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杂的回忆中,唯一清晰的就是昌意的脸,而其他的人和事都渐渐隐没在黑暗中,成了遥远的背景和旁白。
前世,华谡曾经给过她世间最尊贵的承诺,却在转身后就把她推进地狱。
而昌意,这个偶然碰见的杀手,却在彼此距离最近的时候,轻轻说出一句不算是承诺的承诺。
奇怪的是,她竟然就突然觉得安心了,竟还不由自主地睡着了。
所以,当姜宓在第二天睁开眼睛,看到身侧已经空无一人时,心里突然就觉得有点落寞了。
“骗子,男人都是骗子!”她忍不住低声抱怨,难掩眸底失落。
男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相信从他们嘴里出来的承诺,还不如相信这皇宫里的每个人都是干净的。
说什么一直都在,她一觉还没睡醒,他就溜了!大骗子!
看着床帐透入的亮光,显然天都已经亮了。姜宓刚想掀开被子坐起来,却在看到自己的手腕时立刻停下了动作,眼眸微微睁大。
她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白色的镯子?
而且那镯子,非金非玉,材质看上去很特别,也很熟悉……是象牙雕成的镯子!姜宓立刻明白了这镯子的来历,那是昌意在断刃城时送给她的象牙。
镯子的雕工并不精细,甚至有点拙劣,但上面雕刻的图案,却让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宽宽的镯面上刻了一只豹子的图案,而且还是一只特别慵懒的豹子形象,看到它的样子,姜宓就仿佛看到了阿圆在太阳底下打瞌睡的模样。
他……是对着阿圆刻下这只镯子的吧?看来,那一人一兽在断刃城在断刃城相处的还不错,如果是不喜欢的人,阿圆是不会允许他离它那么近的。
姜宓当然不知道,阿圆肯把自己的睡姿贡献出来当模特,完全是因为美食的诱惑。
她看着那只象牙镯子,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只不过,在听到外面传来的喧哗声时,姜宓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收敛了。不用想也知道来的是谁,昨天夜里薛琳未必有胆子去吵醒太后,但是今天早上就可以肆无忌惮的告状了,再加上一个吴嬷嬷在旁边帮腔,今天太后的耳朵估计都要起茧子了。
果然,当她跟着侍女来到太后的寝殿时,就看了一群各怀心思的人。
薛琳一脸盛气凌人的模样,吴嬷嬷却还有点心虚,连眼皮都不敢抬。
既然太后有话要说,姜宓既不请安也不下跪,只是径直走到了寝殿中央,冷冷抬眸扫视着周围的人。
薛琳立刻把状又重新告了一遍,也是为了说给姜宓听的。只不过昨晚的事从她嘴里说出来,又添了很多油盐酱醋,把吴嬷嬷和她自己都说成了被姜宓无情欺压的可怜人。
姜宓垂眸浅笑,从前没看出来薛琳还有这个本事,都能上公堂做状师了。
“太后娘娘,你看她还在笑,根本没有一点悔改的意思,应该狠狠地罚才行!“薛琳看着她泰然自若的样子,就气得咬牙切齿的,恨不得能把她撕扯一顿。
不过,她很快就会如愿的,薛琳有这个自信,一向疼爱她的姑母一定会帮她出气,好好教训这个想当凤凰的野鸡!
但是,太后开口的时候,声音却是异常的平静:“姜宓,你有什么话要说?”
“没有,”姜宓抬起眼睛,神色十分坦然,“该说的岚山郡主都说的差不多了。”
就像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不,连棉花都没打到,完全使岔了力气,薛琳立刻瞪大了眼睛:“你……你昨天晚上不还能说会道得很,怎么今天又装出这个样子来,你一定是想让太后姑姑可怜你,别做梦了!”
姜宓毫不在意地笑笑:“郡主,你误会了,我完全没有这个意思。”
薛琳搞不明白她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只能照着自己的本来意思继续问下去了:“那你是认罪了?”
看着她急切的脸,姜宓缓慢而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做过的事,我为什么要承认?”
“你睁眼说瞎话!”薛琳一下子急了。
“想要我认罪,”姜宓不紧不慢地说道,“就拿出证据来。”说话的时候,她不免有点感慨,今年的运气好像真的很不好,每次都沦落到被人审问的地步。不过从刑部那一对倒霉的尚书和侍郎的遭遇来看,好像每个审问过她的人,下场都不是很好呢。
真遗憾,她也不是故意想诅咒薛琳的,谁让对方非要撞上来呢?
“证据?”薛琳一下子就愣了,然后才急切地催着吴嬷嬷,“嬷嬷,她昨晚上不是给你下毒了吗,证据呢?”
吴嬷嬷也是傻眼了,她本来只是想抱怨一下而已,谁知道岚山郡主是个惹事精,非要把这事儿搞大,可是,她……她哪来的证据啊?
昨晚上她确实在自己胳膊上看到了可怕的黑斑,但是那些斑点早就没有了,除了这个,还有什么能当证据?
被薛琳一连催了好几次,吴嬷嬷灵机一动,突然想起个能充当证据的事来。
“指甲,琼奴公主是用指甲抓了老奴,她的指甲上有毒!”
看着薛琳和吴嬷嬷充满希望的样子,姜宓简直都懒得再为她们叹气了。指甲上有毒,可是她自己说的,但是,她说的话能相信吗?
姜宓把两只手伸到吴嬷嬷面前:“你确定?”
吴嬷嬷还算是有点心眼的,先看了看她指甲上蔻丹的颜色,和昨天夜里见到的一模一样,色泽有点妖异。她知道蔻丹这东西是不容易洗掉的,而且姜宓指甲上染的蔻丹也没有洗掉过的样子,于是便重重点了点头。
“对,就是你的指甲,蔻丹里有毒!”
姜宓微微摇头,这个吴嬷嬷还真是会在薛琳面前抢功劳,就好像这些都是自己发现的一样,完全没想到这毒不毒的,都是姜宓之前故意说给她听的。
太后的目光从她手上掠过,淡淡吩咐道:“叫太医来查验。”
太后身边的宫女应了一声正要去,姜宓却突然出声阻拦:“何必那么麻烦?”
看到她脸上似笑非笑的神情,太后皱了皱眉,面色十分严峻。
姜宓抬起手,纤长五指灵巧地动了动:“想知道我指甲上有没有毒,只要找个人来试试不就行了?”她不怀好意的目光从那一张张表情惊讶的脸上掠过,眼角越发得意的上扬,闪烁着诡秘的神情。
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薛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声音里已经染上了恐惧的意味:“你想干什么?”
昨天晚上的那一巴掌已经让她意识到,对手是个说到做到的女人,所以,看着一步步逼近的姜宓,薛琳不由自主地心生恐惧。
“胡闹!”太后终于忍不住怒斥,“你敢伤了琳儿试试!”
姜宓俏然回眸:“难道太后心疼郡主,所以想以身相代?”看着太后的脸色迅速变黑,她又毫不在意地补充了一句,“要么我自己来试也可以,要是出了事,还要劳烦义母为我准备一方安眠之地。”
太后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来,冲着殿内的宫人喊道:“快把她拉住!”
薛琳很是困惑,她是巴不得姜宓就这样死掉算了,为什么姑姑却急着让人拉住她?
姜宓对太后的打算却是心知肚明,这个老女人昨天在公然和儿子作对,硬是收了她当义女。要是第二天,自己就在太后宫中出了事,华谡一定会心生怨怼。
而她也是仗着这一点,所以肆无忌惮地打了薛琳,今天又咄咄相逼。
姜宓赌的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太后根本就不敢动她,至少是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对付她。相反,太后说不定还要在人前维护她,营造出一副母慈女孝的假象,这样以后万一出了什么事,也没人会怀疑到太后头上。
只不过,太后这回的算盘是打错了,就算她不打算和姜宓撕破脸,姜宓也会逼着她撕破!
看着太后叫来的太医仔细查验自己的手指,姜宓唇边掠过一丝冷笑。她是可劲儿往嚣张了折腾的,不知道心高气傲的太后还能容忍到什么时候。
“启禀太后娘娘,公主指甲上所染的蔻丹没有任何毒性,只是普通的蔻丹而已。”太医恭敬回答道。
薛琳立刻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她又迅速瞪了吴嬷嬷一眼,心里忍不住要浮起一抹怀疑,难道是这个老嬷嬷在说谎?
姜宓轻巧地站起身来:“怎么样,真相大白了吧?”
吴嬷嬷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惹了事,忙扑通一声跪下了:“太后娘娘,老奴没说假话,昨夜……昨夜她抓过我之后,我胳膊上立刻就起了很多黑斑,我没有胡说啊!”
太后不置可否,只是用下巴示意太医上前查验。
结果自然是让吴嬷嬷和薛琳都目瞪口呆的,经过把脉,太医判定吴嬷嬷并没有中毒的迹象。
“怎么会这样……”薛琳简直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姜宓轻巧地站起来:“岚山郡主,是不是该向我赔罪道歉呢?”
“你休想!”薛琳的嗓门一下子就拔高了,立刻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太后,希望姑母能为自己做主。
但是,太后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是公事公办的:“琳儿,这次确实是你错了。”
薛琳顿时僵住,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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