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弟子走了。”倾歌咬牙点了点头，起身后一步三回头，还是不放心地走出了大殿。
望着倾歌的背影越走越远，楚天元面色沉重，甚觉可笑，怜惜。
“瞧你把她唬得多惨。”一道虚影从浮云殿上首高台的一块灵位中飞出，飘在了楚天元身边。
楚天元向这道虚影转身，垂首唤了一声“师祖。”
启蜃师祖获天界准许可自由留在阳间，楚天元已把他从金钵中放出，让他魂归于自己的灵位，日日在浮云殿听经，无聊，却乐得其所。
“徒孙呐，你的心意师祖我都明白，你想用这个誓言来迫使倾歌修心养性，你也知道她有抑制前世的能力，只要她平心静气地参道，前世是没有可趁之机的。”
“天元正是此意。”
启蜃摸摸他虚无的长胡子，点头说到，“不错，师祖我相信她能做到。不过，倒是可怜这个孩子，被你骗得这么惨。”
楚天元抿嘴到，“望师祖莫要向她说破。”
誓书是真有其事，为表示誓言的庄重性，把誓言写在书上，装裱存档，以后若有人违背或抵赖，也能拿出来抽那人的脸，不过楚天元说与天界签生死契约纯属唬人，别说这么做显失公允，天界的大神们哪有空跟你签什么生死契约，但也不排除以后可能会有这种风尚。
启蜃掩下一丝苦笑，“你骗她的，还少么？”
一句话点中了楚天元的软肋。楚天元微微一怔，“天元也是被逼无奈，不若如此，她性命不保。”
“天下人多嘴杂，难保不会传到她的耳中，到时，你怎么跟她说？”
楚天元深深一笑，沉声说到，“天元已将她的那段记忆取出并尘封，若有一天她执意要拿回，天元给她就是，但愿那时，她曾受过的所有痛苦，都有了弥补。”
启蜃显然对此事并不乐观，“那段记忆很可能把她摧毁，你不仅让她受了那样的苦，还拿走她的记忆隐藏事实，当她得知轮回洞下的事后，也许会付之一笑，也许，会摧使她的前世入侵。徒孙，你可都准备好了？”
“师祖……”
“现在唯一能化解的办法是，在所有不好的可能发生之前爱上她，并让她死心塌地地爱上你。”想了想，启蜃会心一笑，“徒孙呐，咱奇灵山一千年才出一个你这样才貌双全的掌门，这回给师祖我长长脸不成么，连一个女娃子都搞不定，还有什么脸面做一山掌门？要笑掉别人的大牙了。”
楚天元的神色略显局促，“师祖，徒孙知道该怎么做。”
为表明本人深沉的个性，启蜃语重心长地点头到，“嗯，照眼下的情况看来，不出两年，师祖我得抱曾孙了。不不，你跟倾歌的师徒身份是个大问题，要不改日寻个机会，把她的弟子身份给废了如何？”
话越说越偏了，楚天元对师祖的热情深感无奈，敷衍到，“一切顺其自然就好，师祖莫再操心了。”在师祖刚要张口时楚天元匆匆向他拱手，“天元还有要事，暂不打搅师祖清修，天元先告辞了。”
“徒孙……”
在启蜃切切的呼唤声中，楚天元加快了脚步……
望风崖，层层云朵就在脚下，这里是奇灵山离天最近的地方，似乎伸手就能碰到天空。倾歌试着走到悬崖的最边缘看看人间景象，忽被一道力量拉回，顺着这道力量她倒进了一名男子的胸膛。
“若是掉下去，小命就没了。”楚天元不重地责怪到。
“是师父……”她心下一喜，赖在他的怀里不肯起来，脸颊贴在他的胸口，但在听见他有力的心跳时，本来依在美师父怀里的享受忽然烟消云散，她问：“为什么我没有心跳？”
楚天元面色沉重，良久才向她说到，“无妨，徒儿切莫在意。”
没有心跳是倾歌最大的心事，平时她不敢和师兄们说起，假装自己是个正常人，做着正常的事，却不知楚天元和所有的师兄们联手欺骗了她。
她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失落地问：“师父，我是不是已经死了？”
楚天元忽一触动，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活着。”
“那我的心呢？”
“你的心一直都在。”
“嗯。”她忍着眼泪，紧紧揪起他的衣襟。
楚天元轻轻推开她，嘴角勾起一记浅笑，他将大手放在自己胸口停顿了片刻，再将手放在她的耳边，“你听，你心跳的声音和它一样。”
她痴痴地看着楚天元，把他的手又拿近了一些，牢牢地贴在她的耳轮上，听着他掌心里跳动的声音。她不清楚她的心跳为什么会消失，身为魔星转世，就必定要担负非同常人的际遇，她曾绝望地想，即使有一天莫名地在睡眠中死去，也不要为自己的死感到奇怪，因为无论是天界、鬼界或是楚天元本人，都有可能随时拿走她的生命，大概能活在楚天元身边，已经是老天莫大的恩赐了吧。
见她不言不语，楚天元沉吟到，“总有一天，你想要的，都能得到。”
……
她想要的……她想楚天元能放下前世宿怨试着爱上她，为了能得偿所愿，她对楚天元任劳任怨，专心修习法术刻苦不懈，短短时间内已有不小的长进，她恪守誓言，不杀生不动怒无害人之心。楚天元对她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漠然，话会多些，相处时间会长些，偶尔也会对她的修习指点一二，只是依然没有在她想象中，楚天元拿着她的手为她讲解示范，她贪婪地闻着他发香的场景；他也允她搬一只蒲团在他旁边打坐，默许她目不转睛地仰望他神俊的面庞，就算色徒弟变着法地跟他“过分亲近”，他也不会再挥一挥手，送她去菩提树上反省……
修心、习术，和楚天元攀关系，是这两年内倾歌所有的生活内容。
她一直牢记两年前楚天元在望风崖上说的那句话，总有一天，她想要的都能得到……
两年来，奇灵山平静无波，随着炼丹室大门的开启，言涛兴奋的喊声传遍山中，“我们炼成不老药了！”
消息很快传开，震动五重天。
许多年了，众仙山每年都会定时由掌门亲自带领弟子入关炼药，可炼制不老药却屡试屡败。
其他六山的同道们听说楚天元炼成不老药的事，商定于十日后一同去奇灵山拜访，明着说拜访，实是置疑楚天元制药的真假。
收到六山的拜贴，楚天元置之一笑。
“师父，有客人？”倾歌看了一眼悬浮在空中的六张虚无字贴，笑说，“六山同道们十天后来我们山上拜访，师父啊，您又长面子了。”时过两年，倾歌的个子高了半头，刚刚齐到楚天元的腋下，她清瘦了许多，更显得亭亭玉立。
楚天元一拂袖，空中的字帖纷纷消失，“为师的面子，又岂是他们给的？倒是你，”他在她的脸上打量了一番，眼角儿一弯，“你该补水了。”
“啊？”倾歌意识到失态赶忙捧起双颊，红着脸自说到，“怎么又让您给发现了……”
自打轮回洞一事后，倾歌也渐渐发现她的皮肤会有一定周期性的变化，有时红光满面，嫩得能掐出水来，有时暗淡无色，或者泛出淡淡的腊黄，每当脸色变差，就是身体在提醒她，她该补水了。
倾歌扯开嘴角呵呵地苦笑，“弟子一定是个异类，要磨犬齿，要被雷劈，这就算了，现在还要用奇怪透顶的方式补水，师父大人，弟子是不是没救了？”
“知道自己没救，就还有得救。”楚天元丢给她一记别有深意的眼色，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转身走去。
补水的办法有很多种，可以喝水泡澡熏蒸，而倾歌补水的时候，师兄们则会找一个含水量高的地方挖一坑，大约一尺深浅，然后让她站在坑里再将土填上，嗯，和植树的方法完全相同。
她百无聊赖地站在土里，想到她一天都得这么干站着，难免垂头叹气，“猎捕”楚天元的事一直没个着落，一件件古怪事倒是一再发生了，真不晓得楚天元再拖下去还会发生什么离奇的事。
倾歌正想着对付楚天元的下一步打算，耳旁，一个熟悉的声音神秘兮兮地问，“在想什么？”
好耳熟，倾歌恍然大悟，“你是太师祖！”
“是啊，在灵位里呆得太闷了，出来走走，顺便看看你这个不争气的徒曾孙。”启蜃是个极和气的老人家，在倾歌面前几乎逢说必笑，“近来，你跟你师父的进展如何了？”
倾歌撇撇嘴，痛心地说，“弟子不肖，至今没能推倒师父。”
“哎！也难为你了，你师父天生神命，心里哪有那些个儿女情长？想打动他的心，你还要再接再厉啊。”启蜃的透明身子浮在倾歌上空，悠闲地抱着怀，若有所思。
这两年她对楚天元百般讨好奉承，狗腿地快没了自我，可迟迟达不到预想的那一步，楚天元不愧是炽天神再世，整天对着一个美人徒弟竟还心如止水，毫不为所动。
楚天元定力强是千真万确，美人徒弟则是自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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