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拆迁队-122、一念佛魔(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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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三小姐若想寻她, 大可去西湖。她师父念这些年来的师徒之情, 全她遗愿,将她尸身火化成灰, 洒在西湖, 让他们一家在黄泉路上团圆。”

    鱼儿咬住下唇, 久久不言,良久, 她抬头看向清酒, 目转秋波:“知还姑娘说的没错, 我确实觉得你是清酒。”

    “你不是吗?”这一声温柔而倔强。

    清酒喉头一哽,背在身后的手背上青筋抽动, 她阖上眸子,语气平稳, 明明白白的答道:“不是。”

    鱼儿道:“那你何以处处躲我?”

    清酒道:“做刺客的孑然一身, 赤条条来去。我瞧得出君三小姐待那人不一般, 赤胆错付了人, 落在我身上,平白多这纠缠, 只会带来许多麻烦。”

    鱼儿道:“我原是麻烦。”

    清酒道:“君三小姐跟我一路, 到这乌金城里守着秦枫, 要探我底细……君三小姐不必开脱。我为了避开你等, 叫奎山拖住那二人,进文武门刺杀秦枫,又遇上你们的人阻拦, 惊动了文武门长老。我想我们本无冲突,不是敌人,你们却平地生了这么多事端,叫我险些丧命,这些不是麻烦?”

    鱼儿不放过她,紧问道:“你又为何如此热心的救我。”

    清酒说道:“多一桩九霄山庄和名剑山庄人情如何不好?君三小姐,你我也算共患难,因而与你敞明了说这些。你们中间有一唐门的刺客,你也应当了解刺客行事作风,还请君三小姐瞧在这共患难和救命之恩的份上,不与我多为难。你们若还想了解那叛……清酒的事,可去鬼门寻她师父,她师父知道更为详尽。”

    鱼儿默然不语,只是看着她。清酒觉得目光灼热,将她心肺都要灼伤了。

    稍顷,鱼儿道:“知还姑娘,我最后问你一事。”

    “请问。”

    “知还姑娘为何一直带着面具,这也是刺客的行事作风?”

    此次换了清酒来沉默,她看向屋外,雨雾缠绵,半晌,她柔软了声音,说道:“君三小姐,不怕你笑话,我曾有一个心爱之人……”

    清风幽幽,温柔熨帖。

    “我爱她,思念她,忘不了她,可惜造化弄人,我俩此生已不能再见。遮住这张脸,只当这世间再无知还,只剩鬼门的刺客,如此才不会去想念她,虽是自欺欺人之举,倒也有些成效,所以我绝不在人前摘下面具。”

    清酒回过头来,向鱼儿一拜。鱼儿侧过脸去,不受这礼。

    清酒道:“我与君三小姐萍水相逢,念着一路同行之谊,来向君三小姐辞行。你我本来殊途,日后仍是殊途,希望君三小姐将我的话听了进去。今日一别,无再见之时,愿君三小姐身体康健,一生顺遂。”

    鱼儿心中有预感,这人已下了决定,若他们再跟上去,这人会使出浑身手段摆脱众人,她也不打算留任何余地了。

    清酒走出了房门,踏在院中石子路上,雨不知何时又大了些。

    “站住!”

    鱼儿赤着脚追了出来。君姒雪要过来拦着,鱼儿还有伤在身,她哪里容得她这般不顾自己身体,但一脚还未踏出,便被齐天柱伸手拦住了。齐天柱冲她摇了摇头。

    鱼儿走到清酒身后,说道:“我不信。”她这话同这天道一般,染了雨气。

    清酒待要离开。鱼儿先她一步从后抱住她的腰,紧紧抱着:“你为什么不愿认我?”

    鱼儿向她腰上和怀中摸去,摸索半日,没能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上生呢?你的上生呢?”

    清酒望着天空坠落的雨滴,雨水落在面具上,汇聚成细流,蜿蜒而下,便似泪一般

    ,她轻叹:“君三小姐,你为何不愿承认自己认错了人。”

    鱼儿声渐哽咽:“我知道你是清酒,你就是清酒!我知道你是!”

    “你为什么不愿认我,为什么不认鱼儿啊!”

    “我已能与你并肩而行,什么苦什么难,我都能与你共同面对,你答应过我,你会走慢些,走慢些等我追上你,我找了六年,追了六年。你不要再丢下我了。”

    清酒双手握住封喉,用剑鞘别开鱼儿环着她腰的手:“君三小姐,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清酒。”

    清酒一将她手弄松开,立即抽身往前走,脚步决绝断然,直走出院落。

    “清酒!”鱼儿被清酒倏然抽身带的跌跪在地,她呼唤那人,那人却不停步,也不回头。

    雨水已将她衣衫淋湿,她跪在地上,望着手中的物什,不可抑止的笑了起来:“你还要骗我,你还想如何骗我。”

    君姒雪在一旁看着,虽不明白前因后果,但仍是气恼不已,直恨不得将那知还身上戳两个窟窿。她见那人走后,鱼儿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自鱼儿回君家,她何时见过她这样情绪大动,吓得不轻,连忙撑伞上前。

    齐天柱已入屋抱了薄被出来,将鱼儿一裹,垂头瞧见她手中拿着一方手帕,那手帕已浸湿,除却一角绣着一个‘蔺’字,别无他异。

    齐天柱心中已有些明白,他扶着鱼儿进了屋,说道:“二小姐,你去取些驱寒的药来。”

    “好。”

    齐天柱又道:“丫头,你好生歇着,我去找麟趾妹子和花莲兄弟过来商议,你还有伤在身,要先养好身子,才能继续追查清酒的事,千万不可冲动。”

    鱼儿捏着那方手帕出神,并未应声。齐天柱见状,只是一叹,出门去寻唐麟趾和花莲了。

    清酒一路出了文武门,四下一望,便看到奎山和辛丑在凉亭躲雨。辛丑进不去凉亭,委委屈屈的缩在亭边。

    清酒走到亭前,奎山站起身迎了过来。清酒将手一伸,奎山便从怀里取出一物交到清酒手中。那是一把匕首,刀柄上环着一束头发。

    清酒说道:“奎山,你我恩怨两清,从今日起,你不再欠我什么,回杭州去罢。”

    奎山一怔:“恩人,你,你不要我相随了?”

    清酒道:“你的事已经做完了,这一路多承你照顾。”

    “恩人……”

    “这一去,此生不复相见,你多保重。”

    奎山几番张口,不知说什么,最后朝着清酒一揖到底,直至清酒转身离开才起身。

    辛丑见着清酒走了,连忙跟上了清酒。

    他形象特异,走在街上,来往行人纷纷侧目。

    清酒回首,说道:“你不要跟着我。”

    辛丑不喜那些人目光,将两手遮在耳侧,听到清酒说话,问道:“主人,不要丑了?”

    清酒道:“你回文武门去,去等着那日与我一道的女人。日后她就是你主人,你跟着她,护着她,她心底仁善,不会不管你。”

    “你不要跟她说是我吩咐的,也不要向别人透露你以前是玄机楼的人。去罢。”

    “主人,不要……”

    清酒道:“你不听我的话?”

    辛丑哭丧着脸,磨蹭半晌,才在清酒的目光中转身离开,走得两步,回头朝清酒看了一眼,再走两步,又是回头,如此这般,直走到文武门前。

    清酒这才离去,回‘地老天荒’那间客栈去取马,直走到后院马厩前,方才停步。

    这阴雨天又沉又闷,她的心口像是绞作一团,透不过气来

    。

    她将右手伸到跟前,手中握着一指头发,一只发钗,痴然盯了半晌,念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说罢,自己摇头笑了两声,要将那发钗捏断,过了良久,衣裳头发全湿了,面具上凝结着雨珠,不曾下手。

    她将其放回怀中,一触之下,发现手帕遗失,怔然半晌,苦笑道:“你现在是又倔又狡猾,叫我怎么办好,怎么办好……”

    取过马匹,翻身上马,望着前路,目光空洞洞。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清酒从北门而出,路过城门,恰逢送葬归来的阳春。阳春立在城门处,揉了揉眼睛:“刚刚过去的是不是知还?!”

    一经细看,不明她怎的独身一人出城门了,连忙回了文武门去告知鱼儿。

    清酒从乌金城出发,昼夜兼程,行了四五日到了守元小城,去寻鬼门的人,却见了一封留信。清酒来的晚了,他们已先一步前去。

    清酒寻着地方,直到半夜赶到杜仲住处。先一批的杀手已埋伏在那处,等着夜深动手。

    判官行事谨慎,这次来的人身手不低。清酒一到,一人打了个手势,六人射出弩箭,另有六人从三方突入屋中,只听得屋中闷哼一声。

    清酒信步上前,大大方方从正门进入,一入屋内,所见令她颇为诧异。

    那倒在蒲团上的白发老者神色萎靡,六人的剑已架在了他脖颈之上,传说中的剑圣杜仲一个回合便被制服。

    清酒道:“你们确定这人是杜仲?”

    一人飞身上房梁取下剑盒,将盒打开,拿出里面长剑,抽剑出鞘,确是剑圣佩剑‘无痕’没错。

    这倒奇了,堂堂剑圣杜仲,这样轻易被制服,仿若手无缚鸡之力。

    其实杜仲并非毫无还手之力,他虽将内力传给鱼儿,但并非是武功废了。他不出手,是因知道仇家找上门来了,一心求死,不愿出手。

    当下有一人行事利落,也不深究,就要抹了他脖子,完成门中任务。杜仲不躲不闪,这剑正待落下,横里剑光一闪,将这剑截成两断。

    鬼门众人悚然一惊,那人回首向清酒道:“你做什么!”

    清酒执着封喉,看了杜仲一眼,面无表情:“显而易见,阻止你们杀他。”

    “你要亲自杀他?”

    清酒笑了笑,说道:“我不要他死。”

    “这人与你有血海深仇,你要放过他?你大仇不报了!”

    “我爱杀他便杀他,爱饶他便饶他,高兴怎么做便怎么做。我的家仇报不报,与你何干!”

    “你想违抗判官命令!”

    “便是这般!”话音一落,已先行出手,如今她的内力在武林之中已是数一数二,又有封喉在手,先下手之时,那行人难以抵挡,一炷香的功夫,十三人都死在了封喉剑下。

    清酒执着封喉走向杜仲,剑往下淌着血,她斜了一眼佛像,嗤笑道:“做了亏心事,便来求神拜佛,叫菩萨保佑你不被仇家找到吗?”

    “是,是封喉剑。”杜仲盯着那把剑,又将目光移到清酒脸上,心越跳越急,脸上渐红,他道:“他们说你与我有血海深仇,你是谁,你是蔺家遗孤,是不是!”

    杜仲急欲求证,一双眼睛瞪着,几乎出眶。清酒冷哼一声,算是应答。

    她转身走出屋去,杜仲跌跌撞撞起身:“你不杀我?”

    杜仲跟着她走到屋外:“你快杀了我,报你家仇!”

    清酒道:“我不杀你。”

    杜仲双目通红,说道:“你为什么不杀我!我手

    上有你蔺家人命,你该当找我讨回!我愧悔半生,只等这一天!”

    清酒斜着眼看他半晌,冷笑一声:“你收了个好徒儿。杜仲,余下半生继续忏悔罢。”

    清酒飞身离去。杜仲踉跄追了几步,追不上,颓然跪倒在地上:“为什么不杀我?”

    清酒并未走远,她就歇在林间溪水边,过了一日,不曾离去。

    这夜已是满月,身前堆着火堆,她靠的极近,几乎要被火舌烫伤,身上还是止不住冷。

    封喉靠在身旁,呼吸渐乱,耳朵听得异响,知道有人靠近,她也无法起身。

    来人一共三人,走到火堆前。为首的男人眼睛细长,嘴唇扬起刻薄的弧度:“虽说你背叛过一次鬼门,但没料到你还有胆量再来一次。”

    “不仅放过杜仲,还杀害同门。”这男人打量她两眼,见她蛊发,冷笑着走到清酒身前,一把抓住她头发后拽,迫着她昂头仰视自己:“你是真不怕死。”

    两侧的人嗤笑出声。一人道:“清酒大人好威风,想那裂心蛊在清酒大人眼里也不过小儿把戏罢。”

    一人从怀里取出一瓷瓶,笑吟吟将瓷瓶拔开,将药丸倒在火堆中,药丸顿时烧成灰烬:“看来这次的解药,你也用不着了。”

    他三人奉命给清酒送解药,解药六粒,三月送一次,这次恰好赶上杜仲的任务。他三人是琴鬼手下,对清酒多有妒恨,但碍于清酒身手,平日不敢嚣张,此刻她违背鬼门,门中留不得她,她没了依仗,蛊发之后,只能任人宰割,他三人便有恃无恐。

    扯着清酒头发那男人拍了拍清酒的脸,笑道:“你平时不是好威风,今日怎么不说话。”

    清酒身子因剧痛轻颤,那三人看的快意,极尽侮辱嘲笑之词。

    清酒蠕动唇瓣,似说了什么。抓着清酒的男人没听清,将耳朵凑近了,问道:“你说什么?”

    清酒缓回一口气来,眸子蓦然一睁,寒光熠熠。那男人惊觉不妙,待躲,匕首入肉,直刺心脏。

    另外两人还未发觉,清酒已将那男人推开,上生抽出,向一人投掷而去,这神兵改铸的匕首锋利无双,直插入那男子额头,那男子登时丧命。

    另一人不待后退避开,清酒已抽出封喉,一跃而上,一剑克敌。那人胸前鲜血狂喷。

    一瞬之间灭了三人,一气呵成。

    这撑着的一口气用尽,清酒同最后那人一起跪倒在地上,嘴里不住的吐血,疼痛致使身体一阵阵痉挛,再无力握住封喉。

    “徒儿,你这模样也太凄惨了些,师父都看不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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