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小黑，小黑你别跑……”在一片未盛开玫瑰花的灌木墙边，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年轻巧地从旁边的栏杆处翻身下来，一把抱起了在地上舔爪子的黑猫。少年细长的眼睛微微弯起，好像悬挂在黑夜上空的弯月。

    他抬起头，抱着黑猫看向远处。

    黑色的蔷薇徽章被摆放在一只布满灰尘的八音盒里，阳光稀稀疏疏地从阁楼的窗口照射进来，落在一张低矮的棕黑色沙发上，沙发上蜷缩着一只纯黑的猫，它整个身子缩成一个球形，在阳光照射下动了动耳朵，支撑起身子，两只毛茸茸的爪子一推，伸了一个懒腰。

    抬起头看了看左右，黑猫注意到蜷缩在沙发另一头的少年，似乎还没有醒，便几步跳了过去，一爪子拍在他的脑袋上。

    少年脑袋上一疼，头微微动了动，然后睁开眼睛：“早安，小黑。”

    黑猫懒得搭理他，跳下了沙发用爪子拍了拍地上的一个托盘，示意他牛奶没有了。少年满脸歉意地挠了挠后脑勺儿：“啊啊，真是抱歉，昨天晚上听了那个广播之后就忘记买了。”

    毛茸茸的爪子里锋利的指甲露了出来，少年立刻抓起旁边的帽子戴到头上：“我去买！我去买！”他跌跌撞撞地跑下阁楼，看似东倒西歪撞到了，身上却一点儿伤痕也没有，眼睛仍旧是眯着，一副慵懒的模样，手里的钥匙转得哗哗响：“小黑，你待在阁楼里，不要乱跑了，我只去几分钟，立刻回来。”

    黑猫轻轻叫了一声算是回答他，少年立刻离开了这幢楼。

    阁楼在画室楼上面，这座画室楼已经被废弃了，新楼在去年已经建造完成，学绘画的艺术生自然也都去了新的画室楼，而这座泥墙砖瓦，仍是木质地面的画室楼就这么被舍弃在这里，或许再过个一两年，就会被策划拆移，重新建造新的教学楼。

    旧画室楼旁边以前是宿舍楼，后来宿舍楼改到了北边，旧的宿舍楼变成了校园公交车的停车站和司机的住宿楼，下面的小店依旧没有变，低矮的屋子，门口竖直地搁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简单明了的两个字：小店。

    少年径直跨了进去，一位年过半百的老人回过头看见是他，脸上的皱纹挤成一团，扬起了笑脸：“冶志，你又来给小黑买牛奶啦？”

    “嗯，小黑饿了，昨天晚上忘买了，婆婆，有帮我备着吗？”少年细长的眼睛弯得如同月牙。老人立刻从冰柜里给他取出一瓶透明玻璃瓶装的牛奶：“自然给你备着，整个学校里啊，就你的小黑最挑，天天喝牛奶，都已经那么大了，早就应该吃猫粮了。”

    “小黑喜欢喝嘛。”少年耸耸肩膀，笑得人畜无害。

    拿着牛奶往回走，为了抄近路换了一条树林里的小径，忽然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他微微侧头，从一片灌木丛里翻了过去。

    里头躺着一个别了灰色徽章的男生，浑身虚脱，白色的衬衣上都是脚印，头发上黏黏的，大概是血，脸色苍白，奄奄一息。

    少年几步冲上去将他扶起来，手背探到他的鼻息下：“还有气……”

    他立刻将他扛了起来，送往校医院。一路上走着，背上的人一直在喃喃地说着一个字：“姐……姐……”

    姐？看来他跟自己的姐姐关系很好，都这样了还在念叨着对方。少年抿抿嘴，看了一眼手里的牛奶：唉，没办法，小黑肯定要打他了，又得迟一些回去。

    少年哀怨地望了望天，扛着背上昏迷过去的人进了校医院。

    而此时此刻，在洛兰科斯正门的广场上，遍地倒着别着红色徽章的学生，他们本来是要教训苏央然一顿。为了寻找苏彦而早已怒火冲天的苏央然不顾户的阻止，将所有她所遇到的红色派系的学生都教训了一遍！

    可是对方人数越来越多，她早已满身是伤，却依然挺立着，脚边是一大片倒下的学生，苏央然怒吼着：“告诉我苏彦在哪里！苏彦在哪里？”

    还有几个瘫坐在地上的学生早已吓哭了：“我……我们不知道……我们根本就没有动你弟弟，只是想要教训你！”

    不是红色派系的人做的？

    苏央然一怔，这样想想也没错，红色派系向来喜欢使阴的，怎么可能在动了苏彦之后还敢光明正大过来，或许真的不是他们。难道是白色派系的人？朔连城和苏彦一直讨厌彼此。还是蓝色派系呢？他们坐山观虎斗，想要假借她手坐收渔翁之利也不是没可能。脑子里胡乱想着，不远处有一个学生跌跌撞撞地跑过来：“苏同学……你弟弟在校医院！”

    校医院？苏央然立刻松开手里的家伙跟着那个学生跑向校医院。那个学生是白色派系的，早上吃坏了肚子去校医院，恰好遇到苏央然的弟弟被一个戴着帽子的少年送了进来，那个少年很快就离开了，也没有看清楚到底是谁。想到昨天晚上苏央然发的广播，他立刻跑去通知了她。当苏央然赶到校医院的时候苏彦已经醒过来了，他全身是伤，幸亏他护着头，虽然当时晕了过去，没有办法求救，但现在已无大碍。医生说他身体很虚弱，需要休息，便将苏央然喊出了病房。

    一到门口，医生就把一张单子递到苏央然面前：“你弟弟似乎有先天性心脏病。”

    “先天性……心脏病？”苏央然僵在那里。

    怎么可能？他们全家上下没有一个心脏病患者，苏彦怎么可能会有先天性心脏病？

    第二节

    “这怎么可能呢……这是遗传自谁呢……”苏央然颤抖着。

    那个医生愣了一下，随后笑了一下：“先天性心脏病有很多种因素，并不一定是遗传的。”

    苏央然微微呼了一口气，她以为是遗传病，甚至猜测苏彦会不会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不过想想老爸老妈关心苏彦的程度，立刻推翻了这个想法。

    苏彦有先天性心脏病的事情她怎么不知道？这难道不该早就查出来了吗？

    “你得好好照顾他，不能让他做太多剧烈的运动，怕是最近这几日他一直劳累过度，导致心脏跳动过快，就晕了过去。如果再这样下去可不行，这个病，不是那么简单的。”医生说罢便离开了。

    苏央然僵在门口，她怔了好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走进病房。

    苏彦正倚靠在床头，看到她进来了，微微扬起一个笑脸：“哥。”

    苏央然一声不响地走到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然后开口道：“是谁打了你？”

    他一怔，低下头，似乎是不想谈论这件事情，但是苏央然却不放过他，她一把抓起他的肩膀：“到底是谁打了你？你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样子了，还想隐瞒吗？如果你不说，我也会想办法把那些人找出来！是谁欺负你的，快点儿告诉我！”

    “如果我说了，哥又要跟别人动手了。”苏彦淡淡道，他抬起头，眼睛微微闪动，“每一次你跟别人发生冲突，身上都会有伤。”

    哪怕没有伤，为了不表露出自己的脆弱，而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他也不希望再看到。

    他知道，其实真正的苏央然是一个很温柔的人，她不喜欢打架，也不喜欢惹是生非，她喜欢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书，她会温柔地将别人丢弃的小狗小猫抱在怀里，她乐于助人锄强扶弱……真正的苏央然，并不喜欢吵闹和冲突。可是一直以来，都是为了他，她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所以他紧紧咬着牙关，硬是一个字也不说，任凭苏央然如何追问，他就是一个字都不说。到最后，苏央然只能放弃了，她松开手：“好，你不说，我也不再问。但是你记住，不要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否则哪怕你闭着嘴不说，我也会把他们揪出来。”

    苏央然要去给他买些水果，苏彦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哥……我想你留在这里，不要走。”

    “我只是给你买点儿吃的！”苏央然无奈地说，她又不是没事找事，怎么可能到处找碴儿？

    苏彦依旧抓着她不放，他早就看到她身上的伤口了，昨天被那些人带走之后，他也听到了广播，本来打算在被他们打完之后赶到广场阻止她的，可是自己连半点儿力气也没有，还晕了过去。若不是被人救了……对了！有个人救了他。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使劲拉了拉苏央然的手：“有人救了我。”

    “有人救了你？我看是他们揍了你，于心不安，才顺手给你送到校医院来！”苏央然恶狠狠吼出一句。

    苏彦摇了摇头：“不是，是真的有人救了我。他背着我到了校医院，然后自行离去了，我记得很清楚，他绝对不是那打我的人。”

    “那好你说说，是谁救了你？”苏央然看着他。

    苏彦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我只记得，他的头发很软，有一股草木的气息，身上还有牛奶的香味……”

    “你是想让我去每个人身上都闻一下，来帮你找救命恩人吗？”苏央然有些无语。

    苏彦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不知道，学校里还有人愿意帮助我们，我们已经和全校为敌了，就算白系的人，眼下也不会轻易出手救我。姐，我们转学好不好？”

    他的这句话让苏央然一僵。

    苏彦的手越握越紧：“我们转学离开，不要继续待在这所学校里了。我们去一个普通的学校，我们在那里生活，姐姐就可以恢复原来的身份，可以交很多你想要交的朋友，不用总是隐藏身份而担心受怕，不用为了保护我而拼命……姐，我们离开这里，我会努力，不成为你的累赘。”

    “累赘”这个字眼，真的非常沉重，就好像一块巨石，死死压在苏央然的胸口。

    “你想换学校，那么就换学校吧。”苏央然微微合上眼帘，“无论你去哪里，我都会在你的身边。”

    谁让他们身上绑着一条线呢？这对姐弟的羁绊与生俱来，至死方休。

    第三节

    苏央然打算转学的事情在学校里引起了轩然大波，他们都以为苏央然是无法忍受其他派系的折磨而要逃走，开始暗地里骂她是懦夫和胆小鬼。就当她是懦夫和胆小鬼好了，她一点儿都不在意，她在意的是苏彦，在意的是自己的弟弟。

    转学申请书已经写好了，苏央然和苏彦选择了一所很普通的男女混合学校，尽管苏彦成绩有些下滑，但是以他们两个人的成绩，要转学并不是难事。特别是苏央然，优异的成绩根本无须担心找不到好学校。

    下课之后，她就要把转学申请书递交给校长了，只要校长在上面盖了章，她就可以顺利离开这所学校，离开洛兰科斯。

    从此以后，她就不用再穿男生的衣服，不用再为了每个月女生的尴尬时期而遮遮掩掩，不用每天都想着如何保护苏彦，不用每天都卷入这些纷争之中。从此以后她就是苏央然，一个普普通通的女生。

    从此以后她的生活又将重归平静，没有任何波澜。

    可是，她不甘！手中的转学申请书微微握紧，她不甘就这样离开这所学校，不甘就这样对那些人轻易认输！如若就这样离开了，她便是输了，输给了欺负过苏彦的人，输给了整个洛兰科斯！

    她不甘，不甘到整颗心都紧紧揪着，不甘到心脏的跳动抽动着每一根神经！

    可即便如此，她面上依旧平静。苏彦想走，那她就走！

    下课了，她拿着转学申请书走出了教室，看见朔连城站在门外，他的视线落在了她的手上：“你要离开？”

    “苏彦受了伤，这所学校容不下我们。”

    苏央然并没有多说，她转身要从他边上擦肩而过，朔连城忽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你就这样逃走了吗？”

    “我不是逃走！”仿佛被人踩到了尾巴，苏央然猛地甩开手，“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离开这里而已，离开这里难道不就是逃走吗？因为苏彦的一句话，因为害怕苏彦再受伤，这不是逃走是什么？是的，她是逃走了，逃离洛兰科斯，逃得远远的，不会再让这帮家伙欺负苏彦！

    “随你怎么想！”苏央然握紧了拳头，她毅然转身走向校长室。

    站在身后的朔连城一直看着她：“留下来，我护你周全。”

    留下来，他们整个白色派系的人都会护她周全。他可以丢掉白王的面子，他可以丢掉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冠，他只求她留下来，留在这所学校里。

    这一句话让周围所有学生都怔住了，白王说了，护苏央然周全。

    那么学校的势力算是彻底明确了，尽管红王不可能跟蓝王合作，但是局面已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灰白两派与红蓝色派系对立，三足鼎立变成了两方对抗，如果真的变成这样，那么洛兰科斯，恐怕不会这么平静了。

    苏央然有些吃惊地望着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朔连城抬起头来，“为了你，我甘愿如此，与红蓝系为敌，与洛兰科斯为敌，与全世界为敌。”

    “疯子！”苏央然咬了咬牙，她丢出这么一句，直接走上楼去了校长室。朔连城没有再阻止她，他已经把自己想要说的一切都说了，可仍旧没有办法阻止她，他也无可奈何。

    苏央然的脚步却越走越慢，走到校长室门口的时候，她停了下来，手里的转学申请书捏得很紧。

    “不想离开的话，就留下来。”忽然一个声音从侧边传了过来，苏央然转过头，看见华尚执着一朵玫瑰倚靠在旁边的墙壁上，阴影遮挡了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手腕上的银饰闪闪发亮。

    “我没有不想离开！”苏央然恼火地吼出一句。这些人是怎么了，一个个的，她都已经做好打算要离开了，非要跳出来惹得她心烦意乱。

    华尚耸耸肩膀：“那你干吗犹豫不决，直接将转学申请书送进办公室就好了。你站在门口一动不动，我当然会以为你舍不得，不想离开嘛。况且就这样走了好吗？前几天是谁在广播里说的，不管是谁都不会客气？”

    ——我是苏央然！从今天开始，我们灰色派系正式成立！我就是灰色派系的王，无论是谁，若是敢动灰色派系成员的一根汗毛，我会让你们知道惹怒我的后果！不管是哪个派系，我都不会客气！

    是啊，她宣战了，她对着所有人宣战了！她怎么可以就这样逃走？她已经卷入了这场战役，就一定要将这场战争打赢！她怎么可以轻易逃走！

    苏央然猛地抬起了手，刺啦刺啦几下，将手里的转学申请书撕成碎片。纸片一瞬间撒到了空中，苏央然直接掠过华尚身边重新走下楼。

    她会留下来，她要留下来！

    华尚一直都没有动，隔了几秒钟后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得很大声：“哈哈哈，苏央然，你可真是有趣。是啊，这么简单就结束的战役多不好玩儿。况且……”

    况且这么多年过去了，洛兰科斯的制度，也应该改一改了。

    第四节

    “华尚那个浑蛋！”一拳打在了学校走廊的扶手上，苏央然气得咬牙切齿，如果刚才不是被华尚挑衅，自己早就把转学申请书递交给校长了！这下可好，转学申请书都被自己撕了个粉碎！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沉不住气啊？这分明就是激将法啊！

    “哥。”旁边的苏彦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苏央然，只能劝慰道，“没事，既然哥想要留下来，我们留下来也没有关系……”

    “谁想留在这个地方？我只是气不过！”苏央然摩拳擦掌，如果华尚现在还站在她面前的话，她早就冲上去揍他了。

    旁边经过的几个红色派系的学生对着她指指点点，苏央然气得扭头就冲他们骂：“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知道苏央然的厉害，他们立刻畏畏缩缩逃走了，尽管已经宣战，但迄今为止还没有多少人敢正面和苏央然产生冲突。那可是制伏了一大群红系学生的人啊，而且白色派系的白王朔连城又帮着她，没有人敢光明正大跟她作对。

    因为转学的事情被搁置下来，白王朔连城又宣布站在苏央然这一条线上，洛兰科斯终于迎来了真正的世纪之战。

    苏央然原本还算好脾气，自从被华尚气了之后，每天上课都绷着一张脸，在路上有红色派系的人经过，看见她面色不善全部缩头缩脑，有几个人忍不住恳求华尚帮忙，华尚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不知道。蓝色派系的人又向来不喜欢凑热闹，人数也不多，眼下学校里大部分势力都被苏央然和朔连城占据了。

    时间一长，局势又渐渐稳定下来，在学校里白色派系的人也越来越嚣张，而红色派系的人则隐忍着，可是他们心里已经暗藏着一股愤怒，只等待有一天爆发。

    这一天，苏央然放学回来，一个个子不高，皮肤白皙的少年从远处向她跑过来，有些惧怕的样子，他把手里的信塞给苏央然就跑开了。

    苏央然一头雾水：这是表白？

    苏彦有些好奇地看了一眼那个信封，是学校里专用的，还印着洛兰科斯的标志，一般情书应该不会用这种信封的吧。

    苏央然抽出一看，上面写着一句话：苏彦被打，想知道真相的话，晚上十二点之后，来洛湖。

    “上面写了什么？”苏彦问了一句。

    苏央然立刻将信收了起来：“也没什么，无聊的挑衅罢了。”

    苏彦被打的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为什么忽然又在这个时候提了出来？是真的有人想要告诉她事情的经过，还是只是一个陷阱？

    晚上苏彦先入睡了，大概是之前受了伤，最近这几日他的身体状况不太好，总是没有精神，下了课从食堂买了饭就回宿舍，看一会儿书就累得难受，只能早早睡下。苏央然一直照顾着他，寸步不离跟着他。可今天晚上要去赴约了，单独留下他有些担心，她得找个人帮忙保护他。

    仔细想一想，这个学校里能够让她信任的人，还真是不多，如今想要寻求帮助，突然意识到能够依托的人没有几个。户那个家伙比苏彦更喜欢睡觉，如果让他帮忙照顾苏彦，实在不靠谱儿。那么还有谁？对了，朔连城。

    她微微颤动了一下睫毛：“原来，我已经那么信任他了呢。”

    之前不曾发现，自己很信任他，从一开始觉得他是一个麻烦，到后来觉得他也算一个不错的同学，贴心的舍友，直到现在，想要寻求帮助的时候，竟然会立刻想到他。

    从宿舍里走出来，她径直来到朔连城的房间外，还没有敲门，就听见里面的吵闹声：“滚开，别碰我的东西，你这个化妆的恶心男！”

    “什么恶心？我是为了展现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给粉丝们看！保养懂不懂，形象懂不懂，你以为就你这样出去别人会看你一眼吗？”

    “至少也比化妆好。”

    “你再说一句？不要以为你是白王我就怕你！”

    “你以为你是红王就了不起？要不是为了保护央然，我早就把你的红色派系给灭了！”

    “你可以试试看，今天我们就可以分出一个胜负！”

    是朔连城和华尚。他们两个住在一起？这才想起来，当初华尚是和苏彦同一个宿舍的，后来苏彦和朔连城换了房间，所以现在自然是朔连城和华尚住在一起了。这下可好，两大派系的王住在一块儿，不吵架才奇怪。

    不过华尚不是在学校里有房子吗，不去住自己的别墅，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宿舍虽然条件不错，但怎么也比不上他的豪华别墅吧。

    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只听见一句“浑蛋，跟你住在一起真没劲”，然后门就被打开了，苏央然站在门口，开门的朔连城一眼就看见了她：“央然？”

    “啊，央然来啦？”华尚激动地奔了过来。

    朔连城把他推得老远，继续问：“央然找我什么事情？有什么我可以帮得上你的吗？”

    他还真了解自己，知道她找他是为了帮忙，于是苏央然开门见山：“我要出去一趟，苏彦一个人在宿舍我不放心。”

    “我帮你照顾他。”朔连城立刻应承了下来。

    他刚要关上门去苏央然住处，里面的华尚就跟了上来：“我也要去。”

    “你去凑什么热闹？闪开，你跟我们不是一派的！”朔连城要赶他，华尚哪里那么容易会如他所愿乖乖走人，他立刻挤了出来，蹦到苏央然的寝室门外。

    第五节

    苏央然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你们一定要照顾好他，他身体不大好，别让他再出事了。还有，红色派系和蓝色派系的学生指不定会想要偷袭他，如果我回来看到他出事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

    说这话时还瞪了一眼红色派系的华尚，他委屈地噘起嘴巴：“央然，我可从来没有与你为敌过，你不要冤枉我。”

    “随便你，你要留下来就留吧。”苏央然懒得再与他们掰扯，直接打开了门放他们进去。

    刚要转身离去，朔连城忽然喊住了她：“这么晚了，你去外面有什么事吗？十一点是门禁，过了之后就只能翻墙进出。”

    “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十一点门禁之后学校里便不再有巡查的人，所有老师也都睡下了，没有一个人会知道学校里到底会发生什么事情。

    苏央然不再理会他们，从楼梯上走了下去，宿舍外面也有一道围墙，她只抬手轻轻一撑，轻而易举就从里面跃到了外头。

    十二点，洛湖。

    她提前了十分钟到达目的地，夜晚的湖周围亮起了灯，为了提醒大家注意这儿有个湖，不要在黑夜中误入。周围有些昏暗，但所幸路灯明亮，多少还是能够看得清。她随便找了一棵树靠在那里等候，现在还没有看到什么人影儿，只是听见了隐隐约约的猫叫声，不过很快便没有了声音。

    正迷迷糊糊间，忽然身后一股杀气袭来，她猛地转过身，湖对面已经有一片黑影在缓缓靠近。全部是洛兰科斯的学生！

    他们取下了徽章，似乎不愿意让苏央然知道他们是哪个派系的人。不，或许不只是一个派系的，而是三个派系里，所有讨厌她的人联合起来，想要对付她！

    “你还真是敢来啊，上一次是给你和你弟弟一个教训，这一次可没这么轻松了。”其中一个男生开了口。

    苏央然扫视了一下那些黑影，至少有几十个……看来今天是凶多吉少了。

    上一次苏彦受伤，想来就是这帮人做的吧。也算是找到了凶手！她的拳头一下子握紧，所有黑影都在这一刻蜂拥上来。

    一场苦战就此开始！

    她奋力反抗，毕竟寡不敌众，还是逐渐落入下风。

    “她真是太强了！我们也伤了不少了！”

    “我们的人也伤了不少啊！快点儿！”

    那些人将她围了起来，苏央然已经感觉到全身无力了，心中闪现过一阵不安，她今晚定然无法全身而退了。

    还有些不甘，已经找到了伤害弟弟的罪魁祸首，可没想到却没办法再帮他把受的委屈给讨回来。她还是不够强啊，不顾一切拼尽全力，还是不行啊。

    她只觉得眼睛马上就要闭上了，又一根木棍朝着自己打了下来，连疼痛的感觉都没有了。

    “喵。”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又传来了细细长长的猫叫声，苏央然拼了命让自己提起精神，千万不要睡下去，她还要回去见苏彦。

    “还活着？”一个声音忽然从头上传了过来，苏央然一怔，勉强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深邃的黑瞳，好像涌动在海底的一股暗流，但是又透着风平浪静的淡然，“起得来吗？”

    他似乎拉起了她的手，牵扯到了伤口，苏央然微微喘了一口气，有液体弥漫到了眼睛里，看来是血啊，她看着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变成了红色，只能轻声问：“你是谁……”

    “还有力气问我是谁，看样子也没什么大碍。”拉着她的少年回头对着脚边的一只黑猫喊道，“小黑，你先回去吧，我又得送一个‘麻烦’去校医院了。”

    “喵。”地上的猫颇为不满地叫了一声，踩着优雅的猫步跳入了灌木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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