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看到的那一幕还在眼前回放，曾经替她做事的梁圭现在已经成了个死人，按理说她应该感到放心才对，但一想起姜宓，她就有一种心里扎刺的感觉。
“在想什么，颜儿？”头顶上方传来男子温柔而宠溺的声音。
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笑脸相迎，缠上去告诉他，她一直都在想他，她的夫君和帝王。
但是现在，话到了嘴边儿，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她甚至连脸都没有仰起来，只是靠着他的胸膛，低低地问出一句话来：“为什么你总是叫我颜儿，为什么从来都不叫我的名字？”
她也是有名字的，但被他这样叫的多了，连她自己都快忘了自己的名字。
华谡失笑：“这也算是你的名字啊，你不觉得这样叫很亲热，很好听？”他心不在焉地说着，低头在她脸颊上吻了吻，手指顺着她的锁骨缓缓下滑，撩开单薄的衣衫。
他叫的，是她的姓氏。
是不是在他眼里，她就代表了整个家族，是利益的象征，而不是一个女人？
可是，她明明听到过他温柔地叫出另外一个女人的名字。那个女人，也曾经是扎在她心口的刺，虽然已经拔掉了，但留下的深洞却会随时吞噬她的理智。
“那你为什么那样叫她？”颜妃脱口而出。
华谡的手指毫无预兆地一停，声音冷了下来：“你在说谁？”
说的是谁，其实彼此都很清楚。他也只用名字叫过一个女人，年少的时候，他曾追在她后面，亲昵地叫着卿意，更亲密的时候，他叫的是卿卿。
颜妃在这个时候提起她，顿时让华谡立刻兴致全无。
抬头看着他冷峻的侧脸，颜妃心里一惊，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忙伸手缠上他的脖子，娇声道：“算我说错了还不行嘛，颜儿知道，皇上对那个女人一点感情都没有，以后我不会再说她了。”
鼻端尽是女人馨香的气息，华谡心里却有点恍惚。
真的是一点感情也没有吗？好像不是这样，他还是个十几岁的少年时，第一次看到那红衣蹁跹的少女时，还是有过怦然心动的时候的。
心里有点烦躁的感觉，华谡一言不发地把女人压在身下，继续刚才没完成的动作，只是撕扯的时候粗暴了很多。
对，这才是他想要的，美丽的女人，还有掌控一切的感觉。
他生来就是要当皇帝的，怎么可以被别人管着？不管那个人是谁，都不行！
殿内的灯火把纠缠一处的人影映在帐幔上，直到长夜的尽头……
第二天一早，当颜妃睁开眼睛时，华谡已经不在身边了。宫女阿喜上前扶起她：“娘娘，现在梳洗吗？”
颜妃“嗯”了一声，声音有点沙哑。
稍微有点儿联想力的人，都能想到是什么原因。阿喜脸上一红，忙捧了杯茶来服侍她喝下，然后才开始伺候她梳洗。
对着镜子挽好一个精致的发髻，正待插上最后一支步摇时，门口的小宫女突然进来了，小声禀告道：“娘娘，刘公公来了。”
“什么事儿？”颜妃漫不经心地问，仍然在挑选着珠宝盒里的步摇。刘全是华谡跟前的红人，其他妃子都要讨好着他，但是她却不会这样做，她要让他明白，不管爬得多高，他始终都是一条狗！
一条颜家的狗，从前是，以后也改不了。
“刘公公说，皇上有圣旨，要娘娘亲自去接旨。”
颜妃手一抖，刚拿起的一支步摇立刻又掉回到盒子里。
圣旨？如果是平常的赏赐，刘全也不会非要她出去接旨不行，除非那是……突然想到了一个意外的可能，颜妃腾得一下站了起来。
“把他请进来。”颜妃被一瞬间的狂喜弄得心情激动，忍不住整理了一下衣服。
刘全被叫了进来，只是不知怎的，他刻意避开了颜妃探询的目光，只是一板一眼地读者手里的圣旨。
“……册封颜氏为……”听过前面的一大堆溢美之词后，终于读到了关键的地方。
颜妃心里一阵激动，手心都出了汗。
“……贵妃，”刘全沉稳地说出最后这两个字来，把圣旨重新卷好双手捧上，“奴才给娘娘道喜了，颜贵妃吉祥。”
颜妃脸上的血色一下子没了，他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册封的是贵妃？为什么不是皇后？
她瞪着面前的圣旨，迟迟没有伸手去接。
刘全也有些着急，小声劝道：“娘娘，娘娘，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个道理她当然明白，但明白归明白，却根本没办法接受！从前有凤卿意在时，他说不好随便废了皇后，但现在那个女人死了，新冒出来的云妃也进了冷宫，但他竟然只封了她一个贵妃！
“我要去见皇上，他在哪儿？”一股气直冲头顶，颜妃推开刘全就要往外走。
刘全根本劝不住她，急出了一头的汗，只能在后面小跑跟着。
还没走到乾元殿，迎面便有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去路。颜妃正在气头上，看也没看就厉声骂道：“狗奴才都滚开！”
但是她的话今天却没了作用，前面的那个人连动也没动。
颜妃抬起头，脸上怒意一下子就跑了个无影无踪。
“爹……”她愣了半天，才从嗓子眼里挤出来这个称呼。
站在她面前的就是护国公颜韬，他身上还穿着朝服，显然是下朝后就往这边来了。
“你要去干什么？”颜韬的脸色很是阴郁。
“我……女儿刚才不知道是父亲来了，所以才……”颜妃有点语无伦次，从小到大，她是最怕父亲的，现在看到他面色严肃，心里就先怯了。
颜韬拧起花白的浓眉：“我不是说这个，我是问你急匆匆的要去哪儿？”
他抬眼就看到了跟在颜妃身后的刘全，还有他手里拿着的明黄色卷轴。从刘全手里拿过圣旨打开看了看，颜韬就把什么都弄明白了。
“回去！“他严厉地说道。
“爹，我要去找皇上问清楚！“颜妃不依不饶。
“我让你回去！”颜韬拔高了声音，花白的胡子都有点颤抖。他聪明一世，怎么会生出这么蠢女儿？
刘全见他们父女俩杠上了，忙脚底抹油开溜了。反正有颜韬在这里，颜妃就算再生气也闹不出什么花样来的。
见刘全走了，颜妃也不用端架子了，眼睛都气得红了：“爹，你说皇上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明明答应过……“
颜韬目光一沉，抬起手就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你现在去有什么用，皇后的位子是你发发脾气就能要来的？皇上既然下了这个圣旨，就不会随便改变主意，你现在去闹只会把事情弄得越来越糟！”
颜妃愣了愣，心里更觉得委屈：“那我就这么由着他欺负了去？那个贱人死前，他明明答应了我要让我当皇后的！”
颜韬冷哼一声：“嘴里说说的能当真吗？”
被自己的爹也这样毫不留情地打击，颜妃咬紧了嘴唇，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颜韬刚才冲她发了脾气，这会儿终于沉静下来：“你好好回去想想，现在应该怎么办，好好想想一个女人要怎么才能把男人抓在手心！”
说罢，他就把圣旨塞给女儿，转身大步走开了。
颜妃愣了半晌，才低头看到怀里的圣旨，看到明黄色的锦缎都已经被捏皱了，显然她的爹爹刚才也很生气。
而且，也对她很失望。
“……娘娘，咱们现在……”阿喜看她站着不动，终于忍不住小心地问道。
“回宫！”颜妃硬邦邦地抛下了这句话。
到了傍晚时分，再出现在华谡书房的颜妃，已经完全换了个人似的，脸上尽是掩都掩不住的娇媚笑容。
从她手里接过一碗甜汤，华谡挑了挑眉毛，语带双关地说：“朕就知道，颜儿是最懂事的。”
颜妃心里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还得维持住笑容：“皇上对臣妾那么好，又刚封了贵妃，臣妾想来想去都没什么能报答的，只能加倍对皇上好了。”
华谡摸了摸她的下巴，笑道：“颜儿这么乖，朕该再赏你点什么呢？”
颜妃抿了抿嘴唇，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吧，只要不过分，朕都可以答应你。”
颜妃看着他英俊的面容，终于开了口：“臣妾想要……想要皇上陪我出城狩猎，好不好？”她接过已经喝空的汤碗，含羞带怯的面容看上去格外诱人。
她会这么说，华谡也有点儿意外，但也顺水推舟地爽快答应了。颜妃目的达到正想离开，却被他眼底的幽暗火苗吓了一跳。
华谡只觉得心底一阵阵烦躁涌上来，想也没想就把女人抓过来推倒在桌子上……
圣旨传下不久后，大理寺的牢房里便来了个意外访客。
姜宓是被耳边麻痒的触感弄醒的，睁开眼就看到了一只灰色的小鸟，正用一双黑豆似的小眼看着她。
她的目光逐渐下落，果然看到那小鸟的脚爪上系了个小纸卷。
看到她的眼神，鸟儿竟像看得懂似的抬起脚爪。只有她所属的师门，才有办法把鸟儿驯养的这样通灵性。
看来，是花影有事情要告诉她。
匆匆扫过纸上的字后，耳边响起了昌意带着睡意的声音：“出什么事了？”
抬起头就对上了他灼灼的目光，这人……连睡觉的时候也不放过窥视她的机会，不过姜宓今天心情好，愿意和他分享下。
“皇帝要带女人出城打猎了。”
“……这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吗？”昌意还是不能理解她突然高涨起来的情绪。
姜宓嘴角的笑涡更深了：“能快点离开这个鬼地方了，怎么不值得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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