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一凛,她在心里念叨着坏了坏了,根本就记不清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看这屋子里的景象,还有这乱七八糟的被单,她就是个傻子也明白肯定没发生什么好事。
简一薇郁闷无比地抓过床上的衣服开始往身上套,刚刚穿好,就看到刚刚洗完澡的班铭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赤裸着上身,腰上只围了一条白色浴巾。他手里面拿着电吹风,走到简一薇身边的时候,简一薇条件反射地迅速向后退了一步。
“你有病啊。”班铭不满她的表现,皱着眉头将电源插到简一薇身后的插座上,“我是能吃了你还是怎么着,我就插个电源你躲什么躲?”
看他这副模样,再看自己这副模样,简一薇痛苦地闭上眼睛,顿时有种想死的冲动。不需要多说,她已经很清楚很明白了。
“这是哪?”简一薇后悔地想咬舌自尽,以至于太过羞愧难当导致结巴不停,“旅……旅……旅馆?”
“我家。”
“你家?”
“四海之内,皆有我家。”班铭用富二代十足的眼神扫她一眼,随后打开电吹风开始吹他那头刚洗完的短发。
有钱人除了钱多,房地产也不少。简一薇不敢看他,但又觉得气,也不知是在气谁,反正是气自己的更多一点。她长吐口气,想着要把事情解释一下,“昨天晚上……我们两个……我是说,要是失误的话就当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吧,或者……或者就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其实……我挺在意的是,到底是我们两个谁先……哎呀算了,什么都没有了。”说到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窝囊。简一薇啊简一薇,你竟然也有酒后失德的时候。
可惜人家班铭正在用电吹风,“嗡嗡嗡”的响声格外大,根本就听不清她说的话,班铭扯着嗓子问一句:“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什么?!”又没听清。
简一薇这次怒了,气得朝他大声嚷嚷:“烦不烦啊,什么都没有!我走了!再见!”说完便二话不说地奔向门口。
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班铭关掉了电吹风的开关,房间里顿时一片寂静,他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句:“是你主动的。”
简一薇愣住。她一脸诧异地回过脸来,盯着他的眼睛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她问的那些话,原来他全都听见了,竟然还装听不清,现在反过来将她一军。简一薇气悔双加,可又说不出有力的话来反驳,最后只能憋着一口气调头离开。
临近秋末的天气干涩清冷,简一薇走在满是枯叶的大街上心里凉成一片。她觉得自己犯下了一个很大很大的错误,大到令她无地自容,大到令她不想再看到自己的脸。
大到……无法遏制地瞧不起自己。
4
事情变得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了,尤其是最近,某个姓班的人那叫一个反常。
是距离“错误事件”的四天后,简一薇意识到了这个严重的问题——即是班铭在行为上出现了极其违反生物常理的情况。
那天简一薇和周筱露有说有笑地走出寝室楼,正谈论着从邻系转来个挺漂亮的“日本妞”,是国际交流送来的交换生。突然就冷不丁地听到从斜对角传来个很是不耐烦的声音:“前面儿的那个,对对对,就是你,给我停下!”
简一薇眨巴眨巴眼睛转头,看到班铭正蹲在草坪旁的石凳上。她被瞪得一怔,条件反射想调头就跑。谁知道班铭从石凳上跳下来,几个大步朝前一迈就把简一薇给抓住了。他一定是等了很久,语气唧唧歪歪的,就和谁欠了他几百万打死也不肯还似的。
“你走路不看旁边啊?我说你长眼睛和耳朵究竟有什么用,都喊你好几声了,也没反应!”他拉着一张脸,表情酸溜溜的像极了怨妇。
从寝室楼里走出来去上课的女生越来越多,简一薇被人群那“刷刷”投递而来的尖锐视线刺得面红耳赤。她不想大声说话也不想挣扎,那样只会惹来更多非议的目光,只能垂着脑袋小声嘟囔句:“你跑这来干吗?”
“废话,你说我来干吗!”这么明显的事情,她非明知故问。
周筱露被晾在一边,觉得全身不自在,终于看到孙音和方彤从寝室楼里走出来,她像发现救命稻草一般两眼放光地扑上去抓住两人,接着丢给简一薇一句“薇薇我先去上课了啊,你们继续你们继续”,便拉着孙音和方彤撒腿就跑。
剩下简一薇和班铭两个人单独站在女寝门口被进进出出的众人围观。他双手插在裤兜里,略微低着头,就那么不说话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神里,还带着点不符合他性格的不满与埋怨。
简一薇被看得发毛,做贼心虚一般后背冒冷汗。
心想着果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瞬间的“自我放纵”导致了如今面临“继续堕落”的境地,她实在是伤心太平洋啊。
“……我要上课了。”她终于憋出了一句。
“嗯,我知道。”他抬手看一眼表,又斜睨她一眼,转身后极不快的口气,“走啊,你是想迟到还是怎么的?磨磨蹭蹭的就不能有点儿眼力见跟上来呀?”
简一薇听半天也没听懂,她上课要迟到了他着急愤怒个什么劲儿?她和他又不是一个系更不是一个学院的,除了某堂倒霉的选修,她上的课再不可能和他有半毛钱的关系,八竿子打不到的事儿。
可惜简一薇想错了,班铭才不是那种按理出牌的正常人类。到了上课的阶梯大教室,班铭根本不顾众同学诧异惊羡又激动的目光,而是眼睛长在脑袋上面般地趾高气扬地拉着简一薇找位置坐下来,接着若无其事地趴到桌子上睡觉。独留简一薇在课堂上面对那些时不时朝她投来的异样眼光。
整整四十五分钟,对于简一薇来说,那真可谓是一场无声也无硝烟的壮烈战役。想来班铭在信息院这边早就大名鼎鼎,前段时间和简一薇那暧昧的行为更是传遍了大小角落。现在两人又双宿双飞地一同前来三百多人共处一室的阶梯屋子中上大课,这分明就是在昭告天下他们的关系了啊。
在那节课上,简一薇成为了众人眼神集体抨击的对象。前排的郑林浩更是回过头来幽幽怨怨地看了她好几眼,搞得她好像是赛过千古罪人、堪比奸情狗男女中的毫无廉耻的女主角一样。都看什么看,都窃窃私语个什么,她做错了什么,还让不让人好好上课了?
被起外号是“松下牌冰箱”时也没有像现在这般悲愤,简一薇忍不住在心里骂出了一声“我×你×个×!”
在一旁睡得昏天黑地的班铭既看不见她气到煞白的脸,也听不到她心里的脏话。他只是偶尔皱眉,因为教室里没有空调,热得他在梦里也有点小烦躁。
终于熬到了下课,简一薇叫醒班铭后便推搡着他逃离了众人的激光视线。
班铭困得哈欠打不停,简一薇在这时接到了周筱露打过来的电话。聊了几句后,她同班铭说:“我室友在食堂等我吃饭,她们让我过去。”
班铭拧眉,揉了揉酸痛的后颈:“那个叫周什么筱的?你们院的食堂在哪?”
“就是前面的那栋白楼。”其实简一薇很想纠正他,不是周什么筱,是周筱露,起码也该说是周什么露吧,他打到宿舍的两次电话都是人家接的,连人家名字都记不住可真缺德。
“哦,那就一起去吃个饭吧。”
都说人一生中不能犯两次同样的错误,第一次那叫失策,第二次那叫选择。所以,来到食堂看到孙音方彤和周筱露她们的时候,简一薇才方觉后悔莫及。
那天班铭表现得还算绅士,饭菜钱都是他先给结了账,并且出奇地没有嫌弃食堂的东西难吃。不管怎么说,好歹他也有副好卖相,再加上一身进口名牌与外在的富二代美名,很快便博得了309美女们的一致认可与好感。
周筱露这个少根筋的天然呆,一堆饭菜也堵不上她的嘴,偏要哪壶不开提哪壶地说:“对了,我一直挺好奇的,那天一薇晚上喝多了没回寝室住,那她是去哪住了啊?你们整晚都在一起吗?”
此话一出,孙音和方彤也燃起了期待的炯炯目光,齐刷刷地看向班铭,一同等待他给出圆满的答案。
班铭正慢条斯理地喝着汤,面对周筱露的脑残问题面不改色,弯过眼睛笑得极其虚情假意:“在我家住的呗。”
尾音的那个“呗”字还很贱很贱、很嗲很嗲地上扬了半个拍。
简一薇顿时被呛到,咳嗽半天,整张脸憋得通红。
周筱露和孙音还有方彤三人立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又纷纷转向简一薇连连点头,再小小地竖起大拇指,三张脸上皆写满了:行啊简同学,敢情你顶着“松下冰箱”的名号就是为了钓金龟婿!
现在已经不是跳进黄河去洗的问题了,就算跳进尼罗河也没有半点儿用处了。
“班……班铭!”简一薇咬牙切齿地转头瞪着班铭,心想着你这是什么意思?想把事情闹大整得满城风雨啊?
看到她这般表情,他反而挺高兴,咧嘴一笑,抬手弹一下她的额头说:“生气啦?行行行,我不说了成不?”
误会没有得到缓解,反而更深一层,缘于他那充满了宠溺的语调。
走出了食堂,班铭要回金融系那边上课,便拉着简一薇一起走。离开了周筱露她们几个人的视线,他又恢复了原本的脾性,唧唧歪歪地挑三拣四,不是说周筱露八卦就是嫌弃孙音一声不吭装深沉,最后又回归到简一薇身上,丢出句:“你说你们寝室都些什么人啊,不成熟,小家子气,没点儿大见识——这一看就是小屁孩!”
简一薇暗地里撇嘴,还好意思说别人不成熟,他比谁都更像是小屁孩好不好。
“好了,你快回去吧,我一会儿也要去上搏击课了。”
“我今天也有搏击课。”班铭想了想,“你过来陪我上完我们系的课,我和你一起回来去搏击那边。”
简一薇怔了半天,“你还真不嫌麻烦。”接下来又补充道,“你今天抽的哪门子风?跑到我们这边来又是和我上课又是请我们室友吃饭,你到底有什么阴谋?”
“话怎么说得那么难听呢,我和你吃饭就必须有阴谋?”班铭瞥她一眼,“我都做到这步了,傻子都能看出来我什么意思。”
班铭的表情竟然有种造出了一座漂亮城堡送给他心爱的王后,却不被领情时的那种憋屈国王才有的无奈。
简一薇一时懵然,她不是傻子,只是没敢往那方面想。可他挑明了,她也就瞬间顿悟。确实确实,他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极其明显。这么说来……
他,这是在追她?
可她冷静下来,想了想决定拒绝他载满好意的橄榄枝:“班铭,我有喜欢的人。”
他不意外,反而格外淡定,“哦,我多少能感觉到。”
“那你还……”
“有喜欢的人怎么了?简一薇,我也告诉你,我其实有女朋友,不过也不算正儿八经的女朋友,就是我爸我妈给挑的未来结婚人选。”
“未来结婚人选?”
“毕业就得结,不结都不行。”他很没辙地叹口气,随后又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可说真的,我挺喜欢你的,简一薇。我最近也在考虑要不要在将来将你扶正,要是我和你相处得还够舒服够愉快,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性。”
听到这里,简一薇的脸色已经颇不好看。她小气愤,对于班铭那种“美好未来”的提议,她无法和他达成同步率。
但她也清楚,像班铭这样自负又要自尊的人只会跟随自己感觉行事,他才不会顾及他人感受。只要他高兴,只要他愿意,那么什么都得他说了算。
所以就必须要把话给说明白了,说透彻了,说在刀刃上。
简一薇沉下气,不打算留一丝情面地对他说道:“班铭,我们只不过是上了一次床而已,你不要觉得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更不要觉得我们将来可能会发展成男女朋友。我们不适合,不管是个性还是其他方面,我们都不该去冒这个险。”
大概是没料到简一薇会这样说,班铭当即就愣住了。他的面子很挂不住,憋了半天,最后指着简一薇恶狠狠地从牙缝里挤出了句:“简一薇你有种,行,就当咱俩玩一夜情,你他妈最好别后悔,反正有损失的人不是我!”
看着他扭头就走的背影,简一薇并没有觉得多么轻松,相反地,她感到心情更加沉重。
别后悔?
她后悔的事情可多去了。可她从来就没有立场说这两个字,她早就失去了后悔的资格。
简一薇抿紧嘴角,转过身去同班铭背道而驰。就在刚刚,当班铭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她在刹那间便想起了林爱。对,赵青笺的林爱。或许在他人听来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名字,可对于她来说,却是一辈子的伤疤。
她不想再做别人爱情的牺牲品了。
有些事,只需要经历一次便已足够,那种痛彻心扉的曾经令她不得不长了记性。
人不是忘不了回忆,而是忘不掉回忆里的疼,疼进了骨里,也就刻进了心里。一生一世也就成了只为那个人而存在的容器。
她的一生一世里,就写满了赵青笺的名字,容器里的水太多,一不小心就会溢出来,如同胃酸一般将她的全身侵蚀。
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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