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将吉林割归日本。
(二)将奉天司法权让与日本。
(三)将津浦铁路北段,割归日本。
(四)将天津、山东沿海权,划归日本。
(五)聘日本人为财政顾问。
(六)聘日本人教练军队。
(七)中国枪炮厂,由中日合办。
这七项条件和三国的张松把益州地图献给刘备有什么区别?简直就是丧心病狂,让人愤慨!正好日本使者日置益刚回到北京就任原职,原先他就和袁世凯有口头的秘密协定。这次特地回日本就是为了向政府讲清楚。日本内阁方面也很有交换意向,所以他便回北京传话给袁世凯。袁世凯立即派遣周自齐为特使,欲将这份大礼送给日本政府。周自齐派农商视察团先行一步,自己随后召集官员,准备去日本。却没想到十六日上午,外交部得到日使照会,上面说:
现因有若干之情,致日本天皇不便于此际接待中国专使,故帝国政府请中国政府,将周专使自齐之行期,暂为展缓,特此知照。
陆征祥收到照会后,慌忙禀告袁世凯。总统亲自派去的专使,却被半路撵回,这是国际上少有的怪事。即使是袁世凯上任之前,也没发生过这样的事。袁世凯看着照会,惊讶地沉默了很久才对陆征祥说:“这……这是为什么?”陆征祥道:“听外面人议论,有三种说法:一、俄日协议,正在磋商,无暇接待我国专使;二、日本天皇不在东京,不便招待;三、大隈(日本第八任和第十七任内阁总理大臣)被刺,国内恐生变故,所以不便接见我国专使。”
袁世凯道:“日本媒体确实也报道过此事,据说本月十二日,大隈和俄太公吃饭,在回家的路上遭遇刺杀,幸好没有成功。可照此看来大隈并没有受伤,这几天东京新闻也没有政变的消息报道,他们为什么会拒绝接待我国专使呢?”陆征祥道:“现在日本国内,也分党派,有几个是赞成陛下的,有几个是左右摇摆不定的。”袁世凯感叹道:“外交上的事真麻烦,我国明明自主,没有受到别人的限制,偏偏我要改革国体的时候,却有人跑出来瞎闹。看他的照会上面说的,两国是友好邻邦,他们并不是干涉中国内政。为什么改元以来,投递各使馆文件因为‘洪宪元年’四字都被退还回来了?日使日置益,总是说凡事好商量,只要能让日本首先承认我国的帝制了,其他各国自然都不会反对。如今却拒绝我国专使,显然是前后不符,自相矛盾,别的国家暂且不说,就说日本,真是太欺负人了!”陆征祥点头表示同意。袁世凯又道:“你把日置益叫过来,看他怎么说。”
陆征祥应命而去,发请柬去请,回信只说就来,然而一天过去了连个影子都没有看到。第二天,袁世凯又派人去邀请,又说“就来”。等到晚上才见日置益坐车过来。袁世凯看到他,正要开口质问,却看到日置益沉着脸淡淡地说:“秘密、秘密,大家都知道了,这样就说是秘密,我今日才算领教了”。袁世凯听着很不解,便让他说明白。日置益道:“袁大总统,你既然要我国帮忙,和我签订条约,就应当遵守秘密,可英、法等国怎么都知道了?”袁世凯被他一问,不由愣了起来。日置益又道:“英、法、美、俄、意五国,将中日秘密结约,与先前的密谈,探听得明明白白,他们现在竟然向我国政府提出质问。袁总统,你想我国政府是承认呢?还是不承认呢?”
袁世凯听了那么多冷语后,说道:“我这里严守秘密,不可能走漏风声。”日置益冷笑道:“照总统说是我们走漏了消息?现在我国政府已不想签订什么条约,总统也不必费心,使者自然也不必派去了。”这几句话听得袁世凯愧愤交加,无言以对,只能眼睁睁盯着日置益。日置益又道:“我为总统效忠,跋涉千里,费了好多口舌,却什么事都没办成,画饼充饥,太可笑了。”袁世凯弱弱地说道:“贵使替我尽力,我很感激,但事情已到这种地步,好歹帮帮忙。”日置益不等他说完便摇头道:“我已经爱莫能助了。”说完后就告辞自去了。
袁世凯送走日使,又把周自齐叫回来,但一时想不出消息走漏的原因。古话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原来,袁世凯多次与日使交往的事情,被法国使者康悌知道了,他肯定这两个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而日置益无缘无故回国,又无端复任,随后袁世凯又派遣周自齐出使,其中端倪早就猜得差不多了。只是苦于没有确凿证据,只能凭空猜测。
凑巧自己使馆中有个华人叫方璟生,当差很多年了,便嘱咐他暗中侦探,只要能得到实据,花再多钱也愿意。方璟生得到这样的美差,自然高兴地不得了,答应竭力报效。他有两个要好的朋友,都在总统府办事,一是内史沈祖宪,一是内尉勾克明。于是他立即下帖邀请他们二人到家里喝酒。
老朋友相见,酒逢知己千杯少,喝得正高兴,慢慢就谈到了帝制问题,又谈到了挣钱的方法。沈祖宪、勾克明二人很苦恼收入太少,不能挥霍。方璟生顺水推舟,将法国公使委托的事情告诉二人,要他们代为效劳,承诺以重金相报。二人听到“重金”两个字,心动不已,明明知道这件事是袁世凯密谈,不能宣扬出去,却敌不过金钱的诱惑。于是两人商量,先谈好价钱。方璟生答应给十万,他们才肯帮忙。沈祖宪、勾克明二人,虽然都在总统府当差,可沈祖宪只负责外事,想要探听秘密,还得仰仗勾克明,勾克明又和沈祖宪约定,事成之后二八分赃,沈祖宪也只好答应。
勾克明是袁府奶妈的儿子。奶妈死后,袁世凯可怜他伶仃孤苦,将他收做家奴。勾克明长大成人后长相还行,又很聪明机灵,无论什么事只要交给他办,都会让袁世凯满意。因此袁世凯非常宠爱他,就给他取名克明,居然排入皇子行列。帝制快要实现的时候,特别加赏,竟然封他内尉一职。
那时候新华宫中的秘密文件,勾克明多半知道,有时袁世凯还交给他收管,勾克明一直都很谨慎,没有出岔子,不料这次利欲熏心,又受到方璟生、沈祖宪的怂恿,竟然暗中将中日草约偷偷抄了一份,换取钱财。方璟生得到密件喜出望外,急忙取出中法银行的纸币,刚好十万。三人便分赃,勾得十分之七,沈得十分之二,方只要了十分之一,也算是一笔意外之财。方璟生报告法使,只说花费不下三四十万才算不辱使命。法使见了中日草约,对他赞不绝口,把所有费用全部报销。于是方璟生又赚了二三十万的法郎,转眼间就成暴发户了。
法使探出秘密后,连忙通知英、法、美、俄四国公使,其实四国公使也留意过此事,只恨无从窥探,今得到法使报告,个个开心得不得了。法使道:“自欧洲战争开始时,我们便约定,不能和别的国家私定条约。日本政府也加入了合约之列,为何还与中国密通订约?”美使道:“日本政府向来主张暗度陈仓,我国虽是中立,未曾加入协约团体,但日本如此举动,本使也很不赞成。况且,袁世凯想恢复帝制,国内必生出内乱,我等通商诸国各有损失。不如赶紧去质问日使。”
各国使者便相邀至日本使馆,诘问起日置益,日置益不便承认,只能推说不知此事,五使冷笑而出,竟然共同拍电报去问日本政府。日本政府领袖大隈正猜想被刺原因,多半是因为日本国民党反对政府支持袁世凯。惊魂未定之时,又收到了五国公使的电报,立刻就改变了主意,致电日使,让他拒绝袁使专访。又忙回电五国公使,否认中日密约。只可怜了踌躇满志的袁皇帝,突然遭到这种打击,空欢喜一场,又找不出那泄露秘密的叛徒,徒增伤悲。
谁知不如意之事接踵而至,段芝贵跑进了新华宫,见了袁世凯,也来不及行礼,只叫了声“陛下”,便从袖中掏出了一封密信。袁世凯接入手中,一看乃是袁瑛密呈张作霖的,急忙拆看。原来是约张起义,共同讨袁。袁世凯惊疑未定,便对段芝贵说:“你把乃宽叫来,他怎么就生了这等逆子,自己还敢知情不报!”
不一会儿,袁乃宽跑着进来了,面如死灰,走到袁世凯旁边“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磕头请罪。袁世凯怒道:“袁瑛是你的爱子吧,他勾结奉天将军张作霖想要反我,你难道纵子行恶,坐视不理?”袁乃宽听后已吓得浑身发抖,好像被浇了冷水一般,勉强答道:“臣……臣侄真不知道。”说到“道”字,猛觉得头上碰到了东西,慌忙一摸,细看后就是那份逆书,确实是儿子亲笔。袁乃宽无可抵赖,只好硬着老头皮在地毯上乱撞,大叫着该死。袁世凯又问:“你的爱子现在在家吗?”
袁乃宽一边磕头一边流涕道:“逆子秉性放荡,整日不在家中,臣侄怕他惹祸,经常派人去找他,找回来也是严加训斥,但他还是不肯听话。臣侄也好久没看到他了,想不到他竟如此胆大妄为,臣侄就是胆子再大,也不会这么没有良心,陛下待臣如此宽宏,知遇之恩臣侄还心怀愧疚不知道如何报答,怎么可能恩将仇报?”说着眼泪、鼻涕一股脑都冒出来了。
袁世凯见他这副模样,怒气已平息了三分,便换了脸色道:“我料你也不知情,我和你是同宗,就像父子一样,如今闹出这么大的事,要是传了出去岂不是笑话?你赶紧去查清此事,不能继续纵容他了。”袁乃宽忙磕头谢恩,并面奏道:“这等逆子,臣侄一定要找到他,就怕他已经逃之夭夭了,希望陛下下令通缉,别叫他跑了。”袁世凯摇头说:“你怎么还不明白我的意思,让你负责此事,就是为了保全我们袁家的脸面,你快去办吧。”袁乃宽听了,非常感动,又磕几个响头后匆匆离去。
袁瑛是袁乃宽的二儿子,父子志向不同,他一直反对袁世凯,暗中参加革命。平时表面不露声色,拜见袁世凯也是彬彬有礼,嘴巴上亲热得很,受过多次嘉奖。其实是故意讨好袁世凯,想借机刺杀他。偏偏总统府守卫甚严,没有机会下手。袁瑛便狠下心来,一边联合各省,一边动员京城军队政变。
天公不作美,张作霖将他告发,计划败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外交泄露的人还没查清,又出了袁瑛这种叛徒,这让袁世凯不禁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忠诚。袁世凯左思右想,突然门外一声巨响,将他从思索中拉了回来。一经勘察,竟发现几十枚铁皮炸弹!不但袁世凯惊恐万分,新华宫里的娘娘、妃子、皇子、公主也吓得魂飞魄散,大家担心半夜炸弹会爆炸,熬着没睡度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天津邮局寄来急电,竟然是袁瑛写给袁世凯的,信中大致意思是说:炸弹是我放的,袁家向来清清白白,想不到出了你这等无耻的卖国贼,今后我发誓要替天行道,把你的头颅挂在城门,为天下的老百姓除害。如果你现在迷途知返,念你以前的功劳还能饶你不死,望你好自为之!
袁世凯看完后火冒三丈,正准备召见袁乃宽就听到袁乃宽的禀报,说逆子袁瑛在天津被抓获,即日押到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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