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如果要做圣母，

    请先以身作则

    1/

    古时候，药店门口会挂着这样的对联：“但求世间无疾苦，何妨架上药生尘。”翻译成大白话类似于在说：“只要你们一个个都能健健康康的，我这药店不做生意也无所谓。”

    现在的药店门前则会用大喇叭循环播报：“会员优惠日，第二盒半价。”乍一听会以为卖的不是药，是甜筒。

    那么，是不是古代的药店就比现在的药店高尚？是不是我们就有资格去要求一个合法经营、自负盈亏的药店也像古人那样“不吵不闹不炫耀”？

    当然不是！

    在这个自顾不暇的年代，我们只能严格要求自己，而不是理直气壮地去强迫别人；我们只能尽自己所能去造就一个清白、干净的人间，而不是强迫别人纯良和无私。

    最可笑的莫过于，要求这个世界纤尘不染的人，他自己却是肮脏不堪的。

    2/

    先说一个叫人伤心的真事。

    故事的主人翁叫简稚澄，是一名女兽医。因为喜爱小动物的缘故，从兽医系毕业之后，她选择在一家流浪动物收容所工作，这一干就是七年。

    在开始工作的第一天，她知道了一个从未出现在课堂上的骇人真相：收容所不仅要收养、救治小动物，还要让一部分长期无人领养的小动物安乐死。

    她最初非常不理解：为什么本该是流浪小动物生命守护神的兽医，却要扮演剥夺它们生命的死神的角色？

    直到她慢慢发现，仅仅三个月的时间，收容所就收到了一千七百多只被人弃养的小动物。而她所在的收容所仅仅只能收养三百只小动物。如果小动物常年被关在拥挤的空间内，不仅得不到很好的照顾和救治，而且还会增大小动物互相撕咬和交叉感染的概率。

    与此同时，收容所极其有限的人力、物力和财力都难以支撑严重超员的局面。也就是说，收容的小动物超员越多，它们的生存环境就会越恶劣。因此，将小动物处以安乐死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事情。

    第一次在前辈的带领下把致命针管扎进小猫体内时，简稚澄哭了一整晚。之后，她开始拼命工作，给收养来的小动物精心美容、拍照，然后发布到网络上，她不遗余力地宣传“领养代替购买”的方案，以期为这些小动物找到新主人，然而收效甚微。因为被人领养的动物数量远远低于被人弃养的数量。

    摆在她面前有两个选择：要么离开这里，换一个舒心的工作；要么自己动手，狠心地送它们上路。

    她选择了后者。在她看来，不是她，就是别人，总得有人来做这件残忍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自己来，至少能让它们走得很安详。

    于是，她每周都会和同事一起，给那些上了“安乐名单”的小动物加餐，带它们玩耍，最后再把它们抱上手术台……她甚至还在收容所里竖了一块“兽魂碑”，以便为逝去的动物们祈祷。两年多的时间，她送走了七百多只无人认领的小动物。

    后来，有人在网上披露了这件事。一时间，讨伐和咒骂声铺天盖地而来。有人叫她“女屠夫”，质问她怎么就下得了手。有人喊她“冷血刽子手”，质问她为什么丧尽天良。

    她做出过澄清，也用力地解释了为什么要执行安乐死，可根本没有多少人听她的苦衷和迫不得已，网络上的讨伐声不减反增。

    最后，刚刚结婚度完蜜月的简稚澄因无法承受巨大的压力，独自用给动物安乐死的药，结束了三十二岁的年轻生命。

    在遗书中，简稚澄写道：“生命并没有不同！”她选择了和那些小动物一样的死法，她想用死亡来让世人明白：人类的生命和那些动物的生命没什么不同。

    没有谁比她更爱那些小动物了，也没有谁比她更尊重那些可怜的生命了，更没有谁承受过她“下毒手”时所承受过的痛苦。可那些什么力气都没出过、什么痛苦都没受过的“爱心人士”却根据自己的好恶和想象，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对她狂轰滥炸。

    可真相是：杀死这些小动物的不是女兽医，而是那些弃养它们的人；杀死女兽医的也不是毒药，而是口水。

    我想说的是，如果你真像你表现的那么善良，就请你善待你家的小动物，做一个有责任心的“铲屎官”，护其一生周全。然后用心去劝告你身边的人，不要轻易抛弃小动物，因为“弃养”差不多就是“送它去死”。

    如果你真想为那些小动物做点什么，你可以慷慨地提供财力、物力、人力上的帮助，哪怕是关注着然后默默鼓掌，哪怕是没有能力帮忙但尽力让更多的人知道有这些弃养的小动物，而不是用你那廉价的正义去刺伤那些正在为此努力的人。

    不要总想着用自己的正义去打败别人的正义！

    只有当你功成名就、身边堆满了各种诱惑却依然能坐怀不乱的时候，你才有资格说自己是个“老实人”。

    只有当你做到了以身作则、在见识了诸多乱象却仍能保持善良的时候，你才有资格说自己是个“好人”。

    换句话说，发现别人的不完美，然后指责别人不够无私和高尚，其实并没什么值得骄傲的。但是，如果你能发现自己能力上的不足、思想上的卑劣，倒是挺值得表扬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不能，勿责于人。满口仁义道德的人未必真的能做到，不提真善美的人也未必就没有。

    生在人世间，其实每个人每天都在参加各种各样的“道德考试”，有人零分，有人五十九分，有人八十分，也有人九十九分……这些都很正常。

    可是，总有那么一小撮人，不管他自己得了几分，总能理直气壮地指责别人：“你为什么没有得满分？”这种人傲娇的程度，对应的是他愚昧的程度！

    敢问一句，你站在道德的高地上，不觉得冷吗？

    3/

    有个做代购的大二女生跟我说，她的口红被一个室友拆封了，还用过两次，但室友不舍得花钱买，还解释说“就是想试试看”。当做代购的女生去找这位室友索要赔偿的时候，居然被全寝室的人排挤，说她小家子气，劝她“注意维护集体的团结”。

    她愤愤地说：“口红放在我的抽屉里，抽屉是关上的。我没有在她们面前炫耀，更没有允许她们擅自使用。她们每天过着追剧、游戏、购物的美好生活，根本就看不到我做代购有多辛苦，她们也不知道买这两支口红的钱我需要花一两个星期的时间才能赚回来，现在居然要求我大方，还指责我小气。你觉得我错了吗？”

    我回复她说：“你没错，而且你的要求合情合理。如果室友们真的大方，她们可以帮她付账，而不是要求你大方。”

    没有下限的那种大方，没有也行；全员都不讲原则的集体主义，不要也罢。

    有个年轻的外科医生跟我说，他拒绝了为一位艾滋病携带者做手术，结果被一群人问候了祖宗十八代。

    他说：“每个医生都曾以希波克拉底之名起誓，肯定是愿意救死扶伤的。但是，医生除了是医生，我们也是父母的子女、儿女的父母，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在面临手一滑就有可能丧命的危险时，难道就不能胆怯吗？”

    大概是怕我不理解，他解释了一下做这类手术的危险性：“做手术的时候切到自己的手是很高概率的事情，而且不论是什么级别的防范措施，锋利的手术刀都能轻易地切开。所以，在没有足够的设备和经验的前提下，给艾滋病患者做手术，其危险性不亚于跳进有鲨鱼的泳池里游一圈。”

    他说：“在我们医院，事实就是做这类手术的硬件条件不足，而我本人也没有做这类手术的经验。但是病人和不了解情况的人根本不管这些，他们只是觉得医生的天职就是救死扶伤。你觉得我错了吗？”

    我回复他说：“你没做错什么。救死扶伤是医生的天职，但送死不是。”

    我们都是受过教育的人，既理解高尚的含义，也赞扬高尚的行为，但不能用道德来要求他人高尚。

    要请人帮忙，就要站在对方的立场上思考问题。否则的话，那就不是“请求”，而是“威胁”。

    世界上最招人烦的一类人是：他连事情的前因后果、利害关系都没弄明白，就跑出去要求别人慷慨、高尚。

    道德绑架的人有一个非常普遍的特点是：慷他人之慨。

    敢说“你们有钱人怎么不把钱捐出来做慈善”的人，他自己很可能是一个一毛不拔、身无分文的穷光蛋。

    爱说“你真是浪费，买那么贵的东西和我买的便宜货有什么区别”的人，她自己很可能没有用过她鄙夷的“贵东西”。

    总说“大妈跳广场舞太正常了”的人，高音喇叭很可能不是摆在他家门口。

    劝你“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的人，摔坏了的玩具和摆件不是他花钱买的。

    喜欢说“因为你是……，所以你就应该奋不顾身”的人，那是因为他并不需要承担风险。

    所以，你只需做好两件事就够了：知道什么是对的，然后坚定地去做；知道什么是更好的，但不强迫别人去选。

    葡萄吃到嘴里了，才有资格说它是酸的；设身处地替人着想了，才有资格说感同身受。

    不是早就有人说了吗？道德用于自律时，好过一切法律；道德用于律人时，坏过一切私刑。

    都是幼稚园毕业才十多年的小朋友，谁还不会卖个萌？

    来，跟我一起说：“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4/

    想起一个问卷调查，是关于艾滋病的常识问答。

    调查的结果显示，百分之九十五以上的人都能答对问题，知道艾滋病不会通过空气传播，但在最后，当问到“是否愿意和艾滋病感染者一起学习或者工作”的问题时，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选择了“不愿意”。

    我可以理解，恐惧不代表歧视，但我想提醒你的是，谁都会恐惧，不只是你。

    在现实生活中，很多人往往是用圣人的标准来要求别人，用小人的标准来“规范”自己。

    什么叫有道德？私以为：一、不做假好人，二、不做伪君子，才配叫有道德。

    什么叫假好人？就是自己解决问题的行为、态度和方式都极其荒诞可笑，却还跳出来指责受害人的种种不是。

    什么叫伪君子？就是当事实对自己有利，就强调事实；当法律对自己有利，就援引法律；当道德对自己有利，就鼓吹道德；以上对自己都不利，就敲桌子。

    这就好比说，你不小心掉进了水里，而且还不会游泳，结果站在岸边的人不仅不来帮你，还无比平静地对你说：“如果你不乱动的话，早晚就会浮起来的。”

    他才不会在乎你是一个快要溺水身亡的人。

    所以，对付那些逼着你做圣人的人，请背熟一副“著名”的对联吧。

    上联是：忍一时风平浪静，你咋不忍？

    下联是：退一步海阔天空，凭啥我退？

    横批是：请你闭嘴。

    5/

    劝服别人最有效的方式不是武力威胁，更不是道德绑架，而是坚持做你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贯彻正义最重要的条件不是嗓门大，更不是道德高尚，而是自己变强大。

    正如作家苏岑在微博上所说的：“如果你是菩萨心肠，就必须得有狮子的力量。唯此才能保护至亲、不被欺负、赚钱养家。不然你脾气那么好，别人眼里就是没骨头。所以佛家既有笑到发癫的弥勒，也有手持降魔杵的韦陀。没有金刚之怒，不见菩萨慈悲。”

    所以，不要一头扎进舆论的洪流中，在这个一不小心就成了“炮灰”的年代里，自己要求自己，自己规范自己，就是对恶俗、丑陋最好的对抗。

    所以，去健身吧，让那些逼着你让座的人、随便插队的人不敢随便造次；去赚钱吧，让那些催婚的人、对你的人生指手画脚的人不好意思再指指点点；去努力变优秀吧，让那些看不惯你的人拿你丝毫没有办法。

    kfYV3CVOqu5RygoNDVhFXYgR7MVO7+MK1n+KdMT6Vtc9XpQgYuCWHP5REKg40ddUbIZxKO3XZlXwIziPYIz09g==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