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乐园。正是节假日，游乐园里人满为患。沈念柔不想排队，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看着一个一个穿着玩偶服拿着气球的工作人员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走过去，时而笑笑，眸子里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远处，宋明举着两个冰淇淋走了回来。弯身递给沈念柔一个：“没什么想玩的吗？”沈念柔接过一个冰淇淋。轻轻摇了摇头：“小时候倒是想得要命，现在长大了，却没什么想玩的心思了。”宋明笑了笑：“是啊。很多正常的孩子能享受到的童年，咱们都没有经历过。”“可是孤儿院里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沈念柔盯着不远处的旋转木马。眼神又像是穿透旋转木马延伸到了很远的地方。“大家一起长大，不会孤单，没有猜疑。可是长大了。人也就都变了。变得让人看不透……”宋明沉默下来。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他知道，她指的是成茜的事情。可是他又何尝不是希望所有人都不要长大？这样。他依然能好好陪在沈念柔身边，让她免于流离。无需承受如此之多的伤害。沈念柔停顿了一瞬，继续说下去：“也时不时会有孩子从这里离开，我也会羡慕。可是打心底，希望他们能过得好。”宋明见沈念柔自己转移了话题，顺着接下去：“我最想不通的就是，你又聪明，又懂事，长得也好看，按理说早就应该被领养走了才对，为什么始终没人领养你？”宋明忽然转过头来看着沈念柔。他心底知道答案，却仍旧希望沈念柔能给他一个不同的回答。沈念柔低下头：“当时的我，在等一个人。我怕我走了，他就找不到我了。”“现在呢？”宋明哀伤地望着她，“你还在等他吗？”沈念柔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等到了，却又失去了。如今却还要回到他身边去，自己到底算什么呢？“我有时，也会自怨自艾，”沈念柔笑了笑，“有时候会想，如果我的父亲不是人贩子，我是不是会比现在过的更幸福。或者说……就算我没办法决定我的出身，如果他没有入狱，是不是我现在不会遇到这所有的一切……”她省下了后半句。如果父亲没有入狱，也许带着她东奔西跑，颠沛流离，她此生都不会遇到傅祈安了。可是有些人自从遇见，就是命里的劫数，避无可避。傅祈安是沈念柔的劫数，沈念柔于宋明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宋明看着沈念柔这副样子，觉得自己的心都整个揪了起来。他总能记起她初到孤儿院时的样子，穿着破旧但干净的棉布裙子，怯怯地低着头，手像是不知道往哪里放，小小的脸，眼睛却圆睁着，带着好奇和胆怯小心翼翼地打量孤儿院里的一切。自那时开始，他的喜怒哀乐就都系在了沈念柔身上。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想要抱抱她，可最终，还是徒然地放下了手，地上滴下的融化的冰淇淋是唯一留下的痕迹。沈念柔率先起身，恍若无事地低下头，避免和宋明对视：“……陪我去一趟监狱吧。”监狱……“你终于想通了？”整整十二年，沈念柔从来没有去监狱里看过她的父亲。在长椅上坐了太久，冰淇淋已经化掉，顺着蛋卷流淌进沈念柔的手心。她活动活动手，曾经带给她甜蜜的东西变得厌人，黏黏腻腻。就像她的生活。“我只是觉得……”沈念柔闭上眼，“有些事现在不做，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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