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震后，不仅是山河变了，人们的生活也改变不少。本是小小的山水园林城市，如今是车多，人多，建筑工地多。部分重灾县区的人，都到城里来买房，租房。相比那些山垮河枯的乡村，广元城于他们仿佛就是天堂了。

    按理这对于城市的发展未尝不是件好事、喜事，但许多现实问题也日渐摆在我们面前。比如这座沿江城市如何拓展？比如这日益减少的菜地、日益飞涨的菜价如何解决？等等。当然，这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可以思考、可以解决的大事。我这里要说的是，这或者明显、或者悄然的变化对我自己生活的改变。

    街上的车多了，人多了，再没有我热爱、不舍了二十年的那种小城的安静和闲适，从早到晚，喇叭声，吵闹声，声声不绝。倘若要出去吃顿饭，等待打的的时间比吃饭的时间还长。前不久，投入城市的100辆的士，每到高峰时段就石沉大海似的，害得我们总是望眼欲穿。每当那时，就想不买房也要买个拓拓车来开。可当听说，地震后广元新车牌照以每日200张的速度增长时，又灰心丧气地打消此念，我这驾车水平，如何在日益拥挤的街道前行？

    看来，正如自己的有些观念素来难改一样，无论人们的消费观念怎样改变，我除了开始计划逃离，回归钢筋水泥的家园，甚至回归我古老的乡村，别无其他作为了。

    于是，用朋友的话说，我是越来越封闭自己了，很多人和事都把我“千呼万唤”难出来。特别是近半年，因创作任务的牵绊，三五天不下楼一次已是常事。很多时候，家里冰箱空空如也，幸好自己还有良好的身体素质可透支，一碗稀饭，或者一袋牛奶，就可让自己依然白白胖胖。其实，尽管早已习惯甚至爱好这种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但那是基于对文字的热爱。只是如今，我写的已不再是自己随心所欲、有感而发的文字，而是有着时间、形式、目的而又不时让自己回忆心碎的文章。每当埋头大战半天，猛然抬头一望，旁边镜子里的那个披头散发、眼睛红肿的女人就会把自己吓一大跳。于是，心生悲哀，心生可怜。

    长篇大作也罢，顶级水平的晚会也罢，让人激情澎湃的演讲稿也罢，那都是为人作嫁衣裳，都终将是过期的风景，自己也并非是等待那点点稿酬买米下锅之人。直问心底，没有答案。都说性格决定命运，难道写作也是性格决定的吗？难道就因为自己不懂、不忍面对张张切切期盼的双眼，说出自己心底的“不”字？我总用自己没有限度的“心软”面对他人和写作，可在灵魂的深处，却是无人知晓的无助和痛苦。其实，我只想随心写字，凭兴读书，只想静静地等你，等你怜惜，等你与我今生相依为命。

    时光飞逝，青春不再，梦无情断裂，夏花纷飞落红。一天又一天，生活之累，生存之重，重重叠叠，反反复复，消磨着纯洁而善感的情怀。面对这个现实而残酷的世界，面对这个自然的、人为的灾难频发的世界，我仿佛变得麻木而顺服。常常避开尘世，独坐电脑前，一坐一天、几天、半年、一年，累了，爬一会，饿了，做一碗稀饭，背不再挺直，长发不再飞扬，思想更是无端的低迷沉陷。有时，拨通母亲的电话，好想说一句：妈，我好累！但最终咽下肚里，只添油加醋地告诉她我的成功和欢喜。不能在快近七十的母亲身旁伺候，已是不孝，我又怎可以让我灵魂的痛楚，将母亲烦扰？

    昨晚，终于忍不住在QQ里对女发着哭的表情。女儿马上打回一段话：“妈妈，我的偏微分考了满分，全系唯一。你高兴得哭了吗？”我说：“是的，祝贺宝贝！”“妈妈，你要像你教我那样，快乐坚强，我很快就要让你过上无忧无虑的幸福生活。”

    让我幸福和快乐，是我女儿的最大心愿，也是她一如既往刻苦努力的目标。其实，女儿何尝不知道，我真正的幸福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别人给不了，女儿也给不了。倘若一定要把我的幸福与女儿相并提，那就是：女儿的成长、女儿的幸福和快乐就是我最大的幸福。为此，我过去、现在、将来都在自以为是地牺牲着自己的时光，奉献着自己的幸福甚至生命。

    今晨起来，拉开窗帘，窗外已是艳阳高照。今天又是周一了，我得按时去坐班。站在梳妆台前，慢慢梳理着长发，慢慢理顺着疲惫的心情。日子在不断地重复，时光却是不断地飞逝，我无力留住时光，更无力留住决绝的脚步，我唯一不让自己沉陷的办法，只有微笑，只有坚强。

    于是，我对着镜子笑了。然后，对着镜子中那疲惫、忧愁却依然动人的女人说：从今天开始，无论坐着还是站着，无论快乐还是忧伤，无论天涯还是海角，你必须记住：把背挺直，让长发飞扬。

    2009年6月22日于广元凤凰山下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