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03

    林佑熹的日记

    XX年XX月XX日，晴

    今天是我十岁的生日，爸爸妈妈给我买了生日蛋糕，妈妈还亲自下厨给我做了最喜欢吃的四喜丸子。但我很苦恼，因为我的爸爸妈妈不见了。

    我知道，我一直和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别的小朋友爸爸妈妈都很爱他们，但是我的爸爸妈妈没有很爱我，只有一点点爱我。

    这不是我乱说的，是我亲耳听到的。

    有一天我放学回家，看到爸爸妈妈都在书房，妈妈好像在画画，爸爸就在她背后看着她。

    我听见妈妈说：“我们都有很多很多的爱，所以我们要分一点给佑熹。”

    爸爸的声音听着很让人不舒服，觉得像冰块儿一样，冷冷的。他说：“那你分给他，我的全给你。”

    我真可怜，只有妈妈分给我的一点点爱。

    XX年XX月XX日 晴

    今天我问了岳楼叔叔，为什么爸爸不给我爱，我的爱那么少，只有妈妈分给我的一点点儿。

    他说：“因为你是他们在买牙膏时，超市打折的赠送品。”

    岳楼叔叔是个很好看的大哥哥，但爸爸让我叫他叔叔。

    他的眼睛大大的，很好看很好看，经常跟在他后面的也是一个眼睛很好看的大哥哥，叫书远叔叔。

    他们两个关系很好，也对我很好，所以他们说的话我都相信。

    但是我不懂，我问岳楼叔叔：“为什么？超市打折送的就不可以被分到爱了吗？”

    岳楼叔叔笑眯眯地说：“当然不是呀，只是因为你的爸爸是个坏人，是个小气鬼，一点点爱都不愿意分给你。”

    这一刻我觉得他笑起来好像一个动物，是什么呢？噢，想起来了，狐狸。

    XX年XX月XX日 小雨

    今天我十五岁了，可我依然纠结一个问题。

    爸爸是不是真的不爱我。

    我问了妈妈，妈妈说：“当然不是，宝贝，爸爸妈妈，一样爱你。”

    我的妈妈是个很温柔很漂亮的女人。我有时候觉得爸爸将她保护得过分了。

    十五岁生日妈妈依然亲自帮我下厨炒了菜，可是就那么一会会儿，爸爸都得在厨房看着她守着她，可爸爸从来不会这么对我，他甚至都不为我下厨——我都是沾妈妈的光，他给妈妈做饭，我蹭吃蹭喝。

    可妈妈说爸爸是爱我的，所以我也愿意相信爸爸是爱我的，为什么呢？因为我知道，爸爸是爱妈妈的，很爱很爱的那种。

    XX年2月14日 小雪

    情人节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雪，透过窗户往外看，行人纷纷，皆是手捧玫瑰。

    手机里面的最后一条信息，是喜欢的人发给我的，内容是：你可真小气。

    我也觉得自己真小气，一直如此。这应该遗传了爸爸，就如爸爸一点爱都舍不得给我一样。

    看，我就是那么小气，耿耿于怀了那么久。

    妈妈在沙发上睡着了，爸爸先是给她盖了条毯子，随后又小心翼翼抱起她走向卧室。岳楼叔叔喝得有点多，看到爸爸的动作之后又嚷嚷：“林安奚你真是，当着小孩子这么腻歪真的很不道德！”然后又开始说自己情人节连玫瑰花都没收到，行情这么差的吗？

    岳楼叔叔的脑回路永远令人无法琢磨，饶是书远叔叔和他认识了那么多年，也无法跟上他的思维，只能在他无理取闹的时候把他摁到沙发上坐好，在他哭天抢地说自己没有玫瑰花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朵玫瑰花给他。

    岳楼叔叔跟个小孩儿似的，说还是老秦对我最好了，果然我们才是好兄弟。

    书远叔叔则一脸嫌弃，说谁跟你是兄弟。真是“口嫌体正直”的一对好哥们儿。

    我在旁边笑，他们俩便都回头看我。

    岳楼叔叔看着我的笑容愣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小子，林安奚还真是把你保护得好。”

    我不解，他却不再多说什么，转而问我是不是还在纠结爸爸是否爱我这个问题。

    我说已经不会像小时候那么不懂事了，他便一改常态，头枕在秦书远膝盖上冲我笑说：“你相信岳楼叔叔吗？你相信我的话，那就相信，你爸还是爱你的。”

    说完他就睡着了。

    天赋异禀。

    我嘴上说不介意不纠结，其实暗地还是会想。妈妈说爸爸十分爱我，书远叔叔也说过，我的出现都是爸爸的预谋，可是爸爸对我态度疏离，我感受不到他的爱。

    爸爸送妈妈的情人节礼物是一份录音，据说是很久之前爸爸和他朋友录的《恋爱的犀牛》广播剧版，妈妈当初想听没有听到的Demo。

    第二天晚上我快睡着时，妈妈神秘兮兮地拿着耳机来到我房间放给我听。

    耳机里爸爸念完“你是我温暖的手套冰冷的啤酒日复一年的梦想”之后忽然停下，音频里出现很长一段的空白，秒表节奏对上心跳，下一刻，爸爸的声音又响起：“你们，是我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温暖梦想。”这个你们，指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XX年XX月XX日 中雪

    小年夜，爸妈没有回爷爷奶奶家，我们一家三口带着岳楼叔叔和书远叔叔在C市。家里没有酒了，妈把我和爸赶出去买酒，天上飘着雪花。

    我爸买了一打香槟，提在手里走在前面，一身气质，依然绝佳。

    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开口问我：“林佑熹，听说你有喜欢的人了？”

    他甚少过问我的私事，给予我足够的空间和自由。

    但他今天问了，我便诚实回答：“嗯，是很喜欢的人。”

    他便转过身来揉揉我的头发，笑容像是北极光，温柔得不可思议。

    “嗯，高考完带回来给我和你妈看看，现在不要打扰人家女孩子学习。你是男孩子，要学会为人家女孩子着想。”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没有距离感。

    我一直相信我妈的话，她说我爸是爱我的，我便从小信到大，但只有这一刻我才真正感觉到了。

    他令我像块白纸一样长大，因为那些微妙的距离感，让我的生活只是自己的生活，没有被任何人插手。

    而他是爱我的，因为，他爱妈妈。

    而他对妈妈的爱，大概，就如同这大雪覆盖，一层一层，声势浩大，甚嚣尘上。

    这一刻我才忽然领悟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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