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铭开车到了事先预订好的饭店,预留的包厢如同帝国餐厅。
吃饭期间,贵妇母亲总是时不时地提起辛佳音,眼睛还总往简一薇这边瞟,很明显是什么都明白了却不想认清事实。
简一薇不是不理解她,而是相当理解。谁不想自家孩子好好听话和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喜结连理,可中途跑出来搅局的贫穷卖花姑娘简直就是不要脸,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富豪父亲也看出了端倪,眯着眼睛打量简一薇一番,随后对儿子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和佳音吵架了?还是孩子嘛,意见不合很正常。可男人要有气量的啊,哄哄就好啦,女孩子喜欢听好话的嘛。”
“爸,我和辛佳音的事你们别管行不行,我都这么大了。”班铭很认真地反复强调,“我和她合不来,你们也不想我英年早逝吧?要真逼我和她结婚,我连二十五岁都活不过去。”
“这孩子!真是的,总是乱说话!”贵妇母亲又气又笑地拍一下班铭的头,满是溺爱的语气,“大过年的说什么活不过去的,真不吉利。”
整顿饭下来,简一薇基本上都没有说几句话。倒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说多了会显得是在巴结人家富二代父母,还不如闭上嘴装哑巴。
吃完了饭,班铭的父母便被友人接走了,大概是要参加上流社会之间的聚会。班铭坐在包厢里抽烟,算完了账,倒也不急着走。简一薇没话说,拿出手机上网看校友更新的日志。
“还有多长时间毕业?”班铭突然问。
简一薇抬起头,愣了愣,“怎么了?”
“现在大二,明年大三,就是说还有两年?”
“是啊,怎么了啊?”
他吐出一口白色的烟雾,透过雾蒙蒙的气体眯眼看她,“那等到毕业之后也就差不多了。不就两年嘛,过得也快。”
“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简一薇忍不住笑,“我才知道,原来你还有这习惯啊,在那里自言自语。”
班铭将烟头按灭在烟灰缸中,红色的火星很刺眼。他没抬头,语气也很随便,可却让简一薇再也笑不出来。
他说,“我们毕业后结婚吧。”
简一薇愣了半天,“你是不是疯了?我心脏很脆弱,承受不起你这种胡话。”
他这次抬眼看她,那眼神好像在回答她的疑问——你觉得我是那种会疯到说这种胡话的人吗?
不是。
简一薇很清醒地摇了摇头。想到这里,她再开口的声音都打起了颤,“你是来真的?”
他微微一笑,极其冷静淡定的模样。
6
天灾人祸是老人们最常说的一句话。天气不好,那么也就代表住在地上的人要受难了。
自打年过后,就经常阴着天,也不下雨,给人感觉灰蒙蒙的。女生宿舍楼的大妈看着怎么晾也晾不干的衣服长叹,“今年怕是个灾年哟,都春天了还这么冷,哪天要是下起冰雹来这被单什么时候能晒好啊。”
果不其然,宿舍楼大妈是非常了不起的预言帝,她成功地诉说了一个灾年的“美好”开端。
隔天周筱露便在下楼梯的时候扭伤了腿,疼得吱哇乱叫,被辅导员送去校医院打上了石膏。孙音笑话她真不是一般的天然呆,走路还能走出彩来。可她更倒霉,英语小考作弊被抓,打破了她的挂科零记录。目前整个309寝室里只剩下方彤一个人暂时没有受灾的迹象,除了她外,第三个被灾年殃及的人就是简一薇了。当然,她觉得带给她灾祸的不是今年的兆头,而是从初次见面就没有给她留下好运气的班铭。
她受灾的原因其实很简单,寒假没结束前的新年期间,由于班铭受不了父母整天“辛佳音长辛佳音短的”,为了自己清净就干脆摊牌,趾高气扬地宣布道:“那天和我一起去接机的不是我普通朋友,我和她好上了,没辛佳音什么事了,你们就等着我毕业之后抱孙子吧!”
这话一出,差点没把贵妇母亲气到口吐白沫,甚至怀疑起简一薇已经怀上了班铭的孩子,还派出了私家侦探跟踪起简一薇。每天不是有人到系里打听她的事情就是她被辅导员找出谈话,无非就是“你最近怎么回事,是不是惹上校外社会上的闲杂人员了?关于你的流言蜚语可不少,你自己可能觉得无所谓,但不能给其他同学带来紧张感”。
简一薇在心里忍不住爆粗口丢出几句脏话,什么叫“她自己无所谓”“会给其他同学带来紧张感”?她每时每刻走在校园里,都能感到胜似偷窥狂的私家侦探的闪光灯在暗处里对着她“咔咔咔”地照个不停,都这样了她还能无所谓就怪了!
全怨班铭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什么孙子孩子的,八字没一撇的事情他为什么就那么冲动呢?这下可好,把问题都推到她身上来了,还真想让她毕业后嫁进他家那个可怕的蚕丝洞啊!
一个月下来,简一薇已经被跟踪得产生了心理阴影,整日人心惶惶的连课都不怎么去上了。
大概是班铭的父母觉得没面子,儿子不动声色地就和辛佳音分手,实在是有伤班辛两家的和气。他们恨铁不成钢似的,恶俗惨烈到将班铭的车子和银行卡全部没收。
富二代在一夜之间穷得分文不剩,走投无路到只能来投奔他的“现任女友”简一薇。
那天他胡子拉碴地到她寝室楼下找她,连电话钱都掏不起了,导致手机处于停机状态,只能在楼下喊几声她的名字。躺在床上养腿伤的周筱露首先听见,如同猎犬一样竖起耳朵叫起来,“一薇一薇,有人在下面喊你,我听着好像是那个富二代!”
坐在电脑前看韩剧的孙音嗤笑一声,“富二代会在楼下扯着嗓子喊啊?那么没形象。”
“就是,他又不是郑林浩,喝多了才敢来耍酒疯。”方彤撇嘴巴。
可是越听越像,简一薇最后起身和室友们说了句“我下去看看”便飞速地跑到了楼下。
一见到他,她就猛地怔住。
这,这还是班铭么?那个有着严重洁癖连皮夹克都找不到一粒浮尘的班铭?根本是几天都没刮胡子,头发也没喷发胶,整个一落拓文艺小青年,就差没背把吉他去玩流浪了。
简一薇看了很久,终于确定就是他,这才敢走上前去狐疑地问:“你改路线了?走颓废风?”
“放屁,少说废话。”他心情很不好,气急败坏地瞪她,“就因为你,我爸妈差点清理门户和我断绝关系!车也不给我,钱也不给我,你知道划卡时才知道金额被冻结的那滋味吗?真他妈没面子!”
她怎么会知道,她又没阔绰到跑去刷卡的地步。
可究竟要不要这么狗血啊?至于吗?整天跟踪调查她就算了,反正她也没什么劣迹,顶多是吓吓她让她不敢出寝室少上几节课呗。不过这么对待亲生儿子企图让他回心转意重归辛佳音身边,是不是有点过火了?
看他心情异常糟糕,简一薇也识趣,这种时候不能和他硬碰硬,就对他轻声说了句:“饿了吧?我带你去食堂吃饭。”
他皱眉否决:“不去,都猪食!”
“那我们去外面吃。”
“我都好几天没睡个好觉了,你就不能给我开个房买回去吃啊!”
简一薇叹气,看来是连公寓都回收了。这次的战役打得可真是够雄伟壮烈你死我活的,可她不觉得有什么愧疚,要是班铭不乱说话,事情也不会发展成如今的局面,她不会被整日跟踪调查,他更不会瞬间跌落成难民。
但如果真把他晾在一边,又太过残忍,显得她冷血又不近人情。所以简一薇妥协,叹声说道:“好,我知道了。”
7
如果这世界上只剩下一对恋人,那么爱情也就顺理成章是你情我愿的简单事情。但蓝色的小星球上居住着那么多的人,爱有时便你争我抢分不出真正的所以然。成年之后,爱上一个人,大部分都会与他的整体素质以及背景环境有很大的因素。
正因为这样,大家才更加珍惜年少时的初恋。只有那时的感情是纯粹彻底,毫无杂质,像一汪清澈的泉水。
和班铭来到学校附近的小旅店开了间房,简一薇从上电梯到进房间的一路都莫名的神经质。生怕被熟悉的人撞到,一男一女跑来开房,别人会怎么想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可她一直认定自己和班铭之间不是那种关系,即便现在很像在交往,但她还是不想有太多本质上的跨越。
走进房里反锁上门,她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下来。班铭打开她买的外卖大口大口地吃,难得见到他充满野性的豪迈吃相,也没有嫌弃饭菜太寒酸,看来他最近是真的睡不好吃不饱。
班铭填满了肚子之后去冲了个澡,整个人瞬间恢复了原本的精神气。
俗话说得好,酒足饭饱思“淫欲”,他心情好了就变了张脸,不再是那副唧唧歪歪的模样,三秒钟变戏法似的摆出天气晴朗鸟儿叫得眉开眼笑。在这方面,他如同幼稚园大儿童的思维恐怕再过几年也很难有什么长进。
不过他的“淫欲”是很容易便看穿的,简一薇才不会让他有得逞的机会。他现在完全认定她是他的女朋友,也不再像从前那样规规矩矩正人君子,变成了该动手时就动手。
她很不喜欢他这样,凶下脸来:“你想干吗?饭吃饱了你也洗完澡了,没事的话就快点睡觉,我可不想再被你父母加上什么奇怪的罪名,说我虐待你不让你好好休息。”
被她这样一说,班铭就突然没了兴致,立即松开揽着她腰部的手,再度三秒钟变戏法般拉出一张大长脸,不爽地死瞪着她。
“什么意思啊你,比起我遭受的这些,你就被我爸妈找的那么个私家侦探跟踪调查了几天,这点小事都不能为我承受?”
“我干吗要为你承受。”简一薇也憋屈,“你总是一时头脑发热就做出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班铭,你就不能替我考虑一下吗?”
他哑然地盯着她,半天才反问:“我要替你考虑什么?我为你做的还不够多?简一薇你这人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根本没有再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总是这样沟通困难,彼此的性格本身就无法融合到一起。简一薇深吸一口气,转头看向班铭的眼神里有些许疲惫,她坚定地问出了一直困惑着她的问题,“你觉得,我们在一起真的合适?”
没想到这话让班铭愣住了。他一脸的不可思议,仿佛没有想到她会如此问。
“你说什么?”看出他眼底逐渐升腾起的怒气,简一薇意识到自己自投罗网般地踩中了他的雷区。
心生胆怯的同时移开视线,她越描越黑地又吐出句:“算了,当我没说。”
班铭咬紧牙,喉咙上下哽咽。他心想简一薇你究竟有没有心,老子因为你,就是因为你才和家里面闹翻了脸撕破了皮!可你倒好,你却来问我适不适合在一起?你有种!
他怒到极致,却发不出脾气,只是干笑一声,懒得再看见她一般地使劲推搡她几下,“滚,你给我滚,别让我再看见你!当我多稀罕你啊,又不是处女!”
最后一句狠狠地伤到了简一薇,她抿住嘴角,二话不说地站起身来甩门而去。
人终究是血肉之躯,再怎样想也还是无法变身成铜头铁臂。或者多忍耐一些,多理智一些,才能成为心理上的钢铁人吧。
可能到了那时,才不会被任何人的任何话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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