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99、动如参商(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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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马加鞭行了一天, 颠的那小跑堂吐了一路,唐麟趾无法, 只能先在金城歇了一晚。

    一十二座烟雨楼遍布江南各重城之中, 可巧金城之中便有一座烟雨楼。

    唐麟趾思索一番,拿着柏木令找到了烟雨楼, 那管事的女人好不热情。

    唐麟趾让其去一封信通知厌离等人,有人在打清酒主意。

    唐麟趾已经不打算亲自回扬州了,扬州在北, 杭州在南, 一去一来更加耽搁。她要直接往杭州去。

    那管事的女人做事利索明白, 当即传了信鸽, 又派专人送信,一面通知流岫,一面通知七弦宫。

    流岫接到信时, 手中在查透露鱼儿消息的人已有些眉目,料得此次这人暗算清酒, 阵仗更大, 风云涌动, 掀起浪涛, 恐这七人孤木难支, 连忙召楼中的人回江南, 备集人手,一面又给杭州的烟雨楼去了信,寻觅清酒。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管事的女人知道唐麟趾不认路, 调了两名得力的手下陪她一起往杭州去,唐麟趾便将那小跑堂的放了回去,隔日便带着两人改道杭州。

    积雪渐深,河面结冰,小道难走,三人便走的官道。

    行有一日,天地阴冥,大雪吹棉扯絮的飘,赶路异常艰难。

    三人停在一处林子口,马匹不停打着响鼻。一人向唐麟趾说道:“唐姑娘,天色已晚,又下着大雪,赶路不方便,咱们今晚先找处地方歇着罢。”

    这样的天气勉强不得,唐麟趾四处望了望,却见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是这处好像没有歇脚的地方。”

    一人道:“有一两处破庙能栖身都是好的。”

    另一人说道:“再往前走走瞧瞧,应当有的。”

    三人商议停当,便即策马过林。

    那林间道路宽敞,积雪不浅,一条白皑皑的大道,两边树影幢幢,垂银挂玉。

    朔风呼啸,大雪遮碍视线,唐麟趾不禁放缓了速度。

    行至中途,唐麟趾耳朵一动,瞳仁骤缩,喝道:“有埋伏!”

    几乎是话落一瞬,訇然一声,土崩石裂,万丈雪浪冲天起,卷着炙热的火舌,朝三人吞没。

    这一下大出三人意料,毫无防备,亏得是唐麟趾做刺客的毛病起来,不自禁打量着两旁是个埋伏的好地点,服用千年蛇胆之后,目力耳力远胜常人,这才在危机之前听得一点动静,搏得生机,免了被火药炸成血沫的下场。

    饶是如此,仍有一人慢了一步,一条手臂被炸起的石块打中,立时断了,血流不止。三人的马匹也被炸的血肉模糊。

    三人才站定,两边林中的积雪下站起道道人影,拔出刀剑便冲杀过来。一眼望去,竟有五六十人。

    往后退去,林口已然被人堵住。

    眼看着就要被包围了,唐麟趾眸光一凝,取下背后赤霓,说道:“我来开路,跟我一起冲过去。”

    利箭搭弦,弓开满月。

    一箭射出,携着冲破玉宇的庞然之势,前路积雪被狠狠的荡开,两名挡路的刀客被一箭洞穿。

    唐麟趾身轻如燕,随箭而进,赤霓转动,刀气悍然,普通兵刃不能与之相触,一触即断。

    唐麟趾一刀斩来,砍杀了一拦路的,赤霓回转,弓弦套住身后一名正要偷袭之人的脖颈,一用内力,那人身首分家,弓弦挂上几滴血珠子。

    唐麟趾一人在前开路,悍勇难挡,似天山苍鹰,连凶狼也不过是它的猎物,那些人一时拦挡不住她,又有那两名烟雨楼的人在后支援,三人如一把利剑,将围堵的众人生生撕开一道口子,冲了出去,向前逃

    遁。

    然而那些埋伏的人像是咬着猎物的毒蛇,穷追不舍。

    唐麟趾道:“你俩看不看得出来这些人啥子来路?”

    那两人一起摇了摇头。这伙人功夫驳杂,或深或浅,瞧不出一点端倪来。

    断了手臂的那人,虽点住了穴道,然而追兵紧逼,无暇细细处理伤口,导致伤处仍在流血,奔逃一路,脸色煞白,渐感不支。

    那人停了下来,说道:“唐姑娘,你先走,我来断后。”

    唐麟趾皱了皱眉:“没有这个道理!” 当下想停下来,与其并肩作战。

    倘若换做别个,她真个就走了,现下她是不想再多欠烟雨楼一份情了,毕竟人命最是难还。

    另一人飞身至唐麟趾身旁,揽住她的胳膊,带着她继续往前奔逃,不让她停留插手,他道:“唐姑娘,不要浪费了他一番苦心。”

    受了重伤,内力难以为继,这冰天雪地里,要逃也逃不得多远,也不过是早死晚死的差别,倒不如给同伴拖延时间。

    唐麟趾一瞬就明白了过来,当即点地飞掠,不用那人带着了,余光瞥到那断臂身影,不禁皱起眉,狠狠的啧舌,低声骂道:“是哪个龟孙算计我!”

    她一路从扬州被师父绑着大路小路的走,后来从官道返回扬州,停在金城,又改为杭州,几番改道,就算有心算计,这消息流通的也未免太快了些。

    想到此处,自然而然联想起了鱼儿被追截的事,忽然就起了这两件事的幕后主使人是一伙的念头……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来,寂静的雪路上快速的闪过一道黑影,枝桠上的积雪垂落,啪的一声。

    雪林深处,有一破庙,年久失修,顶上几个大洞,风一过,呼啦啦的凄响。

    唐麟趾坐在庙中地上,喘着粗气,身旁躺着一人,已经气绝了。

    跟着她出来的两人,都死了。

    这群人里边很有几个功夫高深的,他们一路打一路跑,跑了十几里路,杀了近一半的人,精疲力竭,但对方还没有停止追杀,而护在她身旁的这烟雨楼的人也终究支撑不住了。

    一拉着他进庙中,便登时跪倒,死去之前也只来得及说一句:“不能送你到杭州,对不住了,唐姑娘。”

    唐麟趾垂眸看着这人的尸体,她左额破开一道大口子,鲜血流了一脸,随意的摸了一把,满眼鲜红:“格老子的!”

    庙外虎狼环伺,对方还留有二十来人,身手不凡者不下五人,将破庙重重包围。

    即便野兽受伤,也不敢轻敌。

    双方僵持之中,唯恐先下手,露出了破绽。

    便在此时,大门被一把推开,寒风吹着雪花涌进,一人身披裘衣,拄着拐杖,站在门前。

    于此同时,已有四人从左右两侧窗户翻了进来。

    那拄着拐杖的人面容英朗,神色却极为阴鸷,笑意邪肆:“好久不见呐,唐姑娘。”

    唐麟趾看向那人,拧着两道眉。这拄着拐杖的人竟然就是从她和花莲手中溜走的燕翦羽,真是叫她意料不到,以至于有些发怔:“是你!”

    唐麟趾骂道:“原来是苗疆那伙人要你祖宗的命,大逆不道的小畜生,胳膊肘子往外拐。”

    燕翦羽眸色阴下来,嘴角肌肉抽动,咬牙冷笑道:“若是巫常要你的命,你如今已是一具死尸。”

    名剑山庄的行尸之乱后,巫常因为清酒几人搅局不仅没能完成计划,反倒损失了大半行尸,赔了夫人又折兵,不得已蛰伏,打算恢复元气,再徐徐图谋。而正道武林势力本就在这一战中折损不少,又起了内斗,追查巫常的势力一

    减再减,直到巫常彻底藏身消失,也没人揪住他的尾巴。

    燕翦羽暂时不能联络到巫常,否则有行尸在手,他哪里会让唐麟趾逃这么远。

    唐麟趾轻蔑的看着他,目光顺到他一双小腿,那里被衣摆遮住。燕翦羽站姿极为僵硬,唐麟趾瞧得出来他装了义肢。

    “那人只要你手中的赤霓,说是不杀你。”燕翦羽看到唐麟趾神色,明白她所想,双目蓦然赤红,阴森森道:“那人不杀你,我也不杀你,我只要你的腿!我要你生不如死!”

    燕翦羽向众人叫道:“给我剁了这人双腿!”

    唐麟趾拿起赤霓,面色冷肃,鲜血满额,衬得她犹如杀神:“龟孙,你祖宗给你把另一条腿也打折,赏你一个对称。唐门手艺活一绝,到时候来唐门做轮椅,报你祖宗名字,不收你银钱!”

    庙中四人皆是高手,一起攻向唐麟趾。唐麟趾迅速收起赤霓弓弦,不用贴身近战的匕首,而是运起这断山河的神刀。

    那四人虽没什么默契,但胜在人多,一个不支,庙外还有二十来个补上,使得车轮战。

    唐麟趾如同困兽,可是野兽爪牙锋利,嗜血无畏,二十多人一时也奈何不得她。

    从夜色昏沉打到晨光熹微,雪下了一晚终是停了,艳丽的光芒从东边投射而来,照的雪地晶亮。

    那庙本就残破,如今已然半塌,雪地上横七竖八躺了一地死尸,已冷的发紫了,大片大片的鲜红,像是盛开的海棠。

    唐麟趾半跪在雪地上,倚着那把赤霓,身前倒下的最后一人尸体还是热乎的。

    她仗着神刀赤霓和不顾生死的虎狼之势,生生打了一晚,那二十来人都死了,她也已气衰力竭。

    四肢已然是麻木了的,身上伤口不下十余道,最重的便是最后被开在侧腹的这道口子,血流不止。她没了力气自点穴道止血了,随着血液流失,直觉得心口泛冷,连呵出的气都是冷的。

    眼前朦朦胧胧的,看人带重影。

    唐麟趾神思混沌,脑子里想事想不到太宽泛了,只注重到眼前的,她心想:“这杀的痛快啊,万般好,唯独没能把燕翦羽这个杂种给宰了,但是,但是不能杀他,得把他给厌离带回去……”

    燕翦羽拄着手拐,站在唐麟趾五步远的地方,并不上前,冷眼看着她身上血慢慢流。他警惕的很,要确定她完全无动手之力了才会上前。

    燕翦羽笑道:“那人虽然给的消息灵便,但给的人手却不大好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唐麟趾竟能顽抗至此,将他带来的人全数杀了。

    他带着人来埋伏包围的,有些荒唐的,倒像是这人将他们几十人给包围了。

    唐麟趾张了张口,也没法说出声音来。

    倘若不是自幼在绝境中打滚,此刻万不能凭借这一股悍勇之气不倒。

    燕翦羽见她不说话,讥嘲的笑意深了两分:“待我将你捉回去,我要先斩了你的双腿,断你双臂,把你削成人棍,再用人参灵芝养你,养你活到百岁,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不人不鬼的挣扎一辈子。”

    燕翦羽见唐麟趾依旧没有动弹,挪动了步子,一脚深一脚浅的朝她走去,手搭在手拐上,卡哒一声,原来这手拐之中藏了剑,他将剑抽出,明晃晃的剑身指着唐麟趾。

    脸上漾起的笑容,乃是无比的狂肆痛快。

    然而刀刃刺破肉体的声音响起,鲜血在眼前飘溅,感知疼痛的却是他自己。

    他怔愣愣的盯着从胸膛透穿的刀刃,身后一道冷厉的声音说道:“听说你要把老子徒弟削成人棍?”

    燕翦羽还没能回头看清身后的人,已被用一把匕

    首抹了脖子,跪在地上,没了生息,一双眸子永久的阴冷灰暗下去。

    与此同时,唐麟趾再支撑不住,向前扑倒。

    唐彪一个闪身,将她揽在怀里,取出一枚丹药塞入她口中,只将她身上最重的一道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

    唐麟趾回了些力气,拽着他的衣襟,说道:“师父,我求你,你帮我,我啥子都答应你,都答应你……”

    唐彪干脆的点了她的穴道,人彻底晕了过去。

    唐彪嘴里骂骂咧咧:“个缺心眼的。”他身子魁梧,毫不怜惜的将唐麟趾扛在肩上,往西离开了。

    厌离待唐麟趾和唐彪离开有半个时辰后,心里总是不宁,便跟鱼儿几人交代了一声,出门接唐麟趾去了。

    到天地酒楼时,不见一位客人,徒留狂风过境般的酒楼。

    厌离抓住躲在柜台后的小厮,问道:“施主,可有看见一男一女过来,穿着黑衣,身量大概这么高?”

    “我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施主,我是他们的朋友,有急事找他们,还请你明言。”

    小厮抬起头来偷偷瞧了一眼厌离,见她仙风道骨,一派正气,清朗不俗,顿时放下了戒备:“他们先前在二楼饮酒,喝的好好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打了起来,往南门去了。”这一天来客有些少,那两人姿容气势非凡,这小厮一眼就记住了,因此厌离一说,他便能肯定是他俩。

    厌离闭目昂首,静思一瞬,当机立断,取出一块银子,对那小厮说:“麻烦施主替我跑一趟七弦宫,带个口信,便说‘厌离南去追唐麟趾,问个准信,毋须担忧’带到了,另有答谢。”她得前去问清楚唐麟趾是怎么想的,她若是打算就趁此机会回去了,他们自不会拦她,她若还不打算回去,也让她先回唐门去,待清酒,莫问和花莲都回来了,他们再一起去接她。

    那小厮拿过银子,点了点头。厌离即刻追向南门去,在街头正好瞧见唐彪骑马出城的身影,厌离四顾,瞧见一旁马棚正喂食草料的马匹,顾不得那么多,解了缰绳便牵了出来,飞身跨上。

    那照看马的马奴见有人抢马,塌了天一般,顾不得性命,张臂拦在了马前。

    厌离急着追人,但也无意伤人命,说道:“施主,贫道有要事在身,借你马匹一用,你可自到七弦宫索取赔偿,施主,舍人一便,可积善缘。”

    那马奴又不认得厌离,自然不肯放。厌离无奈,摸遍身上,将银钱全给了他,这才放了行。

    厌离当即策马追出,被那马奴这么一耽搁,厌离已看不到唐彪和唐麟趾身影,但好在天气晴明,马踏白雪,留了一地的蹄印,厌离便随着蹄印一路追赶。

    赶了两日,腿疾复发。以往有莫问在,每到潮湿冷冽之地,便有她针灸,渐有好转,都快让她忘了自己有这毛病了。

    今年服了蛇胆之后,这毛病还没犯过,她就以为差不多好了,哪里想到这一受冻,又连日劳累奔波,这腿疾又起来了。初时还能忍,到后来便针穿斧凿一般,尖锐的疼痛从膝盖往脑子里钻。

    厌离有些受不住,好在那地离苏州不远,当即改道去了苏州,寻到了流岫,向她借人,接着追唐麟趾去了。

    哪里想到,唐麟趾在小城里摆脱了唐彪的束缚,折返了回来,这一来一去,唐麟趾便与流岫派去的人生生错过了。

    待到流岫再接到消息,却不是带回了唐麟趾,而是唐麟趾自己委托金城的烟雨楼传回的消息——有人要暗算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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