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元的双手握得发紫,通天鼓响了足有半个时辰。
他的紧张与惶恐,却一刻也不曾消弥。倾歌做到了数千年来无人能做的事,机遇,不知会不会同样是死契。
她如此撕开了天的颜面,真的可以达到最初那个看似简单的目的么?她只想和心爱的男子在一起,本无意冒犯任何人,为何非要这么难?
成全一双人,对天帝来说甚至从不算个事,为何非要将人逼到生死边缘,一次次挑战命与神的底线?
因为神要面子,哪能你说给我就给,小小的神兽若将神明逼得只能委屈求全,那天的面目何存?
小小的神兽,她还好么……楚天元苦笑,从未觉得心间这么地苦。
一道虚影在他的眼前浮现,这是天帝用意念传来的影像。
“天帝,”曾经在楚天元看来最高的神,如今一文不值,他不会再对他毕恭毕敬,虚与委蛇,眼中尽是轻蔑,“通天鼓已响,你不得不正视倾歌的要求,你是否做好了妥协的准备,或是,偷偷计划着除掉她,揭过她的这一页?”
天帝沉默半晌,才凝重说到:“分开你们,是本帝不得已而为之,你们在一起会使你有无尽的苦难,本帝一片怜悯之心,为何你却不懂?”
“天帝何时变成一个爱民如子的好天帝了?”楚天元挣了挣紧锁他的铁链,激愤说到:“我宁愿在烈火中煎熬,忍受一切苦难和我的妻子孩子团聚,也不想和天界有一丝瓜葛!天帝,你做的,够了!你害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还要再害另一么?你欠了我们太多交代,而今你可有一丝悔意?你打压倾歌,你玩弄命运,你背叛天后,你掩盖罪证!”
“本帝确实犯过错,当年……”
“我不想知道你当年的荒唐事,你要做的是弥补!”
“本帝早已释放了她。”天帝做为一个六界之主,说起有关于“她”的事不免难堪,硬着头皮解释到:“她的身份特殊,给她一个安定的生活一直是本帝的心愿,于是本帝将她安排进无极界,希望她能在那里找到适合自己的世界。但三年前,她不惜以自毁容貌以对抗本帝,要挟本帝将她放回真实的世界中,本帝无奈,随之任之。这之后本帝再也没见过她的面,不见她,并非本帝找不出她的所在,而是在保护她。”
“你知道她在哪里?”楚天元忙问,他的母亲,不管她是什么身份,他渴望一见。
天帝语重心长,“她不想我们打搅,由她去吧。”
“或许你早已抹除了她的存在。”楚天元冷笑,“若叫诸神得知了你的丑事,你还有何颜面居于六界之主的位子?”
“本帝的确想过抹除这件事的存在,对本帝而言,做到这些易如反掌。”天帝脸色凄怆,仰面一叹,“本帝本可以杀了你和你的母亲,杀了知道这件事的所有人,让这件丑事彻底销声匿迹。但是,万物尚有情,本帝又怎能丧失这起码的良知?”
天帝说起良知,简直让楚天元作呕。“即便你抹除了所有痕迹,我们又能拿你如何?大千世界,还不是你天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本帝费了那么多周折与天后斡旋,一心想保住你和你的母亲,这件事虽说最终没能压下去,也算是个不错的收场。但本帝却因护你,让倾歌屡犯禁制,天界颜面何在?”
“你的意思,是并不想给我们一个交代?”铁链声疾响,楚天元怒目而视。
“通天鼓已响,本帝不得不受理此事,本帝如何能以一句‘不想楚天元命途坎坷’,就驳回倾歌的请求?”
楚天元的眼中才见一线曙光。
“然而……”
楚天元的心顿时一沉。
天帝正色说到:“她无视天界并重伤九公主,本该万死,若不是顾及她敲响通天鼓,上达天听,杀了她会落人口实,本帝早将她处死。”
楚天元听后才有稍稍松了心弦,“天帝若杀她,只会被天下嘲笑杀人灭口公报私仇,不仅此时不能动她,其后她若有什么闪失,这笔账,还是要算到你天帝头上的。”
“呵,本帝已取了她体内的天书,地王沉睡,此刻的她只是一头神力稍微出众的神兽罢了,对天界,已无威胁。”天帝看着面有惊色的楚天元,兀自扯开一个微不可察的笑来:“她本就生不如死,何须本帝再公报私仇落人以柄?她的事本帝自会受理,但究竟结果如何,本帝做不了主。”
“天帝!凡上达天听者,所呈之情天帝必将受理,否则天怒会降罚于六界!”楚天元咬咬牙,企图从铁链中抽身开来,但这铁链被输以神力,他区区道行并不能冲破禁锢,只换得一阵刺耳的响动,他挣向天帝,恨恨言到:“你既会受理,何来做不了主?她只要一家团聚罢了,你准了就是,事后我是生是死自凭天断,刀山火海我楚天元认了!”
“是啊,是生是死自凭天断……”天帝的影像渐渐模糊,临行时口中喃喃有语:“本帝做不了主,就由你楚天元了吧。”
“天帝!”楚天元身上陡然一重,天帝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同意他自行选择了么?可直觉告诉他,天帝绝不会任由他和倾歌走到一起,现在已不仅是天帝担心他的命途问题,更关乎天界威名,天界没那么容易向倾歌低头的,绝不……
寒意穿过皮肤,似透进了骨子里。
倾歌累得不想睁眼,身上所触的感觉尽是冷和疼痛。睡了很久,当她猛一打眼,眼前飘渺无极。
她换了一身仙气飘然的紫衣,躺在冰冷的大殿上,殿上空空如也。她没来过这里,却猜出这是天庭最大的一处殿宇,九霄殿。
好像想起了什么,她下意识按上小腹,欣慰地露出笑来:还在。
她记得自己被天书的异动折腾地死去活来,而此时早没有了那种不适感,只是和九位公主打斗时受了些皮外伤,伤口仍在作痛,加上内力耗损严重,有些体力不支。
当时她还以为逃不出四位公主的魔掌,没想到关键时刻通天鼓响作,想必是天帝赶去救云谣的命,意外搭了她一把。
她是不是该感激一下天帝呢?是,一定要感激他及他八辈子祖上。
她吃力地爬起身来,刚刚站定,就见帝后二老飞入了九霄殿,落上明晃晃的宝座之上。
“帝后?”倾歌动了动,让自己看起来站得更稳了些。她象征性向帝后二老抱拳,躬下了身子,“小民有天大的冤情,请帝后二神做主。”
天帝冷着脸没作声,天后已忍不住冷嘲热讽,“见了帝后竟敢不跪,你好硬的骨头。你如此不敬神祈,不怕报应么?”
“回禀天后,小民向来是个软骨头,但是……”倾歌不满天界良久,他们不仅处事不公,还恃强凌弱,怎配她一跪?她不卑不亢说到:“小民并不敢对帝后不敬,恳请帝后为小民做主,小民定当感激不尽,三跪九叩,来世做牛做马报还二神的恩情。”
“通天鼓都响了,你也就别虚情假意地说这些场面话,有什么话直说,本帝自会酌情处理。”天帝振振他的黄袍,坐得周正,此刻眼中的冰冷稍稍暖了一些。
可在倾歌看来,这并不似一种好的现象。
然而能走到这一步实在不易,不禁让倾歌振奋,由不得就血脉喷张了起来,“小民的相公无故被天界带走,小民斗胆私入天界,只求和相公一家团聚,但遭天界百般阻拦,小民走投无路,只好冒死敲响通天鼓,请天帝务必为小民讨个公道。”
“务必”二字,她咬得干脆决然。
“呵,你这公道是要向谁讨?”天后目光凛冽,恨不得此刻就把倾歌剜成八段,“你有事说事就好,可别扯得太过,当心冒犯天尊不得好死啊。”
这恐吓地有够露骨。倾歌掀了掀嘴角,并没有把天后的话放在眼里,该得罪的都得罪了,就算她屁滚尿流磕头求饶,也扳不回他们的一绺好感,她好言好语走个过场罢了,当她真的怕了他们?“小民正是要向帝后二神讨个公道。”
“你好大的胆子!”天后的呵斥声震动九霄殿。
倾歌毫不畏惧,“小民和楚天元两厢情愿,自古以来男婚女爱再平常不过,我与他既没有师徒之名,又有夫妻之实,犯了六界的哪一条律法,天界为何要生生拆散我们?我冒死怀了身为地王的孩子,转嫁了魔星元神,为六界救下了楚天元,为大地复生迈出了第一步,我们一家三口,用生命为人间复生奠定基石,竟只能换来一个破碎的结果么?撇去这些狗屁大道理,小民只问帝后二神,小民爱一个男子,犯法了么?小民恳请二神成全,为何就这么难?爱一个人有什么错,为什么要为我们设这么多重障?帝后二神坐着高高在上的神位,本该有海纳百川的胸怀,可是为何在对小民的这件事上,如此为难?小民只是个小小神兽,小到你们不屑一顾,本来就不值得你们眷顾一眼,索性你们睁一只眼闭一眼,由我们去,对你们来说又有何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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