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睡梦中醒来,在卧室外早起的丈夫剃须刀声音中慢慢坐起身,伸了一个懒腰。这样温馨的家,这样稳定踏实的丈夫,这样不愁生计的日子,这样有明艳朝阳的清晨,她却感觉心里有什么堵在那儿,郁郁地一片,像吹不散的乌云,将别人眼中她的幸福与她自己隔离开来。
这是七月的某天。她试图将自己的问题归结到漫长的暑假——这两个月她不用去上班,不用备课,不用和学生们周旋,清闲总会让人不知所措吧。
清闲听起来是个美妙的词,但是如果性生活也清闲,就不再是一件快乐的事。
有人说,蜜月时夫妻每做一次爱就向瓶里放一粒黄豆,蜜月之后,每做一次爱便从瓶中拿出一粒黄豆,十有八九的夫妻一生都不能将那瓶里黄豆取尽。这个也许有些夸张,但是,她不得不承认,现在两三个月不同房在她的夫妻生活中也属正常。
吴伦约她喝咖啡。她对着电话苦笑:“吴伦,你知我不会去。”
吴伦是她教MBA班的学生,外表温和儒雅,看不出在商界跌打的市侩与老辣。再儒雅的男人也是男人,在艾纬给他们上了几堂课后,他的车停在正夹着教案低头走路的艾纬身边,从车窗里伸出头对她笑:“艾老师,我想请你吃饭。”
艾纬见怪不怪这种场面。她,三十出头,无论是气质还是容貌都正在女人的盛时。被这种见多了年轻浅薄的粗脂俗粉的男人看中,实在是常事。她像对付那些人一样向吴伦竖起了她的左手,无名指上一枚指环熠熠闪光:“得回去给老公做饭。”
吴伦有些难堪,说了一句“对不起”,便开车走掉。
这件事情其实构不成现在艾纬不肯与吴伦一起喝咖啡的理由,真正的理由他们俩其实都很明白——他喜欢她,而她也开始喜欢他。
他们变得暧昧的过程与普通男女差不多,而与普通男女不同的便是,艾纬是个很保守的女人,至少,她不肯让爱这个字出现在她与吴伦之间;至少,她宁可与吴伦痛苦凝视,也不愿意与他单独相处。
她怕。
怕风言风雨,怕越演越烈。像知道交火必输的军队,惟一能采取的方法便是防守,将城池加固,等抗拒的力量增大。
“我知道你不会去,所以我喝茶。”
“什么?”
“我在咖啡之翼给你订了靠湖的包间,给自己订了你对岸茶馆的包间。我们可以对着同一面湖水聊天共饮。”
“隔着湖聊天共饮?”
吴伦的声音非常好听。艾纬看向窗外,看到的只是茫茫的湖。她看不见与她聊天共饮的男人,只能从手机中听着他的声音在脑中幻想他的样子。
他有着结实的双臂,她在上课时尽量避免去看它们,每看一次,她心里想触摸的愿望就会增多一些,脑中也会见缝插针地涌进被这样的双臂拥抱挤压的幻想。有几次她在讲台上忽然语结,脸红,这时候她要么转过脸去看黑板,要么便低下头翻教案。教室那时的沉静刺激得她小腹酸麻,电击一样的感觉在全身迅速传递,消失在她清喉咙的那声轻咳中。吴伦的眼睛是那样讨厌,仿佛知道她的窘迫是因他而起,能看穿她语结脸红的原因,更能穿透厚木讲桌看到她紧夹的双腿。她不知道自己在口若悬河地说着什么,只知道讲桌后的她左右腿夹缠得越来越紧,那团湿越来越重,当她收缩大腿内侧的肌肉时,不得不用胳膊将自己撑在讲桌上,否则她也许会让下体在挤压摩擦的同时规律地摆动起来。
她想做爱。但是,幻想对象不是她老公。这个想法让她又痛苦又快乐。
“艾老师。”吴伦在手机里叫她。
“叫我艾纬吧,这儿又不是教室。”
“艾纬!”当他低吟般在手机里轻唤她的名字时,她心一悸。
声音越来越低,两人近乎耳语的交谈让手机里流淌起了暧昧。
“你现在坐在哪侧?”
“面南啊。”
“换到对面的沙发上去。”吴伦仿佛是命令,声音里的亢奋感染了她,她虽然莫名,却听话地换到了对面。她向窗外张望,那样大的湖,对面影影绰绰的房屋,根本看不见人,吴伦为何一定要求她换座位?
他们调情的话不必要重复。这个故事里,我想强调的是声音的巨大诱惑力。呼吸仿佛是响在耳边,但是因为面前没有人的存在,而让想象更多了发挥的空间。她在他的不动声色的挑逗下声音都开始拿捏不稳了。吴伦问:“我可以吻你吗?”不等她说是或不是,一个贴在手机上的厮磨的吻便蛮横地钻了过来,吻得她心惊肉跳浑身瘫软,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仿佛对着深山高声呼喊,她脱口而出的呻吟换回了他的回音,而他的回音让她下一声呻吟更放松自然。她闭上眼,将两腿慢慢收紧。这不算背叛,只是声音的小小出轨,像一次电话串线,挂机后生活依旧不变。她这样安慰自己,手掌情不自禁地按住下面,隔着裙子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她更兴奋了。
“艾纬,我想要你。”
“不行。”艾纬还没有被情欲击昏头脑,但是这两个字已经说得没有力度。
那样的双臂,那样的身体……只是一次也许不会有事,只一次,她或许不会上瘾。艾纬有些动摇了。身体是那样空,她无法在公共场合用手指来安慰自己,这种压抑着的煎熬真他妈的难受。她恨透了自己的身体,为什么会有这样强烈的反应,为什么会向不是自己丈夫的男人发出这种兴奋的喘息。她绝望地用力闭紧眼,再睁开,有些哀怨地看向湖,怀疑纵使自己跳下去也洗不脱罪过。
湖平静一如往常,没有将她从诱惑的边缘拉回。她的左右脑在交战,哈姆雷特似的终极问答:拒绝还是不拒绝?
挣扎的目光放在有着白色窗纱的透明玻璃做的包间隔断上。忽然间收了声,她仿佛被人扼住了脖子。
她,在白纱的缝隙里看到两团黑,像是一双眼睛,属于男人的眼睛。
睡在丈夫身边,她蜷成一团不敢闭眼。一闭眼便会想到那双眼睛。她当时是那样惊慌,飞快地关了手机拎着包逃了出去,甚至没有仔细分辨那两团黑是不是眼睛。一想到那两团黑,她便感觉耻辱,脸在黑暗中涨得通红。
丈夫的手环在她腰上。两人虽然同睡一张床,却很久没有亲昵的肢体接触。那胳膊的力度与体温都仿佛是陌生的。她忽然想哭,转过身将脸投进丈夫的怀里。
他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事,爱怜地拍她背:“这些日子我工作太忙冷落了你。”
艾纬不停地用拳头去捶他的胸,轻轻的、痛苦的、救赎的、爱恨不能的,直到她被丈夫裹到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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