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他忍着胸中的伤痛及怒焰,不顾经脉逆流的危险恨恨说到,“走过来!”
她打了一个寒战,眼泪早已决堤,颤巍巍地一点点走过去,停在他的床前,“弟子知道错了,师父不要动怒,会伤到您……”
他和她的距离大约不到一米,她的惶恐、忧虑他都尽收眼底,看起来,她还是那个天真又听话的小徒弟,可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他竟完全看不出了。他的心越来越痛,血脉走得越来越乱,只因他看不透这个两年来悉心教导的徒弟,他看得到她的痴迷乖巧与顺从,却永远看不到她的心!
“师父……”她跪在榻旁,不敢面对他的直视,他的眼刀太狠戾,可以挖空她的所有防备,她像被放在了火上烧,烧得她遍体鳞伤痛苦不堪。
见楚天元失望痛心,倾歌简直生不如死,她不想替自己狡辩一句,不管怎样,让受伤的楚天元生气都是她的错,现在只要他能平静下来,哪怕她被天打雷劈都可以。
他气喘吁吁,眼中的芒刺依然尖锐,“告诉为师,你有没有拿金麒的精魄?”
她满满地回应,“有有,什么都有!您什么都不要再问了,不论什么错弟子都认,您别再生气了……”
他哭笑不得,他的好徒弟,拿了金麒的精魄……
“你藏下金麒,就为了骗取它的信任,好拿取它的精魄?”
“不!精魄是金麒送给弟子的,弟子怎么会骗它?”作这些解释的时候,倾歌的心在疼,疼地发寒,楚天元果然不信她,从刚开始她为了义气不肯吐露金麒下落时,他已疑心她对金麒别有所图,更别说此时精魄就在她的身上。
她百口莫辩,或者她不用辩解一句,她说再多他也不会相信,他只信他看到的,信他自己猜测的。
他单手支着床榻,若非如此只怕他连坐也坐不稳了,“精魄是它的半条命,不可能赠于他人,何况它与你有仇,它又怎会把精魄送于你……”
“是它送的,弟子没有骗它,要怎么样你才肯信我,弟子没有骗金麒,没有骗师父。”她咬着嘴唇,眼泪疯狂地落下,“弟子辜负了师父,但凭师父处置,只求师父不要再怀疑弟子,弟子不是您想的那样……”
“住口!”他的脸色白得像纸,冰寒中透出一份凄凉,“都白费了,怪就怪我太不自量力,妄想改变你,孰不知,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他重重地哽住,顿觉心痛如绞,鲜血沿着嘴角流下,红得触目惊心。
他的话生生戳在倾歌的心房,使得她那颗不再跳动的心脏惊痛难当,她狠狠地护住心口,似乎能觉出它在胸膛里微弱的挣扎。他是否从未给予过她半分信任?哪怕对她还有一丝相信,他也会给她时间让她解释,而他,竟不愿听她多说一句,就武断地认定她“本性难移”,她再解释,又有什么用?
“师父,”她满面泪痕,却笑出了声,“您这么英明果决,弟子无话可说,弟子不打搅您休息,先告退了。”
她站起身,背开脸去。
在她转身将走时,楚天元重重地咳了几声,他每咳一声,都牵得她呼吸一窒。
因为受伤太重气息杂乱,他的胸前起伏不定,身体孱弱不支,费力地说到,“待为师伤好,你我之间,也该有个了结了。”
她的情绪骤然崩溃,捂着嘴,忍下啜泣却不敢转身,她知道她跟楚天元之间一直有个不曾言明的约定:当他发觉她已不受控制,不在他的掌握时,他就会杀了她,用各种方式除掉她。
现在,在他的认知中,她不但违背了誓书,还旧技重拖迷惑金麒,从它身上骗取精魄,图谋不轨,这样的罪名在他的规则里,已没有活路了。
她不怕死,但怕死在楚天元的手上。她哭地像个孩子,脸上沾满了泪水,怕身后的人听见,她拼命压抑着不能自控的抽噎声,颤巍巍地挪开步子,失魂落魄地走出寝殿。
鲜血染红了楚天元洁白的长衫,他任由混乱的真气在经脉中窜动,疼地撕心裂肺。他用自己和整座奇灵山赌上了她,最终还是失败了,他不能再对她仁慈,既然无法收服,就只剩毁灭……
风吹干了眼泪,吹得她张不开眼,空气拍在脸上,微痛,极致的速度冲开白云,白云一分为二散落两边。她飞进后山,来到树王常在的方位,金麒送她精魄时还好有树王在场,他可以为她证明清白。
“树王爷爷我是倾歌,你快出来!”
“我有事要你帮忙,你在哪儿!”
“我真的需要你帮忙……”她的声音渐渐无力嘶哑,无助地瘫倒在地上,哭着说到,“师父不相信我,你快出来啊,树王爷爷,求你了……”
她一个人失神地坐在这里很久,等得云开云散,鸟儿归巢。
明朗的天空再起风云,乌云上涌,遮住了半边天的光明。
“又是你……”倾歌望着暗沉的天空咬牙自言,这两年类似此种情况时有发生,好端端地生起乌云,然后有一位大神隐在云后,执起震天雷。
她用最大的力气对着空中吼到,“你不是雷神么,你劈死我啊!”
云上的雷神面无表情地说,“今天不是来劈你的。”
“不劈就给我滚,不要让我看到你!”她久久找不到树王又急又怕,见着了对头她难免气急败坏。
雷神淡淡地俯视着林中的倾歌,顿了顿才说,“你别再找树王了,他今后都不会再出现。”
“你快告诉我,树王在哪?”倾歌急忙问到,雷神是天上的神仙,与万树之王同属天界,雷神必然知道树王的所在。
雷神说,“他一而再擅自插手五重天之事,触犯了天规,天帝罚他永世禁锢,今后不得使用法力,更不得现出原形。”
“为什么……”倾歌被这个消息打击地一蹶不振,都是她的错,要不是她求他帮忙,也不会连累他被天帝加刑,她实在太对不起他了。
“不要再找了,现在他只是后山丛林中一棵普通的榕树,暂时被仙法蒙蔽了视听,你找不到他,他也听不见你,姑娘,自求多福吧。”雷神说到最后一句时,脸上现出了丝丝同情,为了给云谣公主出气他劈了她两年,也算是老相识了。
“他在后山的哪里?你不要走,告诉我他在哪里……”倾歌急忙追问,但雷神已经向远处飞去,他一走,天上的乌云无风自散,还了天空一片明净。
后山之大难以想象,她断不可能在万树丛中找到树王,即使找到了,她也认不出他来,他被蒙蔽了视听,被禁止了法术,他只是一棵拥有万年修为却再普通不过的榕树。
倾歌内疚为他带来了灾难,同时,也忐忑自己能不能过了眼下的这关。
没有树王做证,她该怎么证明精魄确是金麒所赠?忧虑半晌,方才想到启蜃在浮云殿跟她说过一话,如果她不肯说出金麒的下落,楚天元也许会用禁术刺探她的记忆……
浮云殿比往常更加宁静,这应该不叫宁静,而是死静。
清明如镜的地面上,白玉石的光芒相比楚天元受伤之前微显暗淡,大概是白玉石感应到掌门受伤流失了真气,与他产生了共鸣。
倾歌一进殿就见到移出灵位的启蜃,他甚似悠闲地抱着怀,在他的灵位旁飘荡着。
“你师父受伤了,有件事,需要太师祖我亲自出马。”他说得云淡风轻,倾歌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楚天元没受伤的话,他做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杀了她,就算不杀也会禁锢她,想尽办法叫她和她的前世永不见天日。
她怔怔地后退了几步,边退边说到,“不,您不能,精魄是金麒相赠,不是我贪心诱夺,太师祖英明,可以刺探我的记忆,来辩明我说的话是真是假。”
启蜃可怜她本是无辜受累,说起话来一字一叹,“你的记忆不重要了,过程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此刻的结果,你的确从金麒那里得到了精魄,就算你的记忆能让你师父相信精魄是它所赠,也不能证明你帮它的初衷是单纯的。还不明白么傻孩子?”
她怎会不明白?楚天元不信任她,不管她如何证明都洗不掉一身的疑点,就算被刺探记忆,让他看见金麒送她精魄的那一幕,他也只会以为是金麒受了她的蛊惑。她双目空洞地看着太师祖,心死地问,“太师祖要代师父,处决弟子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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