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谣表情凝重，“言洪，已经自断经脉……”
“他……”楚天元气息忽一紊乱，重重地咳了几声。
云谣怕他受到刺激又要加重伤情，紧忙说到：“他还有一口气在，放不下你，有些话想亲口告诉你，不如我送你回东柩山见他最后一面？”
“最后一面……”楚天元早知这是言洪唯一的下场，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他还是希望有一线可能出现奇迹，扭转颓败的局势。
他讽笑，深深一叹，心口痛得狠急。
倾歌再次跌下去，身子重如千斤她根本无力支撑，云谣说的那番话，本该是她向楚天元说的才对，她耗了那么多真气为言洪续命，她来的目的不正是为了找到楚天元，在言洪濒死之际，解开他们之间的心结么？
云谣刻意拦在倾歌和楚天元之间，自顾自和楚天元说：“你最惦记东柩山的情况，放心，众位掌门得知真相后已经退了，凌墨认得我，不敢在我的眼皮下兴风作浪，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
楚天元眼睫半垂，虚声说到，“辛苦你了。”
云谣嫣然一笑，“不辛苦，你受了这么重伤还操心这些，我只不过费了几句口舌，怎敢言苦？”
“你做的很好。助我苏醒，想必你耗了很多真气，为难你了。”楚天元眉心的深愁仍在凝结，一刻也释放不下，重伤初醒，他五感模糊，气虚身弱，有许多事需要挂在心间，一时，他有种不堪重负的崩溃。
云谣呵呵一笑，满满接下他的感恩，“我是神女，那点真气对我来说，不算什么。”
至此，倾歌已放弃了站立的打算，仰起的头无望地摔了下去，对着昏暗的天空傻傻发笑：好一个天界九公主，东柩山的矛盾结束了，师父清醒了，全在于你的威严震慑了凌墨，你用了真气为她疗伤……我不在乎我的努力他知不知道，但你以此获得他的感激，不会感到不安么？你是神女，所以能肆无忌惮地踩着别人。我懂了，原来摆在明面上的坏人一点也不可怕，就像辛琪，妖王。把诡心藏在暗处的人，才是真正的恶灵……
云谣将楚天元搀扶，她眉目含情，柔声说到：“我带你回去见言洪，让你看到大乱已去的平静，好安你的心。”
“好。”他轻声应下，随着云谣的力立起身子，在她的扶助下一步一软地朝前走去。似曾相识的真气在体内流动，温暖又纯正，这股真气打通与修复了他错乱破损的经脉，似乎生命也因为它得以延续，圆满。
他按着心口，任放空的身体在云谣的力量下蹒跚而行，他下意识向后侧目，苦涩一笑……
东柩山，历经大战的山峰上残石遍布，防护墙中，言洪用了仅有的力气翻过身，趴在硌身的石块上，看到防护墙外有一袭白衣飘过。
他缓缓牵起了嘴角，“师父，你终于来了……”
防护墙破，楚天元默默走进，他蹲在言洪身边，将言洪遍体鳞伤的身子抱在臂间。
他沉默半晌未言，眼泪模糊了双眼，神色有些呆滞。他答应了言洪的条件，亲手把言洪推出来，只要言洪能说出真相，解释五重天与凌墨的误会，他便尽力保护言家最后的血脉。
“说吧，说完，就不用再这么痛苦地撑着了。”这是与他相处十几年的大徒弟，楚天元最疼爱的弟子，一部分因为他是言家的骨肉，一部分因为他确是众多弟子中最聪明的一个。言洪做错了事，走错了路，之前他总以为，无论弟子犯了什么错，能改过自新就好，而这一回，他不再给他机会了。
言洪吃力地揪起楚天元的衣襟，血染红了楚天元洁净的衣裳，断断续续说到：“幻灵珠在，在妖王手上，风齐山弟子，是妖王所杀，我怕连累辛琪，没有说……对不起，师父，我辜负了你，我爱了不该爱的人，我……”
言洪话未落，鲜血溢出了唇角，陡然间他的五识消失，他自知大限将至，用尽全力抓住了楚天元：“师父不要走！”
楚天元忍下哽咽，不忍看言洪面目全非的模样，“为师不走，我有错，全是我的错……”
言洪已完全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甚至连楚天元的存在都快感觉不到，他怕极了，怕楚天元不愿再听他半句，会忽然离他而去，他慌乱地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麻木的身体将他的意志一点点抽离，“师父……我没有你想的那样，我没那么恨你……师父，在我心里一直，记得你的恩情，我记得……都记得，可我……过不了自己，自己的那关，我……”
彼此的心结在短短的几句话中被粉碎，楚天元攥着言洪的手颤抖不堪，他不想言洪再受苦，忍着泪狠心说到：“什么都不要说了，放心走吧，身后之事，还有为师在。”
还有一件事放在言洪心里多年，若不说出来，即使到了阴曹地府这个结也难以搁下，弥留之际，言洪才敢坦白，“当年，倾歌在轮回洞下……是我，要挟鬼王，将她在……在生死薄上除名……是我，害死了她，不关，不关师父的事……”
听后，楚天元只是淡淡的一个触动，两前年倾歌的“死”，他至今不能释怀，他恨过勾决她的鬼王，更恨的是他自已，倾歌的“死”是他一手造成。可有些时候，他竟感激当年她“死”了，轮回洞下太苦，活着不如死去，他不怪言洪，正如他已经不恨鬼王一样。
楚天元抱着已无呼吸的徒儿，含泪看着他放大的瞳孔，颤声说：“为师不怨你，走吧，下辈子做个好人，找一个值得你爱的妻子。”
在这世上，除了辛琪和孩子言洪别无牵挂，好在楚天元答应了保护他们，言洪余愿足矣，嘴角含笑，安然闭上了眼睛……
沿着石窟穹顶上的钟乳石，水滴徐徐滑落，安静的石窟中充斥着滴哒滴哒的声响。凌墨微握拳头，抵在下腭若有所思：“楚天元居然伤那么重？需要你耗尽真气才能救醒？不应该啊，我确定跟他只过了十招，应该没伤到他，而且，我把……”说到这里凌墨急忙收了嘴，他答应楚天元地王印的事不告诉倾歌，不过又一想，反正楚天元受伤的事倾歌已知情，瞒着地王印的归属并无意义。瞧她求知心切，凌墨终是不忍：“老实跟你说，在凌云峰的时候，地王印已被他收去，所以我奇怪，地王印为什么没能帮他恢复伤势。”
倾歌卧在榻几上，听到此处才坐起，微诧，“地王印在师父手上，为什么你至今才说，他也有意隐瞒？”
“大概是他伤重，怕保不住神印……”凌墨的话骤停，一个箭步过去，将他这张好看的脸挨在倾歌面前。
惊得倾歌一怔。
“瞧你师父多卑鄙，把五重天的火力全引到我身上，差点收不住场，这么算来，我兄弟被杀，跟他脱不了干系。”
“当时他承认败在你手上，从此不插手地王印的事，就是想抬高你的能力，来威慑其他掌门别来惹你。”倾歌虽然对楚天元的做法心有微词，但站在他的角度，他有他的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她努力向凌墨解释：“音绝那几位掌门本来是放弃争夺的，可见他所料的确没错，只是没想到会有人趁虚而入，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杀人事件发生后，你们双方恶战难免，你不愿屈就，他们更想把事闹大，师父为你们寻找真凶，可他们竟然杀人无数。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他要用懦弱的借口推开我，不想让他其他人争夺地王印，自已受伤了，怕保护不了，一面还要暗中保护你。”
凌墨定睛地看着她，认真的脸上现出一缕笑色，“看你这么忙着为他洗清，你是有多担心他英名受损？”
“没有！”倾歌低下头，收拾着被他戳穿的尴尬，“我不想你误会他有心机，如果你是他，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凌墨作点头状，敷衍地表示赞同，“看在他受伤这么重还帮忙找凶手的份上，我同意你的说法。但是，我不相信我们两方的误会罪在言洪一人。”
“你是说辛琪？”
“当时两方争执不下，五重天那帮东西只想着暂且平息此事，所以任由言洪自杀，好给他们一个台阶下。还有风齐山被袭击，辛琪隐身不见，疑点重重。”凌墨见她走神，照着她的脑袋赏了两颗拳头栗子。逢她瞪眼时，他漂亮的眸子睁得更圆，“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言洪做了辛琪的替死鬼。”
“还是云谣公主默认的？”倾歌问到，真是好痛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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