别的什么都不去想,你也得这样想我啊。”我搂着他的脖子说,“你千万不要让我的心有一点点缝隙,要无时无刻地、一直一直地爱我啊。”
现在,丈夫的爱情是我唯一的依赖。我翻来覆去地对他说着:“再爱我一些。再爱我一些……”有的晚上,我像疯了一样一个劲地嚷着:“你爱得还不够啊。”
“你真是从一个极端走到另一个极端哪。”丈夫嗔怪地说。我过分的热情反而使丈夫感到吃不消了。
如果那个人突然来找我的话,我就不得不和她说话,这是我最担忧的。好在她脸皮虽厚,但从那以后,也没有再来找我。我心里暗暗祈祷,命运对我真是关照啊。如果没有发生那天晚上的事,我们怎么可能了断得这么干净利索呢?这也是天意啊。现在令人伤心难过的事都过去了,就把这一切当做是一场噩梦吧。我的心总算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过了半个月以后,到了六月下旬——去年的夏天特别燥热,每天都是烈日当空,来我家前面的海岸游泳的人也渐渐多起来了。丈夫虽然一向很清闲,那些日子却罕见地接了个案子,他说再过几天才有工夫,到时候陪我一起去什么地方避避暑。
一天,我正在厨房做樱桃酱,女佣来告诉我:“大阪的SK医院来电话找夫人。”出于某种预感,我有些紧张,便对她说:“你再问一下是谁住院了。”
“没有人住院,是医院找夫人有事。听声音好像是个男人。”
“奇怪。”
我满腹狐疑地去接电话时,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拿起电话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您是夫人吗?”对方确认了两三遍后,突然压低声音说,“突然打扰您,非常抱歉。请问您曾经借给中川夫人一本英语的避孕手册吗?”
“是的。那本书我的确借给某人了。可是我不认识中川夫人,大概是那个人转借给她的吧。”
“哦,是这样啊。夫人曾借给德光光子小姐了吧?”
一听到这个名字,我尽管早有思想准备,还是像触电一样浑身发麻。
“是的。一个月前,德光光子小姐说她的朋友中川夫人不愿意生孩子,问我:‘姐姐肯定有好的办法避孕吧?’我说:‘我还真有一本这方面的书,是美国出版的,里面写了许多种避孕的方法。’书就是那个时候借给她的,不过后来我就把这事给忘了。”
没想到,医院那边说,因为这本书引起了严重的后果,在电话里不好详细说明。此事牵扯到的德光光子小姐也很担心,说无论如何想要见见夫人,以便私下磋商一下。据她说前几天给您家去了好几封信,不见回音,很是着急,所以务必请您见德光小姐一面。医院方面直接和您接触不太方便,您若能在医院不出面的情况下和德光小姐见面是最理想的。万一您不见的话,不管今后此事给夫人带来什么麻烦,医院方面概不负责。
我琢磨这多半是光子小姐和棉贯又想来骗人而策划的计谋,所以对医院方面说的话半信半疑。可是由于当时对堕胎的管制很严,报上经常登出,某某医学博士被捕,某某医院被起诉,等等,而且前面提到的那本书里写了好多依靠药剂和器具的方法打胎等触犯法律的内容。我猜测中川夫人也许是用书里的某种方法打胎失败,自己处置不了,不得已才被送进医院治疗的。由于我吩咐用人,凡是光子小姐的来信一律烧掉,不准让我看到,所以一直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医院方面催得很急,要求我无论如何今天和光子小姐见个面,我打电话跟丈夫商量了一下,丈夫也说:“既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见不太合适。”我才终于答应可以见她。医院说,他们马上通知德光小姐,让她来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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