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怎么才在牢里呆了一个多月,这外面的事情她就不能理解了?云妃肚子里什么时候装了个孩子……又怎么莫名其妙地就保不住了?
一连串的疑问让她的双脚像是生了根似的留在原地,直到姚成不耐烦地催促了半天才迈开了步子。
华谡正一脸怒容地坐在溶月宫的偏殿里,跪在他面前不敢抬头的就是太医梁圭。
而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面,传来了女子低低的哭声,中间还夹杂着一两声痛呼。姜宓心里有事儿,只对华谡点了个头,就快步走到了屏风后面。
这一回她看见的王绮云,比上回还要憔悴。
原本娇美的轮廓都瘦了下去,脸颊上蜡黄蜡黄的,连嘴唇上都没了血色,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王绮云消瘦的脸上,唯有一双眼睛亮得可怕,让姜宓看了就觉得心里不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她压低了声音问道。
王绮云抬起眼睛看着她,干裂失色的嘴唇颤抖着绷紧,露出一个看着让人难受的笑容:“我吃了你送来的药……”这句话她说的声音很小,除了姜宓没人能听见。
在旁边伺候的医女解释道:“娘娘的身子太弱,没能保住孩子。”
听到那“孩子”两个字,姜宓心里突然一紧,这种骨血被硬生生从身体里剥离的感觉,她再清楚不过了,那一刻,巨大的悔恨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第一次开始后悔自己的决定。
“身子太弱?”王绮云重复了一遍,声音突然变得激动起来,“不可能,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孩子怎么能……怎么能无缘无故就没了?”
说着,她已经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踉跄着扑倒了屏风。
她的动作太快,姜宓想要拉住她也来不及,待上前想要扶起她的时候,华谡已经抢先了一步。姜宓的手险些和他碰个正着,立刻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了回去。
“你下床干什么?”华谡皱起了眉,在看了王绮云一眼后不悦就更加明显了。
姜宓知道,华谡的不高兴并不全是因为孩子没了的这件事,而是因为王绮云自己。他的心肠那么狠毒,怎么会去在意一个还没成形的孩子呢,只不过是王绮云现在的脸太憔悴太丑,让他不忍直视了而已。
看到这样的一幕,姜宓忽然有种弄巧成拙了的感觉,她怎么也没想到,那药的效力竟然会强成这个样子,更没想到王绮云竟然怀孕了!
如果知道这一切的话,她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哪怕那个人只是才认识没多久的王绮云,但她也是个女人,也是个母亲。
她在前世曾经体会过的痛苦,怎么忍心看着其他女人也承受呢?姜宓的双手有点发抖,她想起了自己向昌意讨要毒药时的场景,又想到了刚才铜盆里颜色浓艳的血……虽然已经换了一副身体,但当初小产时的疼痛却像是刻在了灵魂深处,让她在这一刻感同身受。
“皇上,臣妾的身体一直很好,但是今天在凌霄宫吃了点心后就开始不舒服了……皇上要替我和孩子做主啊!”
姜宓眸光一凛,看来王绮云还是不肯放弃,虽然出了小产的事,还是要按原计划栽赃到颜妃头上。
华谡看了梁圭一眼:“你怎么说?”
梁圭的头埋得更低了:“回皇上,娘娘小产的原因很复杂,臣也不敢随便说。”
还真是个老狐狸,这句话回答的模棱两可,随时都能见风转舵。
姜宓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按照之前的计划,另外一份毒药现在应该已经在梁圭的抽屉里了。只要一路追查下去,就算没办法立刻扳倒颜妃,但只要能查到梁圭身上,颜妃在太医院的势力就会被抹掉。
但是这一次,有了王绮云没了的那个孩子做筹码,说不定……还真的能扳倒颜妃。
华谡把注意力重新转回到王绮云身上,沉声问道:“你知道你刚才的话,代表了什么吗?”
听到他这样说,姜宓心里一抖。听他的意思,好像不太相信王绮云似的,至少,他还有回护颜妃的意思。
但是王绮云只抬起一双哭红的眼睛:“臣妾的孩子不能就这样无缘无故的没了!”
华谡看了她一会儿,最后只说了一个字:“查。”
在华谡离开后,姜宓安慰了王绮云一会儿,便不愿在这个是非之地久待了。在跟着姚成出宫的路上,她也听到了不少宫人的议论,都说是颜妃嫉妒云妃怀孕,所以下了这样的杀手。
虽然事情都在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但姜宓却隐约有些担心。
不管怎么说,颜妃在宫里的日子比王绮云要长得多,势力当然也大得多,但为什么这样的流言竟传的这么快?
还有这个无辜枉死的孩子,总让她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好不容易回到了大理寺的牢房,等狱卒一走开,她就迫不及待地质问昌意:“为什么事先没有和我说清楚?”
昌意刚睡醒,揉着眼睛反问道:“没有和你说什么?”
姜宓今天受了那样的震撼,现在看他却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气得身子都有些发抖:“王绮云的孩子没了!你不是说那药只是看起来厉害,根本不会损伤身体的吗?你为什么要骗我?”
听了她的控诉,昌意的表情一下子凝重起来:“你是说……她有孩子了,而且还小产了?”
姜宓咬牙切齿道:“你别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她都快因为那个无辜的孩子内疚得疯掉了,他却还能这么冷静地坐在这里。
“为什么,”她再次质问,“为什么要让我做出这种害人的事,为什么!”
看着她激动的样子,昌意只是轻轻说了句:“如果我说这些都和我无关,你会相信吗?”
“和你无关?”姜宓重复了一遍,“鬼才会信!”她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气冲冲地下了这样的决定。
幽暗的牢狱中,他的表情突然黯淡了一瞬。
“既然你都已经想好了,为什么还要问我?”他的语气很冷。
“我……”姜宓一下子被噎住了,是啊,她为什么还要去问他,难道还能期待他说出这件事和他无关吗?
毒药根本就是他拿来的,王绮云在宫里又不认识其他人,怎么可能和他没关系!
她根本就是白问了,他刚才说的话不也等于是默认了吗?
姜宓这回生起了自己的气,恼怒地转过身去不再理他了。
不错,她是很想报复颜妃,但却从来没想过要拿一个孩子去当筹码。但是,现在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她只能顺其自然地看着它发展下去了。
说不定,这次颜妃会真的完蛋了。
谋害后妃虽然也不是小事儿,但终究是比不上谋害皇子重要,就算是华谡也没有什么能包庇她的办法吧……
只有想着颜妃可能会落到的下场,才能稍稍驱散她心里的烦闷。
大概是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已经把她的心智磨练出来了,哪怕是在这样心烦意乱的情况下,她竟然也睡着了。
梦里看到了颜妃被打入冷宫的情形,虽然明知道这是假的,但姜宓还是情不自禁地咧开嘴笑了。听到自己笑声的时候,她的意识也清醒了过来,立刻便觉察出了周围的不对劲儿。
大理寺的牢房虽然冷了点儿,但四周的墙壁都是完好的,至少不会透风。
那么,现在她耳朵边这呼呼的风声是怎么回事,牢房的墙总不会在她睡了一觉的时间里就塌掉了吧?还有,身下那张柔软的床到哪里去了?虽然身上并不冷,但她总觉得自己现在睡觉的姿势有点奇怪。
姜宓冒险睁开眼睛,就看到了……夜空。
怎么回事,不仅是牢房的墙塌了,连屋顶也被掀开了不成?
她想要坐起身来,但刚一动就觉得身子一空,不由自主地要向一边滚落!幸好有只手伸过来及时地抓住了她,在落入一个温暖怀抱的同时,耳边也有低沉声音响起:“醒了?”
姜宓向下看了看,才发现他们并不是在那个熟悉的牢房里,而是在高高的屋顶上!
“你……你……你疯了!”他这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大冷天地跑到屋顶上来吹风,也不怕风大被吹下去了!
这都不是关键,重要的是她是怎么从牢房到这里来的!
“我怎么会在这里!”她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
“你还真够沉的。”他答非所问。
“……什么?”姜宓有点懵,这话题怎么扯到自己身上了?
昌意浅浅勾起嘴角:“我把你从牢房扛过来的。”说着,他已经拉着姜宓站了起来。
姜宓四下看了看,他们好像是在一座酒馆的房顶下,底下的人还在大声地喝酒调笑,全然不知头顶的瓦片上还站了两个人。
而在不远处,被月光照着的一堵红墙好像有点熟悉……
姜宓揉了揉眼睛,这才看出他们就在皇宫附近,前面的红墙,好像就是有个后门的那堵墙。
可是,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好像看出了她心里的疑问,昌意淡淡道:“当然是来问问,云妃是怎么小产的了。”
姜宓还没弄明白他的意思,他已经弯腰将她打横抱起。下一刻,呼呼的风声从耳边掠过,在急速的下坠中,她情不自禁地闭上了眼睛,并抓紧了他的衣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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